[二战]乌托邦猜想 第10章 盖世太保

贝莱渐渐熟悉了自己的生活节奏。赫尔曼提醒过她不要和本地人走得太近，但她知道，只要不越界，赫尔曼并不会太在意她的举动。她的身份给了她一定程度的自由，而她也学会了在这条微妙的界限上游走。

周日是她最期待的日子。她会一早起床，穿上那件大衣，搭配一顶小帽子。教堂的钟声清澈而悠扬，总能让她心中一片安宁。

叶莲娜几乎每次都会在那里等着她。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成了她在明斯克唯一的朋友。尽管语言交流仍然需要费些力气，但两人总能找到办法沟通，或者干脆一起安静地坐在教堂的长椅上，看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投射下的光影。

贝莱知道自己每天能领到的食物已经远比普通人好得多。赫尔曼副官每次例行检查时，还会带来一些额外的“礼物”——巧克力、蛋糕，甚至偶尔还有一瓶酒。他总是用公式化的口吻说：“上校让我带给您的。”

她把这些巧克力和蛋糕留下一部分，细心地包好，放到一个小铁盒里，带到教堂给叶莲娜。

“给你。”她用简单的俄语说道，将铁盒递给叶莲娜。

叶莲娜接过盒子，打开后看到里面精致的蛋糕和几块巧克力时，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和感动：“谢谢你，伊莎贝尔！这太贵重了……”

贝莱笑了笑，用带着些许笨拙的俄语回答：“我们是朋友。

叶莲娜的眼眶微微泛红，轻轻点头：““是的，朋友。”

两人一同坐在教堂外的石阶上，分着吃那些蛋糕。叶莲娜告诉她，自己的家人最近在德军的要求下加班修铁路，哥哥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工地上。她自己作为护士，虽然工作繁忙，但至少能有足够的食物养活自己和父母。

“战争快结束了吗？”贝莱用不流利的德语问她。

叶莲娜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不知道。”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和疲惫，“每个人都说会结束，可它一直没有。”

——

那天下午，

贝莱正坐在窗边，用指尖描摹着窗上的霜花。她的房间一片寂静，外面的雪光映进来，洒在地板上，像一层冷冷的薄雾。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那声音不急不缓，却有一种令人不安的节奏。

她站起身走向门口，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打开门后，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盖世太保站在门外。一个人高大瘦削，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另一个则矮一些，身材微胖，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后者摘下手套，用流利的法语说道：“晚上好，勒莫因小姐。”

贝莱愣了一下，心中警铃大作。盖世太保？他们为什么来找她？

“我们能进去聊聊吗？”矮个子的盖世太保轻声问道，但语气中并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他们已经径直迈进了门，完全无视她的迟疑。

高个子盖世太保站在门口，目光冷冷地扫视着房间，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拆解的物品。他没有说话，只是摘下皮手套，慢条斯理地放进口袋里。

贝莱紧张地关上门，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请问……有什么事吗？”

矮个子盖世太保径直走向她，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他抬起眼睛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看穿她的灵魂。“我听说，你住在戈尔茨上校的住所。这让我有些好奇，你和上校是什么关系呢？”

贝莱愣了一下，喉咙发干。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但听起来还是有些发颤：“我是……我是他的……他的客人。他安排我住在这里。”

“客人？”盖世太保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真是特别的客人呢，上校对你可真慷慨。”

高个子盖世太保站在角落里，始终没有说话。他目光犀利地盯着贝莱，像是一头随时准备扑上来的猛兽。

“你的身份呢？”矮个子的盖世太保继续问，语气仍旧带着一丝假惺惺的礼貌，“法国人，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上校会把你留在他的住所？”

贝莱吸了一口气，低声回答：“我是法国人……从上海来的。上校让我住在这里……我只是听他的安排。”

“听他的安排，”盖世太保重复了一遍，微微点头，语调轻飘飘的，却让人如坠冰窖。

他靠近了一点，突然话锋一转：“还有一件事，我们在调查一位偷窃的护士，叶莲娜·科罗廖娃——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对吧？她说，是你把巧克力和蛋糕给她的。”

贝莱的脸瞬间刷白，她猛地抬起头，慌乱地说道：“是的，是我给的！”

“那么问题来了，”盖世太保笑了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你从哪里拿到这些东西？”

贝莱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能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上校送给我的，我分了一些给她。”

“上校？”他的语调上扬，带着一丝嘲讽，“真是有趣的解释。不过你知道的，上校现在可不在这里。”

贝莱紧张地站在那里，手指死死攥着裙摆。她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高个子的盖世太保在一旁低声说了句什么，语速太快，她听不懂，但她知道那是在讨论她。

接着，那名会法语的盖世太保忽然换了一种更轻松的语气，缓缓说道：“我们在做安全调查，勒莫因小姐。你从俘虏营出来，现在又是上校的客人，却和本地人接触太多——我们怀疑，你有泄密的嫌疑。”

贝莱的心脏狂跳，嘴唇微微颤抖着，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能说什么？她没有泄密，她甚至不知道德军的任何机密，她只是……只是想给叶莲娜一点甜食！

可他们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突然，高个子的盖世太保走到她面前，用带着冷汗味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贝莱的眼神躲闪着，试图挣脱，但那只手却像铁钳一样牢牢控制着她。

矮个子的盖世太保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后。忽然，她感受到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伸进了她的衣领，缓缓地探入她的胸脯，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一颤。

贝莱惊恐地大叫：“没有！我说了所有的事情！求求你们，放过我！”

那只戴着手套的手更大胆地往里滑，贝莱尖叫着，挣扎着站起来，手足无措地推了他一把。

“你在干什么？”矮个子的盖世太保突然怒吼了一声，抬手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贝莱的身体被打得向后跌去，重重摔在地板上，眼前一阵发黑。

“别乱动！”高个子的盖世太保低声咒骂，一把抓住她的小腿，将她像拖动物品一样拖回原来的位置。

贝莱浑身发抖，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的手无意识地摸向藏在衣服口袋里的黄油刀，几乎是在绝望的本能驱使下，猛地拿出来对准自己的脖子狠狠划了一刀。

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她的领口。两名盖世太保显然被这一幕惊住了，矮个子的脸色变得铁青，骂了一句。

他们并没有多逗留。看着贝莱捂着流血的伤口，瘫坐在地上，那副凄惨的模样显然让他们失去了兴致。他们表情不悦地整理了一下制服，像是生怕惹上麻烦一般，匆匆离开了住所。

等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贝莱终于支撑不住，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她的呼吸不稳，鲜血从脖子上的伤口缓缓渗出，她的双手颤抖得厉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电话的，她只是凭着本能，颤抖着抓起话筒，手指在拨盘上几乎转不动，甚至连号码都按错了一次。

——

赫尔曼动作迅速地带贝莱去了医疗站，所幸，她没有伤到要害，可是伤口也不浅，血流了不少。

护士解开她颈侧的衣物，撩开她被血浸透的衣领，皱着眉头检查着伤口。伤口虽然不深，但伤口边缘不太整齐，明显是仓促间割出的，像是一个绝望的人为了保命，毫无顾忌地划下去的刀口。

“会留疤。”护士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用略带冷漠的语气说道，“以后就算愈合了，也不会完全消失。”

赫尔曼站在一旁，双臂交叠，脸色有些奇怪。他目光冷冷地扫过贝莱脖颈上的伤口，那一片猩红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目，他垂下眼帘，神情复杂。

他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在带她过来的路上，他就已经从门口守卫的嘴里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盖世太保来了，还动了手。

等到护士开始缝合时，赫尔曼走到一旁拿起电话。他的动作迅速而利落，拨通了党卫军指挥部的号码。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克制的怒意。

“这是我第二次和你们的盖世太保部门打交道了，”他冷冷地说道，语调几乎不带任何起伏，但字里行间透着锋利的棱角，“他们今天做的事情让我感到十分困惑。明斯克的事务一向由我们军方负责，为什么他们要擅自插手？还是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被赫尔曼的态度震慑住了，传来低声的道歉和含糊的解释。赫尔曼没有让对方有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安全调查？请允许我提醒你，戈尔茨上校目前的私人事务仍然由我负责。如果以后你们的人有什么问题，建议直接联系集团军，而不是派人去他的住所，趁他不在的时候审讯他的客人。”

挂断电话后，他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重新走回贝莱身边。

“好了，”赫尔曼用不带温度的声音说道，目光扫过她被缝合的伤口，“以后不会有盖世太保过来了。”

贝莱没有回应，只是继续低着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在膝盖上。赫尔曼皱了皱眉，似乎对她的沉默感到不耐，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尴尬。

“上校会知道这件事。”他的语调平静得像是在宣布一项例行公事，但隐隐透着某种安抚的意味——仿佛提到戈尔茨的名字，就能让贝莱安心。

贝莱停止了哭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叶莲娜的事情。她抬起头，小声说道：“叶莲娜·科罗廖娃……那个护士，是我送东西给她的，她和我做弥撒时聊得来，她不是坏人。”

赫尔曼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他不耐烦地问：“谁？”

“叶莲娜·科罗廖娃，”贝莱重复了一遍，语气中透着恳求，“她是这里的护士，明斯克本地人。盖世太保说她偷了东西，巧克力……但那是我给她的，我不知道会惹麻烦。”

赫尔曼看了贝莱一眼，表情复杂。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可能性，既对盖世太保的作为感到愤怒，又为自己被迫卷入这些琐事而烦躁。

“我会处理这件事。”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不过，勒莫因小姐，以后你最好不要和本地人搅合在一起。”

贝莱低下头，没有反驳。她知道赫尔曼说得没错，可是想到叶莲娜，她的心里依旧充满了愧疚。

赫尔曼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几秒，然后转身走出了帐篷。他嘴上答应会处理，但心里却懊恼不已。他，一个中尉，竟然要为一名法国女人去解决盖世太保和本地人的纠纷——这种事，绝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