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长夜难明 第2章 不同的人生

谢清嘉看着穿着洁白的婚纱的茱莉亚，憧憬着要和爱人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的女人挽着一袭军装的青年的手臂，他们站在市政厅门前，笑眯眯地接受着好友与路人的祝福，这种匆忙结婚的情形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自从政府下达了紧急召集之后，年轻、处于热恋期的情侣便会马上结婚，似乎大家都不想让即将奔赴前线的爱人留下了什么遗憾般。

谢清嘉知道在这个时候不应该露出了那种忧愁、那种化不开的哀愁，她打起精神与母亲林昭一起笑着给这对新婚小夫妻送上贺礼，今天一直带着笑容的新婚小夫妻拉着她拍了一张三人合照，萨迪穿着一身军转，显得更加笔挺和利落。

摄影师举着相机示意三人往光线较好的地方站着，谢清嘉挽着茱莉亚的手臂，穿着婚纱的茱莉亚捧着她买来的鲜花，原本站得好好的萨迪突然俯身弯腰亲了亲爱人的脸颊，这张照片倒是显得谢清嘉是闪闪发光的灯泡。

“莉莉，以后可没有人抢你的苹果派了！这一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吃阿姨做的苹果派.......”萨迪笑嘻嘻地揉了揉谢清嘉的头，故作可惜地说道。

谢清嘉气鼓鼓地瞪了萨迪一眼，两家是邻居，萨迪一向馋谢清嘉妈妈做的苹果派.......“你下次回来就可以吃了！”她下意识地不想听到萨迪这番丧气的话语........“萨迪，你一定要回来，茱莉亚还在等你！”

说完，谢清嘉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和别人打招呼的茱莉亚，她可不想以后再也看不见乐观开朗的茱莉亚。

萨迪看着茱莉亚的目光十分柔和，满含爱意，他当然会回来，“知道了，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照顾茱莉亚。”茱莉亚的家里只有一个爷爷，战争一旦开打，所有的事情都无法预料，这个时候有邻居、朋友的帮忙总能熬过去的。

谢清嘉还是陪着茱莉亚送萨迪去了火车站，这个时候最常见的离别都是发生在火车站里，赶赴前线的男人在这里告别他的爱人、父母和孩子以及前来送别的人，车站的餐厅已经开始供应自助餐，因为大部分的服务人员已经应征入伍。

谢清嘉也看到了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正在给孩子发放少量的牛奶和干面包，童子军的成员们则正在为难民们搬运行李，她明显地感受一旁的茱莉亚紧张地握紧了自己的手，紧张的局势无可避免地影响到了所有人。

虽然谢清嘉的生活还是照常，但是不得不说，法国宣战之后巴黎已经有人开始陆陆续续送自己的孩子到乡下，她的同学吉塔的家里已经打算把她和两个小孩送往在巴黎东南部的小乡村里，距离巴黎需要四个小时的车程。

“莉莉，你们家不打算离开躲一下战乱吗？”吉塔担忧地看着谢清嘉说道，在她看来，纳粹那一套种族灭绝，谢清嘉身为亚裔肯定也是深受其害的一族，现在大家都是把自家孩子往乡下送，留着大人还在巴黎。

被问到的谢清嘉神色呆愣了一会，满腹心事地说道：“我的爸妈还没有做出决定........”话还没有说完，她想起来了巴黎在二战的时候是一座不设防城市，比起往法国的乡下跑，在跑的过程有可能碰见德军，这么看来呆在巴黎更加安全？

下了课，谢清嘉骑着单车回家找父母商量到底是去乡下还是留在巴黎？比起去乡下，她更加倾向在巴黎呆着。

虽然整个九月，巴黎弥漫着一种恐慌的气氛，难民大量的涌入，士兵不断入伍，许多家庭不知道是跑去乡下还是留在巴黎，但是娱乐业不怎么受战争的影响，九月二十四日，法兰西喜剧院成为法国宣战以后第一个重新开张的剧院。

谢清嘉刚到家的时候刚好碰上从医院值班结束回来的父亲谢慷仁，他赶回来显然也是为了和妻子女儿讨论他们一家到底是要去乡下避难还是留在巴黎？他的同事大部分都把孩子和妻子送去了乡下，留下自己一人在巴黎。

目前这个情况还是影响到了饭馆的生意，对此，林昭的心里早有准备，见丈夫和女儿都回来了便干脆打烊上了二楼。

值了一个夜班的谢慷仁接过了林昭倒给自己的红茶来提神，他清了清喉咙说道：“阿昭，清嘉，讨论一下我们一家是要去法国乡下避难还是留在巴黎？”狡兔三窟，他们家在法国北部乡下也是有一处住所的，只是北部与比利时、卢森堡和德国接壤，如果去乡下反而更早地遇见德军，那还不如乖乖地留在巴黎。

只是在巴黎的话.......谢慷仁担心会有空袭，妻女留在巴黎也不安全。

林昭必须要承认的是周围的邻居陆陆续续地往法国乡下跑的确影响到她的心情，她这段时间也在考虑要不要让女儿去乡下躲一阵子，自己和丈夫还留在巴黎，能开一天的店是一天，只是她又担心着女儿去乡下的路上不安全........

可能当母亲的就是这样，想得多，总想让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羽翼上。

林昭想到了一个人偷偷地上了船回国的儿子谢清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因此又不放心谢清嘉远离她的眼皮子，所以她还是偏向带着谢清嘉去法国北部乡下躲避战乱。

谢慷仁看着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的谢清嘉，身为父亲的他明显感受到自从女儿从德国回来之后便发生了一些变化，现在更多是满腹心事，虽然谢清嘉极力掩饰着，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异样来，但是，身为父母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的孩子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知道在慕尼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所以谢清嘉才会选择回到巴黎。

“清嘉，你觉得我们是要去乡下还是留在巴黎？”谢慷仁想要听听谢清嘉的意见。

客厅里一片沉默，气氛安静到令人感到有些窒息，谢慷仁的内心已经有了想法，他还是想要把妻女送去法国北部乡下，刚好可以和他的同事谢弗里永的妻女一起离开，两家结伴而行总会是安全许多的。

他赌不起万一巴黎被空袭了，他的妻女躲不及被炸死在空袭中怎么办？

他赌不起。

谢慷仁想到了远在国内不知是生还是死的儿子谢清越，虽然身为父亲他很高兴，但是也担心谢清越的安全.......所以，如果去赌巴黎会不会被空袭，那还不如送他的妻女去法国北部乡下躲避战乱。

“爸，妈，我们留巴黎不走了。”谢清嘉看着父母冷静地说道，与其长途跋涉地去法国北部乡下，那还不如在巴黎苟着，毕竟巴黎是不设防城市，而现在出行变得极为困难，更何况还是一群老小妇孺长途跋涉去乡下那更是难上加难。

谢慷仁看着谢清嘉的目光，一向温柔的女儿倒是第一次露出了如此强硬的一面，他刚想询问为什么留巴黎不走，却被妻子的声音打断，“阿嘉，我们还是去乡下吧，留在巴黎万一真的空袭了怎么办？我们躲都来不及。”

她的儿子谢清越已经在国内了，是否活着都不知道，她赌不起，万一真的空袭了，谢清嘉死于空袭中怎么办？

在经营饭馆和打理家庭事务都是一把好手的林昭在涉及两个孩子的事情上会万事以两个孩子为中心，其余的事情都要靠后。

谢清嘉不知道要怎么和父母解释这件事，毕竟在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是往乡下跑躲避战乱，大家都相信巴黎肯定会被空袭........“爸妈，巴黎会没事的，而且这个时候我和妈妈两个人跑去乡下，路上存在更多的风险，我们都无法规避这些风险。”

谢慷仁冷静下来之后分析了利弊之后，在这个问题上十分冷静的谢清嘉，他和林昭开始有意识地在家里存放各种食物和医药用品，毕竟一旦开打，物价肯定会飞涨，那么到时候购买食物、药物都变得极其困难。

不过对于谢家来说屯粮还是方便许多的，本来林昭就开着饭馆，有着固定的货源，日子还是照常过着，只是在巴黎的妇孺似乎越来越少了，到了12月，谢清嘉迎来了一九三九年的初冬，包括法国在内的众多欧洲国家遇上了严寒的天气，有些法国人似乎在怀疑自己遇上了严寒天气。

在一九三九年的初冬，谢清嘉先收到了弗里德里希的来信。

弗里德里希的来信一如既往的毒舌，他从不在信里提及华沙的事情，只是会说一些华沙的风景，吐槽一下吃不惯的波兰食物，最后又说起了他和海因里希一起回了趟慕尼黑授勋，见到了埃里克。

埃里克是一名空军飞行员，四人之所以认识，还是海因里希和弗里德里希带着她去了一趟希尔施贝格，这个地方天然适合滑翔，老兵们开始针对对飞行感兴趣的男孩们开设滑翔课程，在这里，他们认识了埃里克，也认识了在场地边看热闹的赫尔嘉。

在1919年的《凡尔赛条约》签订之后，德国被迫解散了空军并销毁了所有的军用飞机，机身被锯断，引擎被砸烂，连所有以发动机驱动的飞机的生产制造也都被全面禁止了，滑翔成了浴火重生的凤凰，它不仅成了一项大众喜爱的全□□动，更代表着国家不屈不挠的精神和重生的希望。

因为希尔施贝格天然适合滑翔，老兵们开始针对对飞行感兴趣的男孩们开设滑翔课程，女孩们统统被拒之门外，就是在这个地方，和弗里德里希他们一起的谢清嘉认识了对飞行很感兴趣的赫尔嘉。

金发少女的神情冷静，谢清嘉曾经以为所有事情都无法引起赫尔嘉的兴趣，但是直到滑翔机飞起的那一刻，耳边是旁人欢呼的声音，他们在这一刻似乎被注入了新的民族自豪感，谢清嘉看见了少女白皙的脸上露出喜悦、憧憬的神色。

从滑翔机下来的弗里德里希挡住了谢清嘉看着赫尔嘉的视线，那双如同大海般的眼眸盯着谢清嘉说道：“莉莉，你看见我驾驶着滑翔机成功飞行的那一刻了吗？”少年说不清心里那股不悦是因为什么，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与谢清嘉分享成功。

“看到了看到了........”谢清嘉倒也没有敷衍弗里德里希，只是比起成功飞行的少年，对滑翔机感兴趣的赫尔嘉更加吸引她。

因为她总觉得赫尔嘉在这个地方或许会成为唯一一个驾驶滑翔机的女孩。

那段时间，谢清嘉总是陪着弗里德里希和海因里希来这个地方练滑翔机，年龄相仿的一群少年轻而易举地成为了好朋友，在这个时候，希尔施贝格总是洋溢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这群少年早就注意到了从开始训练到现在每天都会出现在这里的两名女孩。

一名是谢清嘉，他们倒是知道是弗里德里希和海因里希的好友，另外一名是赫尔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赫尔嘉风雨无阻地出现在训练场地的坚持与认真打动了一战的老兵，他们手把手地教赫尔嘉如何驾驶滑翔机。

得知这个消息的赫尔嘉第一次露出了激动的神情，她手足无措的模样让谢清嘉忍不住轻笑，“去吧，赫尔嘉，实现你的梦想。”

谢清嘉和赫尔嘉约定了要在慕尼黑一起上大学，她读文学，赫尔嘉读工程，只是后来发生了水晶之夜，兵荒马乱，之后谢清嘉便想起了自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在那个环境下她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只好不辞而别回到了父母所在的巴黎。

赫尔嘉应该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吧。

赫尔嘉也的确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在慕尼黑工业大学学工程，除了学习大纲上的课程，她也会学习飞行动力学和空气动力学课程，随着学业的重点越来越倾向航空工程学，她越发坚定地想要考取飞行驾照。

闲暇之余也会谈一场恋爱，也会想起不告而别的好友谢清嘉，曾经的她有过埋怨谢清嘉不辞而别，但是随着德国的极右势力快速崛起、元首逐渐受到拥护，墙上都贴上了亮红色的党报，紧接着便是水晶之夜，她也理解了谢清嘉。

对于谢清嘉，她一个外国人，黑发黄皮肤，自然而然地会害怕德国国内这种氛围。

“莉莉她在巴黎怎么样了？”赫尔嘉不知道谢清嘉在巴黎的地址所以无法通信，同理谢清嘉也不知道赫尔嘉现在到底在哪里，导致两人便断了联系。

赫尔嘉面前坐着的便是从波兰回来的弗里德里希和海因里希，再加上休假的埃里克，四人难得一起聚在慕尼黑。

曾经还是长发的赫尔嘉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为了免去长发的困扰决定留一个最时尚的鲍勃式短发，并抹上了头油让其服服帖帖地贴在耳朵上，作为一个天然的“新女性”，她自信健美而又野心勃勃，学会了抽烟，也学会了骑摩托车，这项运动让她飞驰在城市街巷的时候体会到了肾上腺素升高的快感。

所以当弗里德里希三人看见了赫尔嘉这个新造型，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赫尔嘉瞪了他们一眼，“你们把莉莉在巴黎的地址给我吧，我直接和她写信往来。”她看向了弗里德里希和海因里希，三人一起长大，肯定也知道谢清嘉在巴黎的地址。

“我们的小莉莉她在巴黎过得怎么样？唉，我还没有去过巴黎呢.......”埃里克笑着说道，言语之间也对巴黎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