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秩序建立,组织和集团洗牌的余波逐渐减弱,日常归于平稳。
希子的搬离亦不过是落入湖面的一小颗石子,连水花都没有溅起。
她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建设自己的作坊,赤木也照常忙碌于和各色强者的交战。
这是他有史以来最为活跃的一年,照例保持着全战全胜的战绩。
但对手没有因为他这一年的活跃而减少。
实际上还有不少人并不服气赤木的名声,使得前来挑战的人愈加络绎不绝。
毕竟上次的传说源自组织之间的争斗,总有人因为不知情或者其他各式各样的原因而没能参加。此前从未有过决定「君临里世界的王者」这类大战,人们对第一次大战所决选出来的胜利者抱有质疑很正常。
再加上打倒一个被定义为最强的靶子带来的好处太多,输掉却不过再正常的结果,这便引来无数热爱投机的赌徒。
这些状况均在希子预料之内,离开之前便利用正处于巅峰的权力将挑战的规则制定好。因此虽然如今挑战者人数众多,但都有条不紊,赤木也终于不用落得最初那样不论出门做什么都会被打扰、必须乔装的窘境。
不过即便如此,慕名而来的粉丝,猎奇的路人……总会出现打扰的人。
巨大的名声为赤木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希子原本以为他又会像年轻时一样拍拍屁股躲到让人猜不到的某处,却不料他竟然留了下来。
并且看起来赤木相当享受如今的生活。即便前半生都躲避着名声、权势和金钱,但当这些东西来临,他处理得也相当游刃有余。
***
“只要不把它们当回事,一切都很容易。”
“真是轻描淡写……许多人毕生的追求就是这些,怎么可能不重视?也只有赤木你说出口的,我才觉得是真心话。”
偶尔,赤木会在酒吧里和希子见面闲聊。
这间酒吧和关西的「雪雀」相似,外表看起来和周围的小酒吧并无区别,但内里装修却十分考究,有着筛选会员的标准严格,还有着平素不起眼但实际却身手非凡的酒保,保证环境的清净。
“喏。”
酒杯被轻轻放在吧台上,又被推至赤木面前。
这些都理所当然的。因为这间酒吧的老板娘,偶尔也会兼职调酒师,正是「雀」的前BOSS·雨宫希子。那些身手非凡的酒保们,也是退役上岸后的「九条会」成员。
慢悠悠地呷上一口,赤木才说:“好酒。虽说你从那高位退了下来,但就凭这些渠道与积累,也不是那些野心家敢轻易招惹的。”
“不仅不敢招惹,还要好生安抚着。免得我哪天心情不好,去把他们的局搅得天翻地覆。”希子轻轻笑着,用干净的软布仔细擦拭酒具。“还是托你大杀四方的福,他们都知道我背后可有如今帝王的撑腰哪。”
这便是半真半假的玩笑了。
高见为首的一批元老退居幕后的选择引发了不小的震动和猜测,但这对无论是商界还是里世界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个绝妙的消息。单凭「荣」从密谋许久的必死局里起死回生的本事,谁都知道这些不是善茬。现在他们自愿离开,其他人都像供祖宗一般供着,巴不得他们永远别再回来。
而那些真正的知情者,更是懂得一直隐在某后的希子在其中的关键作用。
连雨宫惠子都学聪明了,不再暗中使些恶心人的手段,更不会蠢到故意在她面前蹦跶——只是公共平台那些作秀无可避免,幸好希子如今沉迷各种手工,也不在意她公开的炫耀。
赤木当然知道她不缺自己风头提供的那点庇护。他借着酒劲上下打量了一番希子,感慨:“少了许多烦心事,难怪你如今活得越来越滋润了。”
“你就是想说我胖了吧。”
希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同时毫不客气地给赤木飞去一对白眼。
诚如赤木所言,现在没有那么多费心费力的事情,哪怕有自己动手打造的重活,希子还是养得胖了。但对于年纪渐长的女人而言,这样的胖却恰到好处,撑住了皮肤。再加上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事,气色与精神状态绝佳,吧台后的希子整个人都泛着珍珠般的光彩。就算翻起白眼,亦别有一种风情。
赤木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道:“胖点比较好。”
希子无语地看着他。“那你自己倒是去养胖一些。”
说归说,但按照赤木如今日夜颠倒、热衷牌局的势头,不再继续瘦下去已经不错。好在他本来就是白发,不会出现其他人那样耗费心力头发斑白的状况。只是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清晰。
“皱纹有什么不好?这是对时间的见证。”赤木谈起这些毫不介意,反而有股少年的胡搅蛮缠劲。“伤疤是男人的勋章,皱纹就不能是了吗?”
大概男人的热血不论年龄均能熊熊燃烧,而登顶的这几年酣战更是将赤木骨子里的那丛火焰撩拨到了顶点。
于是不惑之年的赤木因为血气方刚的干架,把自己送进了医院。
听到这个消息的希子正全神贯注地烧制着手中的玻璃。她双手极稳,全神贯注地关注着炉中火候和融化的玻璃,能分给赤木的仅有两字:
“活该。”
然后一步也没踏进过医院。
***
赤木仰面看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看到烦了,再扭头看向窗外,正好看到最后一片树叶被风从树梢挂落的萧索景象。已经入冬了。
“真是人情冷暖……”
已经看腻了这些景色的赤木只好一边嘴里念着,一边扶着腰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生病与受伤时最能让人直观体验到身体与年龄。
其实这次赤木只是骨折和扭伤了腰,论伤势来说并不严重。更何况这次他对上比自己年轻许多、身强力壮的混混也没让对方占上便宜,反而以一敌三打断了对方的鼻梁……但总之,以他如今的身价地位,无论多小的伤都会被严阵以待。
于是保镖趁着赤木受伤不能动的时候,便把他送来了最好的私立医院,享受着仅有少数身份地位与金钱缺一不可的人才可以享受到的VVIP病房。
经过简单治疗后,赤木剩下的任务便是静养。
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无视病人的意志强硬宣布,赤木必须在此休养满三个月,一切指标正常后才可出院。
原本不服输的赤木当然也想过偷偷溜走,但一家私立医院为何配备了一群防护严密的护工与守卫暂且不提,腰间传来的疼痛最终让赤木放弃了反抗。
“唉,人不能不服老啊!”
这种年轻时根本不构成问题的问题如今却切实地困住了赤木。他也只能对着偌大开阔的病房独自慨叹,甚至还觉得自己听见了回声。
VVIP病房的好处是清净。
但坏处也是清净。
医生护士除非必要不会打扰病人,而一般的访客更是在之前就被拒之门外。
结果在病房里的赤木除了开始见到几位探访者之后,剩余的日子都是孑然一人,唯有电视作伴。
“要是有只猫也好啊。医院里为什么不养猫呢?”百无聊赖的赤木甚至有些怀念某只和自己同名,或者说仅有一字之差的小东西。有它在的时候,就算只是一起晒晒太阳喝喝茶,时间都过得很快。
但现在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赤木趿拉着医院配的拖鞋,一手扶着腰,带着另一只被打着石膏的手臂,决定自己出去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