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智能机都已经完全普及的17年,想要找到还能使用的公共电话实在是件难事。
原本用俱乐部的公用座机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如今正在去往决赛的路上,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东京。洋子实在是着急,她想尽快查明真相,不然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安心!
好在她第一场决赛的最终路线是在枥木县日光的伊吕波山,这条山道她也跑过几次,对那附近还算熟悉。山脚就有一家8、90年代的老牌大酒店,之前跑伊吕波的时候几乎都是住的这家,要是没记错的话,酒店西门的公交站牌旁就是一个公共电话。
这样的公共设施也就只有小地方才有了,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使用。
到达日光的当天晚上,洋子在酒店收拾好东西后,趁着晚饭后自由活动的时间一个人去了酒店西门的公交站,遗憾的是那个电话亭已经停用了,连门都打不开。正在她皱着眉想办法的时候,旁边站牌那儿等车的一个老婆婆就问她是不是想用公共电话。
‘这些亭子没人维护啦,用不了了。你往前走走有家杂货店,我经常去哩,她家有电话可以用,你随便给那个老家伙几百日元就行啦!’
像这样建在山脚下的城区范围都不大,连JR车站都是露天的,主街道可能也就一两条罢了,生活在附近的也多是些老年人,当地的政府为了节省开支不维护那些不再经常使用的设施也是常事。
洋子按照那个老婆婆指的方向过了两个路口,果然看到了一家特别老的杂货店,外面的摊子上摆着当地特产也有各式糖果或者自家种的菜腌的酱之类,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而门边的货柜上,也正放着一台白色泛黄的旧式座机。
老板娘是个80多岁的清瘦老人,听了她的话后便给她拿了把小凳子放在了货柜边,叫她随便打多久都行,不收钱。
见老人掀开帘子去了后面,洋子才坐在了凳子上拿起了那个话筒。
远藤留给自己的字条她已经从下水道冲走了,上面的号码早已倒背如流,此时看着眼前泛黄发旧到连数字都被磨去了不少的电话按键,洋子一瞬间竟感到了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对不对,可却不由自主地有一种预感,好像这通电话拨出去,似乎真的会穿越时空,串联起这么多年在她不知道的生命暗流之中,自己和伊佐那的始末。
‘室町洋子?’
“……你一直没叫过我黑川洋子,是因为你知道什么对吗?”
电话接通的瞬间,在听见那句熟悉但又陌生无比的称呼时,洋子这才福至心灵,如此问了一句好似没有任何关联的废话。
‘唉。’那一头的中年侦探显然是叹了口气,这句短短的音节中却包含着果然还是来了的意思‘你想查,是吧?但我可告诉你,东万的规模很大,对外打造的形象也很好,越是这样的极道组织真要藏污纳垢肯定埋得很深,我不可能帮你查到那种地步。’
‘我知道,我只是有几件事拜托你帮我证实一下就可以了。’
在那天知道了黄毛男人的死之后,洋子表面上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模样,其实暗中思考了很久过去那些让她觉得有问题却没有深究的事情。她了解,如果东万真是什么丧尽天良的极恶帮派,远藤不会愿意去惹这样的大麻烦。
所以她只挑出了几件,在自己的逻辑链内一旦被证实就肯定是有问题,也能足够让她看清伊佐那隐藏在那双雾蒙蒙眼睛底下的真实的可疑点来。
关于这次遇害的黄毛自不必说,关于‘断手案’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种与她相关的巧合,而且因为是近期的事件,或许远藤查起来应该比一些太古早的疑点要轻松些。
‘除此之外,我知道他们在新宿有一间拳击俱乐部。那个人……从没说过对拳击有什么兴趣,可在我的印象里他却经常去那个俱乐部。甚至有过一次,他从那家俱乐部回来的时候身上是带有血迹的,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查一下这家店。’
以前她其实没太在意这些细节,如今想来,伊佐那偶尔晚上回来的时候衣服和出去时并不一样,记忆中也有几次问过他去哪儿了,得到的回答都是那家拳击俱乐部。其实俱乐部她也去过,本身进去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拳击馆,所以从来没有多想,但放在此刻却又不得不让她多想。
‘我尽力吧,你说的那家俱乐部我有所耳闻,你还真是直接就抓到七寸了。’
远藤在电话那头的语气讽刺意味十足,这也更加让她确定,对方其实是知道些什么内幕的。或许他只是缺乏有力的证明;又或许是真相对东万太过不利害怕招来祸事……
更有甚者,说句难听的话,就像自己觉得远藤是个外人,同样的,他也肯定觉得自己和伊佐那的关系因为婚姻这层连接,早就是一体两面了。如果真的什么都和她说了,万一转头自己为了保护伊佐那把他给卖了又找谁说理去?
所以哪怕对方此时遮遮掩掩,洋子却并不介意。况且她在这件事以外还有别的需要拜托他帮忙,便没有多做表示,而是把话题转了回来:“你有认识对京都比较熟悉的侦探吗?要靠谱一点的,我还有几件陈年旧事想一起查了。”
‘京都?有是有,也和你家那位有关系吗?’
“有,所以才要靠谱一点的侦探。而且有些事都过去好多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查到,我能给的线索也不多……”
‘我得问问,那之后如果我们查到了什么要怎么和你联系?我就算了,但是你要查京都的话,价格不会太低。’
“川崎的鹿岛田车站内,洗手间出来后右拐的广告牌后面有一排寄存箱,其中的32号柜子是我长期租用的,密码我现在告诉你。之后有什么消息就放到那个寄存箱中就可以了,我会在这边夏季赛结束后,一拿到奖金就往寄存箱里放一笔钱,如果不够,你再留言放箱子里。”
‘你确定那个寄存箱是安全的吗?你身边……应该有人在监视吧?’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那个箱子的位置除非跟着一起过去,不然是看不到里面的东西的。而且他也知道那个寄存箱的存在,也知道我会定期把一些粉丝协会送的东西存进去……灯下黑才是最安全的,对吧,侦探?”
那个寄存箱,最初是她还在室町家的时候就开始租用了。当时她有些害怕被家里人发现的东西,像是很早前写给伊佐那他们的那些没有寄出的信也好;还是她给他们做的那些小手工小礼物;以及那些小号的乐谱、唱片等等……
后来脱离室町家后,她在伊佐那的家里有了自己的房间,把可以清理出来的东西都搬去了公寓的书房。只是剩下了一些关于室町家的物件,以及那些信却不知道如何处理,最后就还是选择了一直续着合约。
直到她有了自己的粉丝协会,经常会收到一些粉丝的信和礼物,包括俱乐部和协会自制的周边。因为放在家里经常会看到,她每每都觉得怪难为情的,最后就干脆又把这个能放下两个大号行李箱的寄存柜利用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它最终在这个地方发挥出了最大的用途。
两个人后来又简单地商量了一下细节,远藤也表示这个电话是一次性的号码,之后就会报废,让她不用刻意去记。而他在帮她查完这些事后,也不会再跟她有什么瓜葛,两个人就最好当作从未遇见过就可以了。
“你就这么怕吗?”她没忍住,到底如此问了一句。
‘怕,但我怕的并不是什么极道。’
明明对方的声音只是通过听筒传来的电波信号,可落在她的耳朵里,听起来却能到感到一种毫无退路的,赴汤蹈火般的决然。
她想,他也有他自己的故事,那里面或许也充满着纠葛和矛盾;或许也被命运和生活戏弄;可这些最终都没能将他们击倒,反而不断站起……大家同样都是走在各自路上的不归人罢了。
对方挂断电话后,才仿佛卸了一口气般洋子的身体朝着货柜靠了靠,一手还维持着拿着听筒的姿势,一边看向了杂货店外——此时夕阳西下,整条街道因为老龄化严重没什么人烟,安静得过分,连店铺都没有开几家,路面上更是偶尔才路过一辆车。
细碎的阳光通过对面街道低矮房屋的缝隙洒到她的脚下,她看着看着,耳边回荡着老式电话‘嘟嘟——’的忙音,突然就红了眼眶。眼泪在其中打转,却因为始终紧皱不放的眉头压着眼睑,好一会儿过去也没有让那些液体掉落出来。
她想起了自己和伊佐那十几年前的初遇,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黄昏的午后,太阳即将落山只留下了灼热的余晖。那时她抓着少年满是伤痕和血迹的手,握得很紧,直到救护车将他带走才松开。
当年她因为少年的得救,因为自己坚持了信仰而笑得格外畅快。
此时,她却不知道‘少年’还是否有救,而自己又能不能继续坚持那些公义道德——空气中朽木的气息;老旧的电话铃声;布满灰尘的小摊;还有破裂包浆的幛门……
古老的物件,陈腐的味道,合着落在脚边的橙红色光斑将她瞬间拉回了久远的过去,
如同逢魔时刻。
伊吕波山的山路本身是非常出名的,头D里也有出现,这座山就在枥木县的日光市,城市名和本章也很应景了。
↑算是一些小彩蛋。
原来大家都在期待大吵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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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