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多种原因,月城夜梨的计划搁置了。
最重要的还是隔壁的诸伏景光已有一周没来这间公寓,但那门牌还好端端挂着,没传出退租的消息。
月城夜梨无法确定他们的邻居缘是否尽了。
羽宫一虎说她是个整天揣着枪的梵天杀人狂。
但细数下来,那把枪使用的频率屈指可数,也没有夺去任何一人的生命,只为自保上了道锁。
毕竟她出任务有灰谷兄弟两个护着,会公寓又没人知道她的身份,梵天总部更是天天坐在榴弹都难以击穿的高防护办公室中。
但松野千冬这是什么反应。
不等多想,推开办公室门的月城夜梨先关注到垃圾桶的那束红艳的玫瑰。
“你迟到了。”
月城夜梨的工位被旁人占据,银发深肤的青年转过椅子,一字一顿道。
怎么可能,卡点是她引以为豪的技能,月城夜梨绝不浪费多一分钟在办公室。
花束中夹着一张卡片,若不仔细看发现不了,是与花瓣同系的纁色。
月城夜梨弯腰抽出来,一边反驳着黑川伊佐那的伪言,“没迟到…嗯?”
只映入几个字眼,卡片就被近身的黑川伊佐那抽走。
[夜梨…下周……邀请…]
“我还没看完。”
说出这句话之前,黑川伊佐那早面无表情把手中的纁色撕成了碎片,顺手就洒在花上。
这是什么新型的装饰吗。
“你要拿我的垃圾桶做花瓶……?”月城夜梨瞬间就把不重要的抛到脑后。
大致意思就是要约见她,而能把信送到梵天高层办公室的也就那么几个。
筛了下名字,暂且没有月城夜梨要见面的人。至此,那张纸的作用也就到这了。
见月城夜梨没有多纠结被他撕毁的邀请函,黑川伊佐那的脸色阴转多云,还顺着月城夜梨异于常人的猜想接下去,“怎么,不行吗。”
就一个垃圾桶而已,她难道连这都不给吗。
女人的视线依旧定在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上。
她喜欢玫瑰?黑川伊佐那忍不住揣想。从没对某种人或物表现出明确厌恶和欢喜的小夜梨也有偏向了吗。
实则这种偏向在幼时就被佐野真一郎这人完全占据了,黑川伊佐那能接受,所以他也完全忽略了。反是面前的物品,红玫瑰成了他的眼中疔。
应该扔到更远的地方去,要那些惹人厌的红色全被踩进泥泞才好。
黑川伊佐那刚要动身,月城夜梨终于计算好了,她娴熟开价道:“七十五万五千。”
有零有整的。是月城夜梨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毕竟就一个垃圾桶,虽然她不懂黑川伊佐那的审美,但还是按照市场价很良心的没有报。
黑川伊佐那的动作一停,还是把那垃圾桶捞了起来,准备扔远些。小桶上插着花束倒也真像是本就匹合的。
他用臂膀卡着,令一只手腾出来干脆地向月城夜梨转了八十万。
“你很缺钱?”黑川伊佐那记得她自转入特攻队辅助灰谷兄弟后,放眼整个梵天的薪资,就只低于几个干部。
倒也不是。
月城夜梨物欲不高,主要是为了攒钱交给医生,等他研究出治愈的方法后交上治疗费。
但黑川伊佐那都这样说了…月城夜梨摸着几张卡,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他点头,“缺。”
黑川伊佐那没如她所愿的奉献出全部家产,而是话锋一转,“去看看鹤蝶是不是又在犯蠢。”
他说的是前些日子过分活跃的外区组织,由鹤蝶全权负责,至于犯蠢……
抵达废弃大楼时,月城夜梨看见脸上带着疤痕的青年正推开身边的男人,也正因为如此,那枚本该嵌入男人身体的子弹埋进了他的肩头。
鹤蝶的行动却毫不受阻,举枪扣动扳机,正中袭击者的眉心。
劫后余生的男人更像是中了弹的那个,悚然大叫道:“鹤蝶大人!”
敌人被解决的差不多了,还有暗箭想要射出,黑川伊佐那抬手两枪打过那人耳廓。
瞬身掠到对方面前,鞋跟踢飞枪械,又一边腿甩到脖颈之处,连贯地只用了个探戈的转身就彻底缴下。
收尾则是踩着对方的背脊,手肘搭在膝盖上倾身。
黑川伊佐那没急着和手下败将说话,只是牢牢踩住他的脊柱,侧首对捂着肩膀半坐在地上的鹤蝶说:“又犯蠢了?”
“伊佐那…”鹤蝶低声,他看见在黑川伊佐那身后的月城夜梨,音调抬高了一刹,“夜梨,你们怎么来了。”
鹤蝶挥去下属要来扶他的手,站到黑川伊佐那跟前。
“共剿灭两百四十四人。”鹤蝶眼神下移,补充道,“一人轻伤。”
黑川伊佐那脚下轻伤的那个僵住了,面如死灰。
月城夜梨拿出一卷绷带,“先止血吧。”
这绷带也算是派上它的用场了,当时在灰谷兄弟背后根本用不上。
像刚才那种情况,这两个人渣只会随手拉谁来当人肉盾牌。
拉长绷带,月城夜梨还没比划多几下,就被黑川伊佐那接过去,按着鹤蝶的肩膀利落地缠好。
在黑川伊佐那绑绷带时,鹤蝶动了动嘴唇,“伊佐那,为什么要把夜梨带来…”
黑川伊佐那皮肉不笑,“她在灰谷兄弟那能看,在我们这就不能看吗?”
被加重音的“灰谷”二字显示出矛头对着的人。
灰谷兰都被月城夜梨给拉黑了,而且最近还一直揪着稀咲铁太转。
还能腾出时间惹黑川伊佐那…?
但从任何角度,鹤蝶都不想让月城夜梨看见他执行任务的模样,她不该站在这血污横淌的水泥地上。
如幼时一般陪着她烤棉花糖鹤蝶,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鹤蝶。
“夜梨。”
鹤蝶未说出口的话被场内的第四人打断,黑川伊佐那脚下“幸存”的敌人又开始扭动,扬起头颅喘着气。
“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转向纤细的女性,“这位小姐…呃啊!”
黑川伊佐那踩上了他的头,月城夜梨看见半颗牙齿崩断飞出。
“需要我帮你换一个好用些的脑子吗。”黑川伊佐那碾着男人的后脑勺,“你以为她是谁,梵天的夜莺……”
男人渗红的眼珠顿住了,迸发出如有实质的怨恨,似濒死一搏的鬣狗,“蛛猎——!你会下地狱的!”
“哦?你们这么称呼她吗。”黑川伊佐那拉着男人的领子将他提起来,拖着他到废墟后面,“留着你的嘴可不是要你说这些的。”
男人只死死盯着月城夜梨,嘴里还在叨咕咒骂,“蛛猎…不得好死……”
不同于梵天内部童话风的昵称“驱走死神的夜莺”,敌人将月城夜梨称为“蛛猎”。他们憎恨月城夜梨,同时也恐惧着月城夜梨。
那犹如蜘蛛般的织网布局,密不通风,将每一条缝隙都给堵死,令他们无路可逃。
只得在梵天对“夜莺”发疯般的崇拜与赞美中,等待死亡降临。
刀尖舔血的恶徒从不信神,但在瞳孔涣散的时候,他们还是想——神明,是站在梵天那边吗?
“夜梨。”鹤蝶出声,月城夜梨这才转移视线,见黑发青年的红眸微闪,“伊佐那和你说了什么?”
“说来看看你是不是又犯蠢了。”月城夜梨复述了黑川伊佐那的原句。
鹤蝶撑着身体站起来,颇具黑川伊佐那风格的语句由月城夜梨说出来有种淡淡的幽默,他心一松不由得笑出来,“哈哈、咳咳咳……”
月城夜梨上前,伸出手从上到下抚着他的背。
“你在干什么,夜梨?”鹤蝶向外走的步子停住了,他怀疑月城夜梨在给他顺气,但这手法更像是在摸什么犬类宠物。
他能正常说话了,月城夜梨就收回手,“气管被血凝块堵住窒息而亡的例子不少。”
“这样,你不觉得…我就算死了,也是咎由自取吗。”鹤蝶低下头,看着掌心干涸的血迹,上面不仅有他自己的,更多还是别人的。
月城夜梨凝视着鹤蝶,很轻易就能感知到他此刻的情绪。他并不开心,即便是金钱权力无所不缺的梵天干部。
但梵天干部当年也只是个父母双亡,没有亲戚愿意接手,被迫成为福利院众多孩子的一员。
“夜梨。”
风拂过鹤蝶的额发,月城夜梨看见鹤蝶竖起食指,稍显恳求的浅笑,“可以忘记刚才的话吗?”
黑川伊佐那的审问结束了。
当他把那条被开肠剖肚的“鱼”摔在地上,命令月城夜梨拿出枪时,鹤蝶才察觉开台。
“处决敌人,很简单吧。”黑川伊佐那知道月城夜梨有佩枪,□□CCP手枪,由灰谷兰专门改造。
“哦,我忘记了,你没练过射击。”黑川伊佐那揽着月城夜梨的肩膀将她推过去,“那就离目标再近一些吧。”
这个距离会被溅得满身血,就像是当年站在谷口面前。
月城夜梨闻见黑川伊佐那身上的烟味,即便在寒冬身着单衣,他的体温依旧很高,随着呼吸洒在女人的颈侧。
黑川伊佐那的手臂肌肉结实,握着月城夜梨的手举起枪,瞄准目标。
他迫不及待想要拥住一只羽翅收束的鸟,叫她浸染自己身上同样的颜色,一同隐入漆夜。
但他终究还是按捺住了,松开扳机,鼓励让月城夜梨自主行动。
“开枪。你能做到底不是吗,夜梨…”
纵然被打断了骨头,那人仍旧活着,剩余单只视物的眼睖睁,望着枪口。
月城夜梨静默地同他对视,她突然想起松野千冬无措的劝诫。
他有一双清澈的蓝眼睛,像松田阵平,也像诸伏景光…橘直人,还有那个在小巷中拦住她的混血侦探。
松野千冬最后说。
[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单行道。]
“夜梨!”
耳边再次响起黑川伊佐那的声音,他一向不是有好耐心的人。
每多过半秒,沸腾的血液便下降一度。像是一层层扒开他的皮肉,枯败的絮枝裸露出来,黑川伊佐那忍受不了。
“不是你说的吗?”他攥住月城夜梨的手指,即使没有受到阻力,也用劲往里扣。
“不是你说的吗?”声线变得沙哑,黑川伊佐那固执地重复,“你说要看看我们的世界!”
“砰——!”
扳机扣下。
许是方位的缘故,除却下半身,温热的血飙到了下颚,沿着线条淌落。
“伊佐那。”鹤蝶举着枪,青白的细雾冉冉上浮,“你累了。”
他又听见了冰层开裂,及时做出补救,自欺欺人地不接受这无济于事的事实。
黑川伊佐那覆在月城夜梨之上的手指细细颤抖,微小得月城夜梨近乎以为是错觉。他很快就放开了,垂落在身侧。
失了桎梏的月城夜梨转过身,撞进身后青年的怀中。
这是个没有温度的拥抱,黑川伊佐那扶住月城夜梨的肩头,迟迟不愿放开。
不像多年后机场初见的那次,现在的黑川伊佐那让月城夜梨觉得,好似只要她稍一举动就能够挣脱。
于是月城夜梨缓慢地抬起手,在那僵直的背脊上轻柔抚摸。
“我听见了,伊佐那。”
肩膀压上重量,银白色的发丝乖巧地俯在面颊旁。月城夜梨也仰仰脑袋,将下巴搁在青年身上。
“我会救你的,伊佐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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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