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复仇者]夜鹰之歌 第6章 就算咖啡难喝也不可以撒谎（完）

···｜Side三谷隆

比初次见面之前更早，曾与那个名字相遇过。那一年初春恰好轮到和我同世代的人毕业出社会，这换算法对于早就恶化的东万成员来说自然并不适用。那一年，稀咲判断以东万的规模已足够向娱乐圈伸手。就从地下偶像和原宿的朋克族开始吧，追随最强这一名号的众人里有不少爱好者乐意支持我们。二把手露出了阴险的笑容。即使踏入这个世界了也还是个半点不能打的家伙，却比谁都如鱼得水。

只能说不巧，黑川伊佐那带领的极恶的世代里，也不全是擅长交涉的头脑派人才。要把原本的地下偶像捧成真正的偶像，让他们成为东万的摇钱树。为了实现这一计划，我从那一年开始和九井一共事。跟偶像团体的经纪人一道找报社洽谈，在等候室里随手拿起时尚杂志来看时，在刊登优秀投稿选段的栏目里意外读到了想当合口味的段落。那文字贴切得让我觉得很温暖。

等谈完正事，便顺势要来全文，背后附有知名高校的学生证复印件。果然是篇佳作，可惜在决赛中落选。

听说最后的获奖者家族背景不小，是老爹用人脉关系买来的优胜，好像是为了给留学申请书加项……前来招待的报社中层隶属不同部门，说起背后的故事时面色不无遗憾。

“现实还真是黑暗啊。”

如果当初和武小道一样脱退，以设计师为目标而努力的话，类似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也莫可奈何。触摸着结尾的段落，我下意识喃喃自语道。

“哈哈，哎，可不就是这样。”

经纪人大概以为我的感慨是出于什么古怪的幽默感，干笑着附和道。

那之后又过了段时间，果然如稀咲所料，成立了专门的事务所对接娱乐圈事务。东万很快形成了规模，诈骗的、讨债的、做账的、管税的、洗白的、打官司的，不光是暴力分子，还有不知情投递简历的普通人。天天见血的黑色产业居然养活了成千上百的守法员工，一想到这么荒诞的境况我差点笑出声。那些每天早上从温馨的普通的家中出门、中午享用着亲人或伴侣精心准备的便当、晚上夹在拥挤的公共交通里回去、或许路上还会顺路购买蔬菜的普通的社员们，居然完全不知道每月流入他们账户里的工资在不久前可能还沾过别人的血与性命。经过银行中转一遭，变成账目上跳动的黑色数字，就连背后的罪孽也能洗得干干净净。若这样看来，稀咲这种人未必就没有社会价值。

“听这边的手下讲，下线的企业里有个不安分的事务员好像在收集所谓的犯罪证据，”

一次饭局结束后，九井闲聊似的开口发出邀请：“三谷，你有没有兴趣？”

“无聊的事。”一旁的乾冷冷评论。

“好吧，”九井耸耸肩膀，“那我也Pass。之后没有别的安排，三谷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反正也无事可做。

我打了几个电话后，带人来到那公司聚餐的包厢门口。

···｜Side鹤蝶

生活老师带着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走进谈话室那天，我藏在门后透过玻璃片偷偷张望，被老师板着脸瞪了一眼。跑回自己的房间后，跟伊佐那说了这回事，他不屑地挥手，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模样。

“这样一来，我就不是年纪最小的那个了。”我满怀期待。总是很羡慕其他人大大方方揉我的头、对我说教的态度，如果我也当上“哥哥”的话，是不是能和大家一样神气？

“往后，送来这里的孩子会越来越多吧。”伊佐那不理会我的兴奋，枕着他交叠起来的胳膊，漫不经心的语气。

“为什么？”

虽然同伴增多让人鼓舞，但出现在福利设施里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发生那么多场车祸事故的话，大人们出行还是干脆不要开车了——对于我的疑问，伊佐那耸了耸肩。

“因为无能……还有，害怕承担责任。嘛，简单来说，就是太蠢。”

直到很多年后设施因资金不足关闭，对于伊佐那的回答，我依旧没有彻底理解。伊佐那从小就比同龄人懂得更多大人的规矩，总是不经意地关照着更为幼小的我们，为了保护大家与年龄更大的孩子对抗。那孩子从不与我们同流，尽管如此，我依旧认为她所注视的世界与我们并非彻底不相融。

因为她是福利设施里成绩最好，头脑最聪明的那一个。想必在她看来，唯一的答案也会是“太蠢”。而她一直以来不肯气馁地努力，想必也是为了与这种成年世界里广泛存在的症结分割开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愿意加入天竺呢？”

距离初见已有许多年过去，我却感觉自己毫无进步，总是提出“为什么”这种需要他人来填充的问题。

为了掩饰突然涌现的羞赧，我又换了种方式劝说：

“伊佐那也说过，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很清楚自己想做的事……既然如此，以我们一起长大的关系，彼此在各自擅长的领域互帮互助不是很自然的事吗？‘天竺’就是为了帮助大家实现梦想而存在的地方。”

“一伙不良少年头脑发热建立起来的帮派，怎么样才算‘互帮互助’？”

她怀里抱着沉重的习题册，老气的校服裙摆微微摇动，我原本由于被年幼者不客气质问而产生的不悦，随着盛夏的晚风中飘来的青草香与熟稔的洗衣粉味而轻飘飘消散成沫。

“不拉帮结派，不染指少年犯罪，不必破坏规则地凭借自身能力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如此愿景，凭你口中的伊佐那的天竺，能做得到吗？”

我摸了摸身上深红特攻服的纽扣，望着她头也不回离开设施的背影，耳边传来伊佐那的嗤笑。

“或许头脑好使，但是不够聪明，本质上很容易被驯化的类型……”

本以为当面被拒绝后，伊佐那会不高兴，但他却噙着一抹发自内心被娱乐到的笑容，兴味盎然地看着我：“鹤蝶，你还是太老实了。”

他的眼神不知为何让我感到心底毛毛的，于是板起脸岔开话题，说起天竺顺利攻下神奈川，即将进入东京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