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伊佐那中心向,无cp。有我流角色理解。
一
人类不过是一座倒塌的建筑。一块罪孽死亡的碎片;他温柔的爱情,他动摇的信仰,有限的仁慈,他不完整的情感,他贫乏的思想,他破碎的心,他身上的一切都只是废墟。*
二
黑川伊佐那坐在一艘破旧的小船上,船身上有着几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河水顺着洞口流进船舱,里面夹杂着黏腻的水藻和一些不知名的植物。连着船体在河水里摇摇晃晃。
他用挂在船头的瓢,那上面还残留着之前乘客使用过的痕迹。一些粘着的干藻和淤积在底部的泥尘。
黑川伊佐那用瓢将水舀出船外,可是水面上升的速度并没有因此减缓。
一切不过是在做无用功而已,意识到这点,黑川伊佐那放下手里的工具,扭头看向摆渡人。
黑衣的摆渡人沉默不语。挂在船头的灯光昏暗,照不亮他的脸。
摆渡人肩头上的乌鸦对他说,“你或许该换一条船。”
说着,它从喉咙里吐出一枚银币,退还了部分船费。
或许是让黑川伊佐那拿着那两枚银币在河边继续等待一条可以载人的船。
摆渡人将船停在河边。
乌鸦拍打着翅膀飞到船头,黑色的羽毛闪烁着破碎的光。
黑川伊佐那没有留在原地,等待着那艘船,而是转身带着两枚银币离开了。
三
路并不好走,崎岖不平。
路上时不时还有等腰的灌木和扎人的荆棘,划破了红色的特攻服,破布口子里隐约能看见干涸的血渍。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
这条路没有尽头,于是黑川伊佐那一直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或是要见到什么人。
长久的机械的行走磨损了黑川伊佐那的意志,他开始感到厌倦,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不远处路旁有一座孤零零的废弃加油站,他离开大路,径直往加油站里的便利店走去。
他不知道那里是否有有人,至少有个歇脚的地方暂时能供他小憩片刻。
砸开便利店的门锁后,四处张望,却发现货架上空落落的,积满了灰尘。
“欢迎光临。”柜台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如果是在现世这种服务态度一定会被投诉。但黑川伊佐那毕竟初来乍到,并不懂规矩,所以他只是沉默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是佐野艾玛。
在他的默许下,死去的妹妹。
“伊佐那哥?”她原本倦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无神的眼睛亮起来。碰见了熟人的艾玛把落在自己身上的灰尘全部抖开,额头的红角和摇晃的尾巴无一例外彰显着异质。
“……”黑川伊佐那没回话,而是仔细地打量着佐野艾玛。
“需要点什么?”
他环视空荡荡的货架。
“都有什么?”
“什么都有。”这时候,佐野艾玛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来。
这时候黑川伊佐那琢磨出一些不对劲来,但那种微妙的感觉就像被风吹倒大片挺立的芦苇。
黑川伊佐那摸出一枚银币,放在收银台上。
艾玛没有取走那枚银币,身后的红色尾巴一甩一甩,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车票,放在伊佐那手心。
“这是我的车票。”她指着车票上的右下角。
“送给伊佐那哥。”
“为什么……?”黑川伊佐那心里五味杂陈。他抬头看向这个多年未见的‘妹妹’,像是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我在等一个人。”艾玛说。
暗淡的蓝眼睛里微微亮起,嘴角的微笑代表着一种未曾逝去的幸福。
黑川伊佐那突然想起眼前曾经相处过几年的妹妹、却抛下自己的独自幸福的家伙,艾玛好像有喜欢的人。
她的爱、她的幸福、她的人生,被突然画上句号。
原本的两行字冲破白纸黑字的束缚,活生生地展现在他眼前。
黑川伊佐那感觉心里有蠕动的虫子在蛀食心口腐烂的肉,他几度张口,只觉得口舌发干。
“反正我也用不上这车票,不如给更需要它的伊佐那哥。”
手里的车票发烫,黑川伊佐那茫然地望着佐野艾玛。
“向前走吧,或许在车站能找到一切的尽头。”佐野艾玛推了一把黑川伊佐那,让他别回头。
对不起。黑川伊佐那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最后,直到离开也没能说出口。
四
黑川伊佐那睁开眼睛。
他迈出脚步,只是不停地向前走。
向前走,穿过恶浊的夜。
前方是黑暗的无底坑*,有不死的虫和不灭的火焚烧,使人昼夜永远受痛苦,正是罪人永远受刑的地方。
他遥遥望着,只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一个狡诈的骗子,愚弄他的混蛋,也是使他后半生痛苦不堪的罪魁祸首。
佐野真一郎。
黑川伊佐那要去往道路尽头,到那团火焰前,向佐野真一郎寻求一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半路上遇到了拦路的魔鬼,比绘本里更丑陋、更凶恶、更卑鄙。
贪婪的魔鬼成了挡路石,要求过路的家伙留下一样东西当做过路费。
“你想要什么?”黑川伊佐那问。
“灵魂或是其他?”说着,他拿出一枚银币。漂亮的银制品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诗歌里魔鬼大多对人类的灵魂虎视眈眈,但这是一个奇怪的魔鬼。
魔鬼张开嘴,咧到嘴角的唇吐出嘶哑的声音。
“我是三倍伟大撒旦的使者*,奉命来地狱来收集未曾受过洗礼的故事。”
魔鬼需要一个故事,不存在于任何一本书上的故事。
黑川伊佐那看向远处的火焰,又看向拦路的魔鬼。
他说。
“我有些……或许不是有些……后悔。”
干涸的眼袋分泌不出眼泪,他望向远处的火焰,跃动的焰火在瞳孔里,像散落的星。
回望过去,他的人生不过是一场无尽的高烧,是不断卷土重来的干渴。对爱的渴望、对梦想的追求、对一切的一切……都在旧日的火焰里付之一炬。
……
“这是一个美味的、令人心醉的故事。”魔鬼挥手,朝黑川伊佐那鞠躬道谢,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祂轻飘飘地吹了一口气。
世界开始融化,黑川伊佐那再次睁开眼睛。
他看见团团火焰在沟壑的狭窄低地中游动,每团烈焰里都藏匿着一个罪人。
佐野真一郎也在其中。
迷离的火光打在黑川伊佐那的脸上,他却并不感觉到热。换句话说,死亡剥夺了他大部分的感知,无论冷热还是疼痛。
所以他朝那团火焰伸出手,将佐野真一郎从那团永不停歇的火焰里解放出来。
佐野真一郎很虚弱,腿部以下已经被烧至透明。
他显然对黑川伊佐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事实感到惊讶,他朝黑川伊佐那笑了笑。
“是伊佐那啊。”
黑川伊佐那拳头握紧,对于眼前这个愚弄了自己的家伙,他想也不想,一拳揍了上去,倾泻自己一直以来的痛苦。
愤怒和痛苦一直折磨着黑川伊佐那,恨佐野真一郎欺骗自己,恨佐野真一郎把自己愚弄,可是恨到最后只剩下一片空虚。
佐野真一郎只是苦笑,他抱住黑川伊佐那。用溢满了黑色的心去拥抱黑川伊佐那,他对黑川伊佐那说。
“对不起,伊佐那。都是我的错,倘若没有我,你的人生会更好吧。”
不、不、不!倘若没有你,我的生活怎么可能会更好?黑川伊佐那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来。
巨大的焰火从脚底开始燃烧,佐野真一郎的脸在熊熊烈火里痛苦扭曲。
当黑川伊佐那想要将佐野真一郎再次拉出来时,佐野真一郎在火焰里渐渐地消失了。
佐野真一郎的脸慢慢融化,不再具有识别性,他最终还是死了。
黑川伊佐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最终意识到了这件残酷的事实。
五
那是一辆诡异的火车,从迷雾中来,往迷雾中去。径直从黑川伊佐那面前驶过。
黑川伊佐那想起放在衣服内袋的票。
于是他沿着铁轨走了一段距离,远处出现了一座破旧的车站。
站里还有一位老人,他脸上的褶皱像是饺子皮层层叠叠,和这座古老的车站见证了岁月的风霜。
他戴着蓝色铁路帽,大抵是车站的售票员。
“这辆车要往哪里去?”
“往终点去。”老人慢吞吞地回答,声音低沉沙哑,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仿佛是从深渊中传来的回响。
听到这个答案,黑川伊佐那恍惚了一会儿,心中一阵空虚,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吸引。大概是贫血导致的眩晕,眼前的世界已开始模糊。
黑川伊佐那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车票。车票被揉得皱巴巴。
老人接过来后,将车票对准眼睛的那一条缝,松垮耷拉的皮肉遮住大部分眼白,只能望见一片纯黑。
“这不是你的票。”老人摇头。
“不能用?”黑川伊佐那有些迷茫。
“使用不是你的东西,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说完,老人指着黑川伊佐那的喉咙,意味不明。
黑川伊佐那思考了一会。
最后,他点头同意了。
老头收下了车票后,不远的迷雾处又传来一阵鸣笛声。
列车缓缓停下,车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等待着新的乘客。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影模糊不清,似乎都是一些面无表情的乘客,静静地坐着,目光空洞,仿佛被什么东西所禁锢。
黑川伊佐那走向那扇打开的车门。
随着他踏入车厢,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他与外界隔绝。车厢里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祥的气氛。
列车上很安静。寂静的、不安的、疲倦的雾缠绕在每个旅客身上。他们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幽灵,沉默而孤独。
黑川伊佐那的直觉告诉他,或许在这辆列车上,有一站,能够到达一切的尽头。
黑川伊佐那环视四周,只有窗口的位子还有空位。
他走上前。
对面是一位疲惫的女子,坐在木质的椅凳上。
又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黑川加莲。
曾经抛下他的监护人,将一切告知自己的家伙,如果不是她,恐怕他还会沉溺在佐野真一郎的骗局中。
她手里还点着烟,倦怠的死气化作雾,模糊了脸上的神情。
“是你啊……”黑川加莲抬头看向黑川伊佐那。一身火红的特攻服,胸前是干涸的血渍。大概是在帮派战争里被流弹击中的伤口。
她又想起自己被混混捅死的前夫,对于自己曾经养育过的孩子有这种结局并不意外。虽然黑川伊佐那眉眼和自己的前夫并不相似,但某种意义上,他们身上残酷、决绝、狠厉的部分通过Y染色体传给了下一代。
“抱歉啊。”黑川加莲轻飘飘地道歉。
“我曾非常爱你们,哦,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黑川加莲似乎被烟呛到,咳了几声。
“至少我曾经确实因为你们感到幸福。但扮演一个好母亲太累了……这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都说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是推卸责任。没养过家的小屁孩……哼。”
黑川加莲眼底挥之不去的青黑彰显着她口中的话的真实性,额角的皱纹随着她的笑扭曲。
“我离开你们并不感到幸福,但并非需要幸福才能重新开始。*”
工作的疲累、生活的贫困、餐桌前的麻木冷漠,一切的一切都让黑川加莲感到痛苦,但是她还是选择忍耐,黑川加莲不知道最开始的坚持是为了谁。
是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黑川伊佐那,还是出轨的产物黑川艾玛?
黑川加莲不知道,但至少她并不认为自己欠下了什么非偿还不可的债。
或许黑川加莲嘴里的想念和爱,只是对一个可以逃避的、休息的地方的不舍。他想。
黑川伊佐那抬头,和这个抛弃了自己的女人对视,她眼里流淌着不知名的悲伤。
可是对于这少见的温情,黑川伊佐那的胃一阵痉挛。
恶心。
好恶心。
恶心透顶。
早已失去活力的躯体又开始运作,胸口的伤口敞开,隐隐作痛,眼前蔓延上白光。
对于黑川加莲来说,自己不过是一种没有价值的瘤,以她的痛苦为食,于是黑川加莲便踢开了他。
黑川伊佐那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无论是嘲讽的恶言、还是冷淡的寒暄都好,但是他声音已经被售票员取走了。
什么也说不出口,无论内心的情绪多么激烈也好。
但黑川加莲反倒先移开视线,手指弹飞燃尽的烟头末段,烟灰飘落在地上。
她不说话了。
车内又恢复了诡异的沉默。
列车仍在向前行驶。他望着窗外,兴致却不高。窗外的风景千篇一律,无论车辆向前开还是向后开,大概都是一样的,如同被固定好的风景画。
黑川伊佐那有些累了,大抵是倦意击溃了本就疲倦的意识,他的眼皮微微颤抖着,最后缓缓合上。
这时,列车头发出震耳欲聋的鸣笛声。
车停了。
*黑川伊佐那20250222忌日企划2
*选自夏里布里昂《基督教真谛》
*无底的黑坑指基督教里的地狱
*三倍伟大的撒旦指赫尔墨斯,在希腊神话里他司掌魔术、秘术、语言,这里的魔鬼是赫尔墨斯的使者
*选自加缪《鼠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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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冥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