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复仇者/东复]万岁乌托邦 第5章 Chapter 5

场面得到有效控制是十分钟后，除了被当垫背的场地圭介摔得七荤八素，被两头夹击的羽宫一虎胃部遭受重创，下面垫了两个人肉垫子，说来其实是罪魁祸首的酒井惠生倒是毫发无伤，此刻正心虚地坐在场地家的茶几旁负责端茶倒水：“……真的不需要检查一下吗？”

“不需要，就是摔了一跤而已，”场地圭介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腰，“比起那个，再不说才是真的来不及了。”

羽宫一虎的表现也没好到哪去，他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缩成一团，只留了半个头顶代表发言：“你说就是了，刚刚开始就很着急啊你。”

“还不是Mikey那家伙在强人所难。”

场地对他一摆手，剥夺伤患的发言权，转向场上唯一状态完好的酒井惠生，把难题抛过去：“Mikey上周被学校找家长那件事，你记得吧，真一郎哥还被叫去了，说是有校外人士投诉他无故殴打路人。”

“啊……嗯，”如此说来倒是记得，酒井惠生点头，“我记得是真一郎哥出面把事情按下去了才对，怎么了吗？”

“这个校外人士，其实指的是一虎的父亲，”

“……诶？”

“嘛起因就是他和一虎在街上争执的时候，Mikey把他当成诱拐犯揍了，不过这个暂时不重要。主要是投诉后，因为Mikey那边没有结果，所以好像转而投诉到你们中学了。”

“啊……”

“Mikey说想尽量不麻烦到真一郎哥，原话是‘又不是小鬼了，还能天天让真一郎看不起吗’，所以想问我们有没有办法在真一郎哥知道之前解决一下。”

“……唔，哈哈。”

酒井惠生冷汗欲滴，虽然这句话里加了个“想问”，但八成是经场地转述之后的温和版，以她个人对佐野家大哥的管教手段和二子的任性妄为来解读，原来的语气大抵是“赶紧把这事给我解决了否则就把你们收拾得妈都认不出来”。虽说她本人作为女性大抵不会亲历男生间拳脚交加的感情交流，但倒也没必要刻意给人添堵，因此应下来。

“我在学生会还没听过什么……不过我知道了，会想想办法的。”

捕捉到新的关键词，羽宫一虎抬头：“学生会？”

“嗯。”

“没告诉你吗，这家伙，”场地指指还在苦笑的酒井惠生，“是你们学校学生会的干事。”

该说是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羽宫一虎闭上嘴，灯下的女生黑发如墨，侧颜温婉，歪着头认真思索的样子任是谁都会认为是规规矩矩的优等生，比起三天两头身上挂彩脸上存伤的男孩来说，显然是更容易得到教师欢心的类型。

“……精英。”他小声道。

酒井惠生不以为意：“也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只是姑且还是能说上几句话。”手里端着的茶杯递到嘴边，她借啜饮沉思几秒，才继续说下去，“我们学校的管理情况特殊，该说是‘培养学生的自主管理意识’好，还是‘教师们懒得费心调整学生的人际关系’好，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在一般情况下，都是教师们给出大致的处理方针，具体执行由学生会或者风纪委来负责……这中间的操作空间就很大了。”

她说这些话时表情平淡，仿佛并不觉得面对两个天天逃课打架的不良提学校规章有多可笑，亦不认为在常识里奉为金科玉律的规章制度中做手脚有多离经叛道，权衡利弊，她只是放下手中的茶杯，简单明了地道。

“这次的事情况特殊，我想还是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

就算是一锤定音。

无论是羽宫一虎还是场地圭介，在这方面都没什么可以用来谈论的经验，房间一时归于安静，只余窗外的雨滴击打在玻璃窗上的沙沙声，形成一种十分规律的背景音，羽宫一虎侧着头听了会，只觉这永不变奏的乐章将持续到天荒地老：“说来，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答他的是场地：“天气预报说会下一晚上。”

“真的假的……我回去还挺远的。”

“不行的话就在我家住下吧？”

“啊？唔……”

抱怨也无济于事，更坚实的论据是就算夜不归宿，以他家的情况也很难说会不会有人担心，羽宫一虎仰头看向天花板，稍微考虑了两秒：“嘛，也行吧。”

这般决断的速度多少显得有些轻率，好在一张茶几旁坐着的都不是热爱问东问西的人，壶中茶水很快喝完，三人粗略收拾了客厅和厨房，两个男生又一起去折腾浴室，酒井惠生明日要先去学生会打探消息，因此早一步告辞回去休息，临走时她顺手按灭了客厅的灯，老旧的开关发出咔哒一声。

一夜无话。

隔天是上学日，但前一天过得太精彩，羽宫一虎一睁眼已经是早上八点半，隔壁的精英优等生显然早就出发去上学，留下俩男的面对面慢吞吞地吃早餐，再出门约莫能赶上第二节课。但羽宫一虎并不算着急，先回家换了校服，才慢腾腾往学校走，到达目的地时校门早已紧闭，他左右环视一圈，轻车熟路地找了处低矮的围墙翻了进去。

正是第二节课过半，教学楼里悄然无声，唯有各班级门口传出各科教师令人昏昏欲睡的讲评，羽宫一虎走到教室门口才意识到今天本班这节课该是家政，课堂位于四楼的家庭教室，于是又转个弯往楼上走，只刚刚在二楼冒了个头，就听见拐角处有莫名熟悉的声音落下。

“……所以有时候我也觉得……”

羽宫一虎探出半张脸，往楼上看，本就不宽广的楼梯间站了两个女生，算是将上下楼的通路塞了个满满当当。一个果不其然是酒井惠生，而另一位同样的优等生做派，左臂上带了个风纪委的红袖章，俩人假公济私地趁上课时间躲在走廊拐角聊得旁若无人，酒井惠生语调轻柔和缓，和昨夜比起来算沉稳许多，给人过分认真的印象：“……是教条太过僵化了，什么都丢给家长去处理，之前那个被停学的女孩子，明明是被挑衅的一方，但是因为家长不靠谱，所以最后定性是互殴吧。”

“我懂……”红袖章一脸心有戚戚，“听前辈说，几年前还有被霸凌的一方反而被退学的例子，因为是教师的决定，我们也都只能听从。”

听起来不乏微词，酒井惠生深以为然般点头：“所以这次会怎么样感觉也不好说……”

“啊……晨会上说有学生家长在校外被殴打的那件事？也真是奇怪，殴打他的又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嗯，而且好像说是被当成诱拐犯才被打的。”

“诱拐犯？”

“唔嗯……是只在这里的话题哦，会长不许随便乱讲的。”酒井惠生压低声音，“因为是教师的命令，所以我们姑且去联系了对方学校的学生会，那边的事件处理档案写着：肇事学生因为该名家长在大街上强行拉扯学生友人，误以为对方心怀不轨，才冲动出手。”

“等一下，这算家长全责吧，”红袖章义愤填膺，“也有脸来投诉吗？”

“学生会也都这么说，就算退一万步，那名打人的学生有些冲动，但我们的学生可是什么都没做，就算让我们居中调解，也不知道该调解什么。”

“就是说啊，而且家长和孩子的矛盾的话，自己在家里解决不就好了。”

“听说是离异家庭。”

“……最坏的情况。学生自己的意见呢？”

“接下来才要派人去接触，我实在是有点在意，所以跟会长把工作要过来了。”

“惠生……”红袖章叹口气，“人太善良了啦。”

酒井惠生摇头：“只是想多少做点什么，教师也不会只听学生会的调查意见，我也只能把我这边的文书尽量写得漂亮点罢了，但最终……”

一个细小的停顿，跟着红袖章的声音犹豫地响起。

“……那风纪委的部分，我去和委员长交涉试试看吧？”

酒井惠生瞪大眼睛：“诶？”

“也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就像你说的，只是把文书写得漂亮点罢了。”像是说出口后反而定了神，红袖章摆摆手，“反正教师们也不会特意对每件事的缘由刨根问底，如果学生会和风纪委在事件调查书上意见一致的话，教师们也只能那样相信了吧。”

“纱织……”

有风温柔地从通道中经过，酒井惠生的目光柔和下来，“谢谢。”

如果是校园漫画的话，该是足以值得定格的一幕，光鲜亮丽的主人公们达成一致，并肩拯救腐臭的校园的经典时刻，光辉灿烂得可以灼伤任何阴暗的角落，羽宫一虎安静地收回视线，背靠走廊墙壁，夏季的日光扫进窗口，将脚尖前方的几块瓷砖映成一片炽白。

“不用客气啦，这么做的话，我心里也会舒服一些。”楼上的对话还在继续，“而且，之前的校外课题，能拿到那个分数全靠你吧？我还没有道谢呢。”

酒井惠生答得轻松：“那不算什么，本来我也是有兴趣才去做的，反正平时很闲。”

红袖章叹口气：“真好啊……有时间做想做的事。惠生父母都对孩子很宽容，我家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要我上补课班哦？这样下去怎么可能有时间完成额外的课题嘛。”

“那是因为家里对你期望很高吧。”

“虽然这么说……但是果然还是很羡慕。”

羽宫一虎略微一动，重新抬头，上方的红袖章若无所觉地续下去：“你家基本上都不会逼你学什么的嘛，零用钱倒是会给很多。”

“零用钱兼伙食费啦，父亲母亲经常不在家的。”

“那么忙？……啊，但是两边都是医生也没办法吧。”

这理由似乎被使用太多次，以至于羽宫一虎都觉得耳熟，借着栏杆的阴影仔细打量，酒井惠生半垂着眸，唇边的微笑温婉含蓄，只有本该出声的应答迟迟未响，所幸突如其来的下课铃转移了对面的注意力，红袖章抬手看看表，面露些慌张：“糟，下堂课是武田老师的化学，在隔壁实验楼，我得快点走了。”

她说着就要往楼下走，羽宫一虎连忙缩回走廊的墙壁后，余光瞥见那冲下来的身影在楼梯口稍稍一顿，转身朝楼上挥挥手，权做告别。

“那，下次再聊了。”

这个角度看不见楼上之人的神情，只有如水流一般平稳舒缓的语调为对话作结。

“嗯，路上小心。”

脚步声匆匆离去，由优等生们制造的结界也跟着消散，羽宫一虎莫名舒了口气。就算从未关心过这所学校的管理结构，但从刚才的对话中也能管中窥豹，如今想来，昨夜那句“姑且能说上几句话”未免显得太过自谦，比起街头巷尾暴力至上的世界，她在这些事上才是如鱼得水……

场地圭介说：那家伙，和谁都能聊上两句。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哦。”

思绪被打断，羽宫一虎一惊，转过头，方才还在楼梯间里忧心忡忡的学生会干事正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脊背挺直，头发一丝不苟地拢成低低的一束，刚刚打过下课铃，走廊逐渐被路过的学生填满，人影憧憧间这一对不良和优等生的组合轻而易举吸引了不少目光，他张了张嘴，一时竟发现自己有些不知如何应答，只得故作轻松：“旷课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行为吧，优等生。”

“真失礼，”她施施然抱起双臂，“我可是有正当理由的。否则纱织早就跳起来了——虽然她不会对规章循规蹈矩，但大体上还是有些正义感的。”

羽宫一虎眉间一跳：“啊，那个对你评价好高的人，又是善良又是可靠的，我听着都害羞了。”

“是事实吧？”

“值得羡慕也是？”

许是被校园的气氛鼓动，亦或者不良和优等生之间的对话本来就该如此剑拔弩张，回过神来时已经脱口而出，羽宫一虎猛地闭上嘴，抬眼去看，酒井惠生仍然身姿笔挺地立在那里，脸上的微笑分毫未变，却有丝丝缕缕的凉意从蜜色的瞳孔中散出，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羽宫一虎暗暗叫苦，到底责任在自己，他连忙跟上：“生气了？”

前方传来温和的回音：“没有哦。”

“不不，很明显生气了吧。”

酒井惠生不答，只埋头前行，事到如今被人说羡慕也不足为奇，人人都习惯了对爱索求无度，即使已经拥有得足够，也会对没有的那部分生出野心。归根结底，合格的养育是什么呢？严苛的教训？孤儿院的训导不计其数。高高在上的教条？学校的规章白纸黑字。无条件的支持？那收养的父母不是做得很好吗？漂亮的衣服，整洁的用品，温声细语的交谈和对话，离开那个阴暗、狭窄、令人窒息的地方，你曾经幻想的一切如今触手可及，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

你偏偏选择与他们为伍。

如今自问也得不到答案，或许脑子里的某个部分早就坏掉了，酒井惠生刹住脚步，后面跟着的羽宫一虎刹车不及，险些撞上去，正在惊魂未定，抬头却见酒井惠生立于前方，略转身子，露出半张侧脸。

那瞳孔映着窗外的阳光，折射出一种玻璃似的坚硬质感。

她忽地一笑。

“我现在要去个地方，你也来的话就原谅你。”

优等生约不良逃课啦——

羽宫一虎：我和她之间一定有个人对优等生这个词有所误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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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