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证件被明月拿到手。该说不说,不愧是在二次元世界,还是该感叹九井一这人太有能耐。
这次见面照样是在医院。九井一拿着银行卡去缴费台时,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毕竟已经被放弃治疗的孩子长久不见父母,另一个孩子却突然拿出了一千万的巨款来缴费,是个成年人都会怀疑这笔钱的来源是否合法。
“......这是我家和好几个邻居一起出的捐赠,都是合法做生意挣来的钱。我家在横滨中华街开商店。”
毕竟才只是个11岁的孩子,向大人撒谎这种事还得是成熟的灵魂才干的顺手。工作人员见明月神态自若,衣着得体,仔细想想确实11岁的孩子就算是干黑活也少有挣到一千万的可能。更何况九井一看起来一表人才,怎样都像好学生,不像是街边犯罪的小混混,于是为乾家姐弟交上了费用。
虽然医院方面说乾赤音完全治好需要四千万,但那么严重的烧伤,怎么想这也只是一个起步的治疗费,治疗越到后期费用越不见得少。
暂且不说治疗费用。乾赤音凭呼吸机维持生命,她能撑到九井一凑够钱吗?就算九井一把钱凑够了,她的治疗能否顺利?就算顺利,她心理上能不能撑得住?
明月在这边胡思乱想,病房的那边,乾青宗照常致力于劝九井一放弃筹钱。明月心说难怪九井一只忙着筹钱,不来也没时间来医院看护他:让赤音活下来是九井一的执念。
他痛苦的被赤音即将失去生命这个现实浸泡着,却还在奋力与死神斗争,试图为她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明明已经没办法了啊,可可,别再召集不良挣钱了,你会被他们打的。父母的事也好,赤音的事也好,都是没办法的......”
如果不是青宗还伤着,九井一估计会用武力来堵上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明月佩服九井一为了救朋友敢冲进火海里救人,更震惊他为了筹医药费连不法的话都敢干。毕竟他货真价实的才十一岁。
但乾青宗说的其实没错,明月对乾家父母放弃乾赤音的做法也表示理解。因为他们有家庭,有两个孩子,没法因为一个几乎可以预见死亡的孩子搭上本就不富裕的整个家。乾家父母现在在哪儿,是跑路了还是在上班挣钱都不好深究。
好像以现实来看,放弃乾赤音才是成熟大人正确的做法。
不过九井一只是小少年,他才不是成熟的大人。
持反对意见的乾青宗更决定不了任何事,无论是放弃他自己的治疗,还是放弃乾赤音的治疗。现在的他是一个伤还没治好的病患。
“阿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赤音可是你姐姐,你想说我做的一起都没有意义吗?”
忍无可忍,越听越烦的九井一变得很暴躁,他突然爆发起来猛地一脚踢翻了一把凳子,然后站起来率先表示要走了。
“......可是,可是,”乾青宗眼睛红红的,紧紧的抿着唇,没再说什么。他好像很痛苦,双腿刚起来蜷缩着,把头靠在腿上。
她觉得乾青宗有点倔强,当然九井一也是。但乾青宗更犟,属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要不是自己想要的,别人给他的所有东西他都不想接受的那种。
就比如医院的病人那么多,那个不是交了费用的?偏偏乾青宗这里冷冷清清的,既没有家人看护,也没见他按压床头的护士铃寻求帮助。就连护士们打个饭给他都好像是帮了他多大的忙,一遍又一遍认真又愧疚的道谢。某次明月来了医院后悄悄地路过他的病房门,从门上的玻璃小窗上,她发现这家伙竟然站在病床上试图自己更换打完的点滴,惊诧之余,明月立刻叫来了护士。
“可可既然那么坚持,青宗你就随他去吧,再劝也是没用的。我看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明月受不了这种窒息的氛围,九井一走了,她没有继续留下来,朝青宗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就离开了。
另一个病房里,鹤蝶正老老实实的坐在病床边上,护士在给他换药。他这次的伤不怎么重,多是软组织挫伤和皮肤擦伤。但麻烦的是被堵的那天他受伤后又淋了雨,着凉感冒和伤口感染导致他发烧高热,在明月的刻意要求下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到现在还没出院。
虽然看多了就麻木了,但看重的朋友无缘无故挨了打,那顿打还蛮狠,明月忍不住大动肝火。
鹤蝶的年龄应该是九岁不到十岁吧?他舍弃了姓氏,忘记了生日,当年出事故后就决定与过去诀别,重新生活。这孩子也很倔,性格是那种认定了就要一直走下去的男人。虽然他还很小,但他显然把伊佐那当成了心目中的‘王’,还不是嘴上说说的那种。
九井一,乾青宗,鹤蝶,黑川伊佐那,这四个家伙都是脾气倔强不听劝的,再怎么劝告,在某些特定的环境影响下,他们只会做出各自该有的反应。
或者换一种方式说,他们的性格和成长道路已经被设定好,即使有外来因素试图让他们偏离轨迹,结果也是徒劳。因为总的方向是相差不大的。
这算是既定的宿命吗?
她这么想着,进去后,明月静静地坐在一旁,双手抱臂,表情淡淡的看着鹤蝶。
“这么多天了,你还不愿意告诉我是谁吗?”
鹤蝶的表情很心虚。他略显紧张的坐在床上,任凭护士让他抬手动脚,一直低着头。
护士感到有趣,两个孩子样貌上感觉不像,相处起来却看着像是姐弟。一边上药,一边再次对鹤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略感担心,她开始关心这个孩子是否遭到了霸凌。
“鹤蝶君身上的伤很严重呢,面积也很大,是在学校被坏孩子打了吗?如果是的话可以说出来哦。姐姐们会尽力帮助你的。”
鹤蝶立刻坐直身子,他抬头看了明月一眼,摆出严肃的表情。
“啊,这倒不是。我弟弟只是和朋友闹矛盾罢了,两个人都对对方很生气,于是打了一架。”明月随意编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阿拉,这样吗?那鹤蝶君的朋友真是生了很大的气呢。”护士察觉到明月不想说,“就算是朋友间生气了,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呀,鹤蝶君很痛的呢。”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明月装作听不懂,什么也没说。
就算护士们知道了事情的全貌也没用,他们不能对解决问题提供任何帮助。上次伊佐那被打成重伤,明月事先就报了警,住院后警察确实尽职尽责的来找他们做笔录,但高中生不良显然动了脑子。他们专挑偏僻无人又没监控的地方群殴下死手,那天哪怕伊佐那被他们打死了,警察也找不到证据抓他们进少年院。
再往阴暗方面想,如果他们有的人家里有点钱,打死个设施的孤儿又算什么大事呢?有钱人什么搞不定?
而伊佐那这家伙不仅做过了火,心思也没缜密到做事滴水不漏,没能让自己不被警察抓到尾巴。还是说可能是因为他完全不怕,只是被针对的不堪其扰所以干脆来一次狠的,让所有人重新认识黑川伊佐那这个名字。
等护士走了,鹤蝶憋红了一张脸,像是被谁强迫了,含含糊糊地说:“伊佐那走之前说了,不能让明月你牵扯到这些事里来。 ”
“......那也不能你挨打了,打你的人是谁都不告诉我吧?不教训他还会继续堵你的。还有,你干嘛那么听他的话?”明月无奈。
“......因为他是伊佐那嘛。”鹤蝶挠挠头,略显羞涩的笑了。
明月对中二期少年奇奇怪怪的‘王’与‘仆人’的关系感到无语。不过既然伊佐那说了,那她不想再给鹤蝶施加压力。
“明月,让我出院吧,我该回设施了。”鹤蝶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我打架很厉害的!这次只是大意了才会失误。我每天都有锻炼,有人来找我也没关系,那是‘锻炼’的一种方式。”
明月不知该对这种‘锻炼’方式作出何种评价。
不过确实,再待在医院的话医生也不愿意了。但明月没提这茬,坏心眼的问他急着出院干嘛。
“嘛,回去上学去。虽然在外打架会挨骂,还会被罚不准吃饭,但我还是很喜欢那里。因为院长奶奶对我们很慈爱的。”
“行吧。我买个二手自行车给你,你会骑吗?以后你就骑自行车上下学,发现不对劲就骑快点回去,然后请一两天假,明白吗?”住在设施比住在她那好些。设施毕竟有许多大人,他们不能不管。
“谢谢你,明月。真抱歉又让你破费了。”
明月摆摆手,很是无所谓,“那有什么?不过是钱而已,钱是最不值得的东西。等明天我就给你办出院手续。对了,”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表情认真的问道:“伊佐那给你回信了吗?”
鹤蝶老老实实回答:“回信了,不过信上面说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明月:......
玛德,心情更差了,那家伙为什么不回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