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菜刚上完,精致的餐盘被撤下,空气中还残留着食物的香气。景依时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餐具,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韩梅梅发来的短信。
点开一看,对话框里写着:[梅梅:小景,你有没有办法可以帮我们啊,以我这程度,给他们全补到A也费劲呢]
景依时托着腮,思索片刻,很快便回复过去:[我有一些针对考试的复习笔记,都整理好了,应该能帮上点忙]
消息刚发出去不久,韩梅梅的回复几乎是瞬间就弹了出来:[梅梅:谢啦!这次真是帮大忙了,回头请你吃饭,别跟我客气啊]
景依时看着手机屏幕,莫名有些心虚,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那个……也不用太谢我啦,那些不是我写的]
那边很快回了个简单的:[梅梅:啊?]
景依时咬了咬嘴唇,继续写道:[是江执树整理之后手写送给我的,不介意吧……?]
另一边,夜市的烧烤摊前,韩梅梅正拿着手机,看到景依时的消息,嘴角不受控制地直抽抽。
王虎正吃得满嘴流油,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顺手从烤架上拿了一串烤腰子递给她,含糊不清地问:“咋的,饿抽啦?”
韩梅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接过烤串,狠狠咬了一口,边嚼边说:“你才抽了,是小景说她有复习笔记,可能能帮我们通过考试。”
“那感情好啊!”王虎眼睛一亮,“啥时候拿过来咱复印几份传下去啊。”
韩梅梅啃烤串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嘴角耷拉下来,满是无奈。对面的张文峰恰好看到这一幕,以为她是肉卡进了牙,赶忙自作聪明地递过来一根牙签。
“……真服了。”韩梅梅低声嘟囔一句,接过牙签,没好气地开口,“那复习笔记是江执树给她的,你们还要不要?”
刹那间,周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
景依时等了半天,都没收到韩梅梅的新消息,便把手机放在一旁。此时,主菜不知何时已经端上了桌。
成秀丽和江执树钟情法餐,餐桌上摆满了焗蜗牛、鹅肝这类精致菜品,散发着独特的香气。而林奕直偏爱日料,几道刺身和精美的怀石料理摆在一侧,色彩搭配得恰到好处。
只有赵元同的口味和景依时相似。景依时今晚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些赵元同点的松露炖饭和中东烤羊排。
江执树留意到景依时吃得不多,关切地问:“不合胃口吗?”
景依时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不太饿啦。”说着,她伸手轻轻晃了晃江执树杯里的红酒,酒液在杯中荡漾,可她依旧提不起食欲,也不想和桌上其他女孩一起喝香槟。
江执树举起酒杯,笑着问:“想尝尝吗?”
景依时摆摆手:“算啦,两个酒鬼回家更麻烦。”
江执树笑了笑,也不再勉强。就在这时,韩梅梅的消息终于姗姗来迟。
景依时点开,上面写着:[梅梅:那还是算啦,我们打算去找郑老师看看能不能突击一下,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看到这条短信,景依时才猛地想起,自己已经把郑老师抛在脑后好些日子了。她急忙拿起手机,快速敲下一行字:[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听郑老师上课吗?]
很快,韩梅梅的回复就来了,依旧那么爽快:[行啊!]
景依时忍不住笑了出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端起自己杯中的小半杯麦卡伦,一仰头,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坐在江执树身侧的林奕直看着江执树红酒杯中几乎没怎么下降的水位,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看她好像比你能喝诶。”
——
第二天,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景依时跟着王虎等人,一同走向郑老师的教室。
郑老师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身突兀的勃艮第校服,他微微愣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什么也没有多说。他的目光落在景依时身上,眼神依旧如往常那般温和。
一堂课下来,景依时渐渐明白了郑老师为什么会被勃艮第的学生以低分赶走。
他的确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合格”的高中老师,至少不符合当下追求高效出成绩的教学需求。他从不急于求成,不把成绩当作唯一的目标,而是耐心地挖掘每个学生的闪光点,想尽办法激发他们对古文的兴趣。他站在讲台上的样子,仿佛就是从课本里走出来的,带着古诗文独有的韵味。
曾经,大家都觉得课本里的诗文不过是应付考试的工具,忙着在题海中奔波,却忽略了那些文字背后古人的风骨。那时以为它们是束缚自己的粗绳,如今回头再看,才惊觉那竟是熠熠生辉的绸缎。
景依时觉得,郑老师值得一个更广阔的舞台。于是课后,她走到郑老师面前,真诚地问:“郑老师,您愿不愿意去更大的地方施展才华呢?”
郑老师听了,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说:“老朽教书育人几十年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这些古诗词传递给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让他们领略到诗词语句中的魅力啊。”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落寞:“我已经老了,退休其实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说到这儿,他自嘲般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可眼中的平和依旧,仿佛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我很感谢你认同我的教学方式,说实话,这段时间我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或许,孩子们确实需要更优秀、更能适应现代教学节奏的老师,而不是我这个老头子咯。”
景依时顺着郑老师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王虎等人正一边走路一边背着诗词,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手中反复翻阅的课本反射出点点光芒,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
景依时转过头,认真地对郑老师说:“他们需要您,郑老师。如果您不嫌弃的话,等这段时间过去,您可以作为星华的特聘汉语言文学教授,继续在这里教学呀。”
说完,景依时等了一会儿,身后却迟迟没有动静。她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却惊讶地发现郑老师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地上,双手微微颤抖着,正努力擦拭眼角的泪珠。
景依时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拿起桌上的抽纸,匆忙扯了几张,递给郑老师,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怎么她最近老是把人弄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