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出场之前基本上都是女主视角叙述向文本,也就是“哑巴文学”,铺垫很多,每个角色都有完整的故事自己的人生,加德纳本章末才会出场,需要耐心。)
两年前和父母争取进了斯塔夫多是一件绝对正确并且能让我稍感安慰的事情。比起他们一早就为我看好的Trinity,斯塔夫多这所公立高中让我稍稍逃避了无形的重担。
Trinity作为全纽约甚至是全美最优秀的私立高中,汇集了各界精英的接班人,在资本的支撑下那里无疑汇集了绝佳的教育资源和师资力量,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在我选择斯塔夫多之前,克林顿社交圈里的其他人大都瞄准了Trinity,毕竟那里需要的是源源不断的投资和拥有压倒性优势的生源,他们要么二占一,要么all in,进入Trinity只需要动动手。
我一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所以当我在假期的开头在IG上晒出斯塔夫多的录取通知书时,除了家里人、卡梅隆和艾玛,所有人都在惊讶之余说不出话。
他们或许无法理解我花大力气考进一所只认学习的公立高中,可我无法忍受也无法想象每天和一群故作成熟早早学会名利场隐形规则的同龄人相处,那会是让我窒息的。
如果张口闭口就是我讨厌的那些事情,我不如跳大西洋。
斯塔夫多有什么不好呢,那里的学生是十六七岁孩子该有的模样,在妙趣横生的课堂上谈天说地畅想他们天花乱坠的未来、在社团活动或者校园舞台上大放异彩、拥有一个看似有些疯实则无忧无虑的“姐妹会”、和所谓的校园风云人物谈一场恋爱……
哦忘了说,斯塔夫多丝毫不亚于trinity.
我该庆幸我有两个从没有放开过我手的朋友,艾玛背着父母独自跑去斯塔夫多的校长办公室和领导教授们进行了一场即兴辩论,最后被破格录取。卡梅隆要比我想象中更重视我,他一早就看出了我的想法,从我借给他的笔记里找到了我的愿望,他偷偷地参加了斯塔夫多额外的考试,被录取也是个秘密,直到高中开学的第一天他出现在我和艾玛面前时,我才知道父母所说的罗伯特夫妇的争吵的缘由。
九月的纽约毫不吝啬地让在校园里一路狂奔的我们额头上出了细汗,我至今都还记得艾玛脸上洋溢着的自信又张扬的笑容,记得卡梅隆走在我身边假装冷淡却压不下去的嘴角。
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在斯塔夫多我会有全新的我。
姓克林顿的人有很多,这里没有人会把我和我所属的克林顿联系到一起。
我短暂地逃走了,艾玛和卡梅隆从来没有离开我。
开学的第一天艾玛就被选为了第二周开学典礼的主持人,或许是她暑假里和教授们的辩论过于精彩,卡梅隆作为招生考试中思政分数第一名被选为了新生代表发言。而我在音乐教室为他们俩弹唱了一首我夏天里写的歌之后被学校乐队的队长破格邀请进入乐队,免去了面试。
开学典礼那天艾玛用她亲切明亮的声音将我原本就高昂的热情点得更燃,卡梅隆演讲时刻意落在我身上温暖的目光在不间断地提醒我我被某几个人重视着。
他们一开始就以和曾经完全迥异的方式打响了自己的名字,我也是。或许是在乐队一学期一次的演出我在主唱的位置上发挥得出乎意料的好,又或许是学年末的成绩和教授评分榜上的名列前茅。
我们发光,终于有一次是因为我们自己,而不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接受太阳。
在斯塔夫多的那些日子里,我的身体里好像装了另一个我,就像为了一个新世界生出了血肉长成了第二颗完整的鲜活的心脏。
终于有半个我走进了光里,那光里是大多数人的平凡而绝不平庸,是平淡却依旧精彩。
和我一样的人们喜欢我又嫉妒我,这不过是学生时代最简单纯粹的感情,这份直白的表露在许多年后回望会变成无法重来的曾经珍贵。
我不知道我给人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我尝试着对人热情却难免下意识地保持距离,这是我从小就从饭桌上学来的社交准则。
我为此苦恼着,即使在学校里活得很开心,我好像一直没有真正交到新朋友。
和大多数人不过萍水相逢点头之交,班级和乐队里的人会和我更相熟,社交平台上和校友们的互动也是难得的放松,与我无话不谈敞开心扉的一直都只有艾玛和卡梅隆。
偶然听乐队队长调侃,他说别人把我当成苏格兰的蓝玫瑰,只有鲜少有缘的人才能真的走进我的世界。
苏格兰的蓝玫瑰又是多么珍贵的存在,我庆幸我受欢迎,庆幸受欢迎是因为塔莉兰德,而不是克林顿。
是因为我自己,而不是克林顿。
彼时还在普林斯顿商学院念书的桑斯特破天荒地作为家长代表参加了学校的开放日,此前我并没有接到任何有关于此的消息。在开放日开幕式上讲话神采奕奕的桑斯特丝毫没有注意到我渐渐掩盖不住的失落和心慌,我这位心思细腻但有时想法和我完全不在同一条线的哥哥其实很爱我。
桑斯特的眼神里有雄鹰般的锐利和蛇般的狡诈和精明,我在成长的年岁里曾在那片黑色的深邃里找到了旁人无法察觉的柔软。
桑斯特·克林顿,多么显赫又振振有名的名字。
克林顿,克林顿,当无比熟悉的“塔莉兰德·克林顿”里“克林顿”的前缀变成了桑斯特,同学们才意识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是啊,站在大礼堂台上的是曾被时代周刊和华尔街日报称为美国商业未来之星的桑斯特·克林顿。这位在读普林斯顿的大学生作为家长代表讲话,或许除了我学校里还有其他姓克林顿的同学,可似乎所有人都下意识想起了我。
“见鬼!这下他们不都知道了,桑斯特在搞什么!”
我小声地和艾玛、卡梅隆抱怨,努力无视掉周围猎奇的目光。
“我跟桑斯特长得就那么像吗?他们怎么就这么肯定这是我哥!”
“或许他们只能想起你这个克林顿,好吧你们真的长得挺像的,毕竟是亲兄妹。”
我完全不记得桑斯特那天在台上说了什么,只记得在后台那一次久别重逢的拥抱,他身上浅淡的薄荷香气点缀着不太明朗的下午。很奇怪,我明明在不满他的出现让别人看我时再次多了一层滤镜,可真正站在他面前时我却说不出任何埋怨相关的话。
而在十八岁之后我即将离开时我问他那个下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的回答是,上了大学之后我变得很忙,你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我不想我们就此分道扬镳,推特什么的没办法消解我的思念,我们已经太久没见面了。
但那些都是后话了。
我想我在曼哈顿上西区那座诺大的暂且被称为“家”的别墅里唯一可留恋的就是桑斯特,这并不是说我不爱我的父母,毕竟赋予我生命的是他们,让我衣食无忧长大的也是他们,我应该感激他们。
我和桑斯特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我和他都想守住这份弥足珍贵的亲情。
我在十六岁的末尾又经历一次流言的洗礼,这里面没有恶意的中伤也没有无厘头的揣测,只是一段时间里如同推特世界趋势般的讨论落在我身上,这最多只能称得上变向的八卦,可它仍然让我心悸。
如果如此激烈的讨论是因为我的好成绩或者在校园演唱会的精彩表现,那我想我会无比享受。
听听,他们说我是被音乐耽误了的企业家。
原来提起塔莉兰德他们只会想起我,可从那时起,他们就会想起我身后的一切了。就连艾玛和卡梅隆也没有幸免于难。
“国会民主党议员代表的儿子、文学哲学大学者的女儿和大名鼎鼎的克林顿是从小一起长大非常要好的铁三角。”
这是我无意间在吃午饭时听来的话。
我讨厌所有的前缀。我们只是我们。
不需要也没必要带上父辈的光环,塔莉兰德、艾玛,卡梅隆只是单纯地因为十多年前上西区那场火灾里彼此拉紧直到被救都没有放开的手才同行。
卡梅隆才不是只有两个女性朋友,他的性格才不允许,只是我和艾玛在他心里永远占据着“最铁”的地位,毕竟是五岁就过命的交情。
而艾玛就像有用不完的热情,我不会让它们落空。
那场火灾实在是太过久远的事情,父母放心地把我交给保姆到迈阿密谈生意,桑斯特在学校里没有回来,火灾的原因也没有人告诉我,那时我和卡梅隆只是对同龄人的眼熟和亲切,和艾玛不过是在上西区的儿童兴趣班里的同学。
大火在上西区音乐俱乐部四楼。
我早已经记不清楚经过,只有卡梅隆在浓烟里也坚持这里还有人他要把她救出来时眼神里的坚定,那份坚定过了许多年也没有被风吹散。那时艾玛勇敢地拉着我在看不清方向的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寻找着出口。
烫人的火光和熏得眼睛酸痛的浓烟没有让我哭,而事后卡梅隆背上为我挡下火舌而永远也去不掉的伤痕让我泪流满面。
我深感痛苦孤寂的年岁里有个并不熟识的男孩在火灾里为我而受伤,有个女孩从来没有放开我的手。
于是在我被要求学习的一切里,我唯独不排斥音乐。因为如果没有五岁那年那场火灾的话,我和他们的相识应该是我在台上演奏贝多芬的作品,而他们在一众听众里坐在最前排为我鼓掌。
恰好那场火起在音乐俱乐部四楼的演奏厅。
十七岁的生日在高中最后一年的开头,那之后是我过得最艰难的日子。我的心态远没有其他同学那般轻松,即使每个学生面临升学都会莫名的紧张,可我每次在晚饭时间和父母以及即将毕业的桑斯特坐在一张桌子上时都会感到莫名的压力。
他们对我的期待在我看来是一种桎梏,我曾不屑一顾,可我却害怕他们失望的神情,仿佛那是一把刀,径直地插入我的心脏。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成绩变得不稳定,我和艾玛卡梅隆因为各自的事情而来的暂时疏远让我糟糕的精神状态又走了一步下坡路。
毕业论文和硕士学位的考取对桑斯特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可我在这个时候才想起除了一骑绝尘的学历他还需要得到集团那些股东和老狐狸的认可,他再锋芒毕露也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新人。
桑斯特游刃有余的外表之下也有被伪装得很好的脆弱和伤口。
我开始愧疚过去没有多关心我这位要强的哥哥。
让我积蓄了挺长一段时间的崩溃彻底爆发的是桑斯特误以为家里所有人都已经睡去后的哭泣。我听着那哭声开始发慌,他的房间就在我对面,并不算很长的距离我却走了好久,每走一步双脚就更重一点,像有源源不断地灌铅。
那天晚上是我十七年人生里第一次看到哥哥哭成这样。
我并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在他似倾诉又似自言自语的一段故事结束后,我们紧紧相拥,倒在他房间的床上。
他喝了酒,我能感受到这次是没有节制的。
已经长大的桑斯特也有他的少年心事,他从高中时代就开启的一段晦涩但微甜的爱恋在今天彻底结束。那个和他同岁的女孩来自一个普通但还算富足的家庭,如果他和她一样,那毫无疑问他们的未来是玫瑰和白纱。
桑斯特说自己不够勇敢,他的顾虑太多。
父亲白天就和桑斯特介绍了他的联姻对象,那是来自另一个足以和克林顿比肩的家族的女孩。桑斯特在我耳边带着哭腔的呢喃除了悲痛便是无奈。
作为一个商人,父亲是合格的,他聪明的头脑总是能把一切规划到利益最大化。可他牺牲了他没有牺牲过的东西。
桑斯特不能反对父亲的想法,他终于和长达六年的挚爱永别。这座房子里的有太多东西都是可悲的,我彻底意识到,桑斯特的爱情是第一个牺牲品,是牺牲品,也只是第一个。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很快就昏睡过去,我们在黑暗里相拥而眠,他没有看到我的哭泣。
在天光破晓之时,我早他先醒过来。
上西区像往常一样迎来日出,他清醒之后对我说:
“如果你遇到了你认为就是他的那个人,塔莉,要勇敢一点。”
那之后桑斯特比原来更加成熟,他俨然活成了父亲期待的样子,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望,除了那位我不知道名字的女孩。
桑斯特爱的人来自一个和他不同的世界,那是我不知道,我爱的人来自和我不同的星球。
桑斯特仅一次崩溃的隐忍,艾玛和卡梅隆在全压下的满目愁容,我在复杂情绪的支配下搞砸了很多事,我的生活一团糟,仿佛回到了去斯塔夫多之前的灰暗的日子。
而我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加德纳的。
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对现实失望到去网络上寻找慰藉,这个叫的加德纳男孩总是愿意听我所有的抱怨,他替我抚平了我所有的负面情绪,即使我们素未谋面。
就像我贫瘠的土地里开出了一朵花,一朵红玫瑰。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每次都能准时出现陪我,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
“我能感受到你的难过,通过文字,我准时出现?因为难过需要陪伴。”
“在我这里你一直都自由着,不用顾忌那么多。”
“什么克林顿,什么商学院,都见鬼去吧!”
“其实没有什么能比我们见一面更让我好受些了。”
“可现在还不行,你知道我有成骨不全症,我不能来找你,虽然我也希望自己能和你待在一起。”
“可是我能来找你,好吧虽然我实在没什么时间,你不是就住在派克大街吗——”
“好吧,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当我没说。”
“我会一直在线。”
我总感觉加德纳离我很远很远,我们就像隔了不止几个区的距离。很久之后见到他我才知道,那是整整十四亿英里,火星到地球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