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乙女］“女巫”之路 第8章 他的亲吻

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飞过那暗香疏影的花丛，飞过那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在安莎的珍珠发冠上。

原以为这只是一瞬间的停驻，可蝴蝶却像是被施展了定身魔法般的一动不动地栖息在她的发冠上，她抬起手想要驱赶这个不速之客，却被画师制止。

“安莎小姐，别赶走它，就这样。”

原本一心一意沉浸在艺术世界的画师看见了这只鲜艳的蝴蝶后，那双严肃凝重的眼睛却突然大放光彩，他的唇角扬起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仿佛这只蝴蝶是启发他灵感的缪斯。

蝴蝶似乎是与他心意相通的精灵，安安静静地停驻在那里任由他提笔描绘，等到他大功告成舒展出兴奋的喝彩时，它才悄无声息地飞走，轻盈得不留一丝痕迹。

“您快过来，我敢保证这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他激动得几乎手舞足蹈，甚至弄乱了原本一丝不苟的整齐领结，那双蔚蓝色的眼睛燃烧着狂喜的火焰，几乎要从这张英俊的脸孔蔓延到他那头棕色的卷发上。

他这副模样和初次见面时那个儒雅温润的绅士判若两人，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艺术家的生命向来是割裂的，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可能是安静的、忧郁的、孤僻的，可一旦完全沉浸在艺术的殿堂后，他们就会如驰骋疆场的战神般绽放出电闪雷鸣般的激情。

“好的，我立刻过来。”

翘首以盼的安莎立刻走到画师的跟前，那画像上的绝美风景惊得她快要忘记了呼吸。

这位名扬四海的宫廷画师有一个怪癖，在作品没有完工之前是不会让其他人一睹风采的，所以此刻安莎还是第一次见到画像上的自己，那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她无法形容。

天哪，这是自己吗？

春日的和风细雨将这片繁茂的紫罗兰花海滋养得无比娇艳，宛若春神对人间的馈赠，而那花海中的少女更是人比花娇，她俯下身亲吻一朵摇曳起舞的紫罗兰，像是在亲吻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在她那张明丽清纯的脸孔上，你可以看到年轻女孩的所有美好特质。

对自然的热爱与歌颂，对美的怜惜和呵护以及那一抹令人目眩神迷的娇羞笑容。

而停驻在她秀发上的蝴蝶更是点睛之笔，它让少女那青春四溢的美丽中又多了一分温润祥和的安静气质。

安莎近乎痴迷地欣赏这副画作，甚至没有察觉到梅洛笛公爵来到她的身边。

“这可真是超乎我想象，柯迪先生，我想主神最遗憾的事莫过于没有见到您的杰作。”

公爵笑意盈盈地欣赏着这副难得的佳作，眼中露出惊艳之色，他连连夸赞着画师那巧夺天工的精湛画艺，感叹这无与伦比的艺术。

画师骄傲地挺直了胸膛，对他的夸赞全盘接收：“当然，我想这才是我人生的至高点。”

他的目光又转向瞠目结舌的安莎，带着感激的语气夸赞她：“当然，这也离不开安莎小姐，我以我的画笔向您起誓，安莎小姐是我见过的最独特、最有灵气的模特。”

“一看见她，我就觉得我的灵感像是泄堤的洪水般奔腾而来，说实话，在我的眼中，她比王后更要美好。”

艺术家不擅长人情世故，忘乎所以的画师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冒犯了。

王后可是梅洛笛公爵的胞姐，他怎么能用一位香消玉殒的逝者来衬托安莎？

闻言安莎的笑容立刻凝固在唇角，她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梅洛笛公爵，他似乎对这句不敬的话并不介意，仍旧是那副风度翩翩的优雅模样。

送走那位得意忘形的画师后，公爵派人将画像装裱起来，然后，几名制服笔挺的宫廷侍从带走了它。

呃，她的肖像画不应该是送给她的礼物吗？她早就等着将它悬挂于自己的卧室里。

安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德希叔叔，他们要将我的画像带到宫中吗？”

公爵伸出手抚摸她温软丝滑的秀发，像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辈在安抚无知迷茫的孩童，他的唇角扬起成熟男性特有的优雅和善的笑容：

“当然，送给你的新朋友。”

“新朋友？”安莎一头雾水地询问道。

公爵惬意地斜倚在沙发上，像一只懒散且优雅的黑猫，他暧昧地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说道：

“你猜猜，是宫中的朋友哦。”

宫中的朋友？总不可能是那位至高无上的国王，难道是与她有过一面之交的禁卫军统领？

“您是说莫尔·肖恩吗？”

“不对。”公爵故弄玄虚地摇了摇头，随即公布了答案：

“是王储殿下。”

“怎么可能？”

安莎不免大惊失色，她从未见过这位体弱多病的王子，这位王子鲜少露面，甚至在衣香鬓影的宫廷宴会上，他都因为病卧在床而无法出席。

她对王子的了解只有他那孱弱的身体以及他那糟糕的性格。

相传，王子是一个喜怒无常、阴郁消沉的人，他的医生、侍从都被他那古怪的性格弄得苦不堪言，人们提起他的名字不是摇头叹息，就是怨声载道。

其实安莎能理解他，长年备受疾病折磨的人怎么可能会拥有阳光明媚的心境，如果他能拥有健康的体魄，他何至于是人们口中那个忧郁孤僻、脾气暴躁的王子？

只是，一位高高在上、尊贵光荣的王子为什么要与一位来历不明的异国女孩结交友谊？

“我可爱的小安莎。”公爵接过女仆呈上来的葡萄酒杯，他摇晃着杯中色泽透亮的酒液，娓娓道来：“伊索是承接天命的王储，但是，我是他的舅舅。”

“我姐姐走得早，她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这孩子，我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疼爱，看着他从牙牙学语的幼儿成长为英俊挺拔的少年。”

“可是，你知道的，这孩子自幼体弱多病，不是在吃药，就是躺在床上，病痛让他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忧郁消沉，他几乎是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笼子里与世隔绝。”

“邻国的王子公主尚且有贵族伴读，可他一个朋友都没有，你不知道，我这做舅舅的有多么心疼。”

“但是，安莎，自从我遇见了你。”公爵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润缱绻，语气也慢慢地柔和下来：“你是个好孩子，温柔、善良、乖巧、懂事，我府里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你的。”

“所以——”他话锋一转，终于展露了真实目的：“我想将你送入宫中陪伴伊索那孩子。”

“他太需要一位朋友了。”

长辈的拳拳爱意、用心良苦真是感人肺腑，可是安莎看着公爵那真挚诚恳的神色，心中却愈发迷茫彷徨，这份不安并非是因为她不相信公爵对王子那血浓于水的亲情，而是因为她想起公爵曾对她的直言不讳：

“我将你从审判庭中救下来，就是因为你有价值。”

所以她的价值就是她那温柔乖巧的，可能会让王子一展笑颜的性格吗？所以公爵才用锦衣玉食娇养着她，并且循循善诱地教授她礼仪、乐器、舞蹈，将她培养成一位优雅端庄的贵族小姐？

然而，她并不想进宫陪伴王子。

她知道公爵是她的救命恩人，知恩图报是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就算公爵将她送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男人做情人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她早已习惯了当下这种舒适安逸、无忧无虑的生活，而宫廷是个什么地方？是一栋步步为营、尔虞我诈的华美监狱，权谋与**在这里汇聚相融，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戴着虚伪的面具警惕地生活着，她不想面对捉摸不透的人心，也不想卷入凶险狡诈的阴谋。

更何况，伴君如伴虎，王子可是未来的国王。

但是，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尽管公爵总是会笑意盈盈且温和亲切地叫着她的名字，但是她知道公爵从来都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长辈，一个权力如日中天的摄政王怎么可能是宽厚仁爱的德希叔叔？她早就对公爵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铁血手腕有所耳闻，梅洛笛家族之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就连对她表露真挚善意的萨菲尔也是个背负无数冤魂的杀手。

自始至终，公爵都从未过问她的意见。

眼见她神色落寞，公爵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然后意味深长地凝望着她，他一言不发，安莎知道他这是在等自己表露衷心。

他可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安莎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中那股不安与恐惧，她展露出一个甜美明媚的笑容，乖巧地回答道：

“叔叔，我一切听从您安排。”

公爵爽朗地开怀大笑，他慢条斯理地踱步上前，然后做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将她揽入怀中，低下头吻住她的双唇。

这是一个温柔至极、缱绻甜蜜的亲吻，双唇交叠之间满是葡萄酒那醇厚的香气，她被这醉人的气息弄得晕晕乎乎，以至于忘记了反抗，只能呆呆愣愣地任他索取探寻。

她看着他那扇鸦翅般浓密漆黑的忽闪睫毛，看着他深邃迷人的眼睛，看着他那古希腊雕塑般精致的轮廓线条，她只觉胸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像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像是妩媚多情的杨柳在日光中漫舞，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像是轻盈的羽毛飘落在她的眉间。

混沌的脑海中天人交战，一个激昂的声音严厉呵斥她快点推开这个蛊惑却致命的男人，一个塞壬低吟般朦胧魅惑的声音却在质问着她——

“你享受这个吻，对吗？”

当笼罩的金丝雀轻哼出婉转歌声时，这个比宇宙尽头还要漫长的亲吻终于结束了，公爵笑着抚摸她绯红的脸颊，就像是抚摸一只乖巧的猫儿。

“这是对乖孩子的奖励哦。”

＊＊＊

一周之后，身着盛装的安莎终于见到了那位忧郁病态的王子。

他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漂亮得像是一尊水晶花瓶，但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萎靡枯朽的气质，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那没有血色的薄唇，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爱怜。

他像是白雪皑皑的冰原，又像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阴郁森林，总之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半点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对于舅舅的嘘寒问暖，他笑着一一回应，可是安莎却没有在他的眼中看到半分笑意，就像是有一团浓厚的雾霭笼罩了他的真实情绪。

对于安莎的行礼问好，他表现得客气疏离又漫不经心，仿佛她无足轻重，只是舅舅送给他的一朵娇艳芬芳的玫瑰。

出于照顾舅舅的面子，王子还是礼貌地邀请她跳了一支舞，当她的双手触碰到他的手掌之时，那沁凉彻骨的温度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会这么冷？

她突然想到了那场猝不及防的亲吻，公爵的双唇压上她涂着口脂的嘴唇，他的温度是那样温暖、火热，撩拨得她意乱神迷。

于是，她那原本搭在王子肩膀上的纤纤素手却落了在自己的唇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葡萄酒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