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关上门,转身进入了当铺。
当铺还是一如往常的寂静。在等待客人上门的时间里,高寒习惯坐在桌前沉思。
他自黑暗中长大,黑影虽看顾他,出现的次数却不多,比起世俗意义上的教养恩情,高寒与黑影之间或许更像上下级。
黑影也从不避讳给高寒讲述,历任老板是如何背叛而受到惩罚。年岁渐长的高寒在感到畏惧之余也明白,这是黑影的敲打。
他早早接手了当铺助手的工作,那时的老板是个无人不晓的国际明星,极高的知名度确实给当铺生意带来了许多便利,但这个老板不懂知足,私用客人典当物,引火烧身。
“高寒,你要记住,不可贪心!”黑影诡笑着离开。后来,高寒就成了老板。
他自有意识起便可自由进出当铺,独自处理一桩桩交易已有十多年,对当铺潜藏在黑暗中的规则几乎了如指掌。黑影曾说过,只有被祂选中的人才有此权利。
那陈精呢,她也是黑影选中的人吗?
高寒对当铺无疑是忠心的,比起陈精是黑影选中的人这一猜测,他更担心是有人掌握了能自由进出当铺的方法。后者将会给当铺带来难以预计的危害。
“主人,陈精是您选中的人吗?”高寒对着空荡荡的当铺发问。
在经历久到几乎让人放弃的寂静后,一团黑雾自门外黑暗处出现,停留在大堂。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我说过,你需要一个助手。”
祂不可更改的语气令高寒心下微沉。与其说是高寒需要,不如说是祂需要。既然是黑影安排的人,那陈精留下是必然了。
高寒扯扯嘴角,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主人,白家的人最近打扰了当铺好几桩生意,我想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由你决定。”黑雾渐渐淡去了,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要影响到当铺。”
高寒得了指示,暂时放下对陈精这个即将到来的当铺助手的顾虑。对他来说,如何给那些带着伪善面具的白家人一个教训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当铺与白家向来对立,前者是**、黑暗、邪恶的象征,后者是宽容、光明、拯救的代行者。在高寒看来,两边都是在互相争夺人类价值的归属,白家却总美其名曰人类的价值该由他们自己衡量。
如果他们能够准确衡量自己的价值,又怎会徒生出源源不断的贪婪**呢?
陆秀成又一次被拒之门外,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余光瞥见穿着同样西装服、拿着公文包的同行被前台殷勤招待,他快步离开,然后在无人处狠狠咒骂一句踩高捧低的前台。
但咒骂无用,他还要继续厚着脸皮上门商量未来的合作机会。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想要填补帝国公司的空缺。
嘉玛是国际知名的服装设计公司,其设计作品新颖独特,在时尚界颇具名气。陆秀成很想拿下嘉玛,特别是当他听说嘉玛有意向与专业律所合作,不再仅仅雇佣相关法律顾问时,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是彻底落败还是逆风翻盘。
他没有走远,站在路口假装打车,实际仍在注意门口。刚刚擦肩而过的同行引起陆秀成的警惕,行内很多人都听说了嘉玛的消息,想谈合作的人几乎要踏平门槛。
因此,自报家门的陆秀成依然因为没有预约而被前台客气请离。
陆秀成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那个同行满脸笑意地走出来,这让他的心沉了沉。陆秀成看了眼时间,快到下班时间了,他打算再进去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嘉玛的总经理。
前台认出了陆秀成,或者说对这个时不时在门口游荡一圈的西装男人印象深刻。见他又来,眉头飞快一皱,扯出职业化笑容:“先生,想找我们经理的话是要预约的。”
陆秀成不搭理前台,他目光梭巡,主要关注电梯的方向。前台见他这副模样,哪还不知道陆秀成想干什么,正要开口劝阻,便见陆秀成眼睛一亮。
电梯拐角处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似乎不爱笑,嘴角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见到大厅的热闹,男人身旁的助理先一步驱赶陆秀成,大概认为他别有居心。
“汪总!”陆秀成一边躲避助理和前台的动作,一边试图靠近汪伯腾:“汪总,我是万森律所的小陆啊,我们之前在春夏秀场的庆功宴上见过!”
不知是哪个词触动了汪伯腾,他扫了眼陆秀成,停下脚步。助理和前台见他这副模样也很快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陆秀成几乎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热情道:“汪总,那时候您还夸我有前途,您说的话我一直记着呢。”
“哦,是你啊。”汪伯腾好像认出来了他。
“汪总,我这次来是代表万森律所来想谈合作的,您看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时间?”陆秀成看汪伯腾略有意动,趁热打铁:“我知道其他律所一定都和您聊过他们的方案了,但您放心,我们万森律所给出的一定是最合适嘉玛的。”
陆秀成的话说得顺溜,他现在只想先约到汪伯腾,之后再拿这次会面去和律所谈,到时律所看在是嘉玛板上钉钉的份上也会让步。说白了,他就是在空手套白狼。
但出乎意料的是,汪伯腾摇摇头:“这事不归我管,你找错人了。”说罢他便径直向门外走去。
陆秀成愣了一下,怎么会不归他管呢?是嘉玛内部发生了什么变动,还是只是汪伯腾的托辞?
他正要上前追问,忽的发觉视线死角处窜出一个身影,直直向汪伯腾所在的黑车冲去,惊得他刚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给汪伯腾开门的助理第一时间注意到突发情况,像是认出了来人,向前一步想要拦住:“又是你!这件事我们当时就给出过解释,现在在网上还能找到记录!你不要再纠缠不清了!”
但来者并没有停下脚步。
那是个穿着棕色马甲和黑色工装裤的女人,及肩的头发被干净利落地扎起,身体灵活地躲避助理的阻拦,将右手的录音塞进还未完全关闭的车门:“汪总!请问近期传出的嘉玛设计师抄袭的事件是真的吗?您对此的态度是什么?”
像是被女人吓到,刚刚坐定的汪伯腾身体后仰、脸色微变。见汪伯腾不说话,女人手里的录音笔又往车内伸了伸:“汪总,能不能麻烦您对大众关心的问题做出回答?”
车外的助理连忙上前抓住女人的手臂,将女人拉开,然后侧身一撞,将车门关上。就在两人和车保持一定距离后,黑车飞快发动,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速度消失在视线里。
老板走了,助理手劲微松。女人挣脱开助理的束缚,满不在乎地拍拍自己蹭到灰的袖口,动作间不经意露出脖上挂着的记者证。
她看也没看在场的人,自顾自离开了。而助理似乎对这种突发情况很熟悉,甚至都没想拦住女人看证件,他冲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呼喊:“许小姐!你不要再来了!下次再私自来骚扰汪总,我们法院见!”
被心有怨气的助理瞪了一眼后,陆秀成这才反应过来,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走到路边打车。等坐上车后,他开始搜索刚刚听到的几个零星的词:“嘉玛设计师”“抄袭”。
很快陆秀成就从网络纷杂的信息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为了进一步扩张海外市场,嘉玛向国际时尚设计大赛递交了作品,同时获得了奖项。在一片花团锦簇的恭喜庆贺中,有几家小报暗示嘉玛递交的作品并非原创,甚至来路不明。
像嘉玛这种体量的公司自然是不必在意这些捕风捉影的话,而且以陆秀成的经验来看,这些小报就是为了博取眼球,越给他们注意就越中他们下怀,所以嘉玛自然也没有什么正面的答复。
这样看来,那个特立独行的女记者估计也是这些野鸡小报的一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陆秀成总觉得助理的态度有些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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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宁回到家,发现家里冷冷清清,唯一的亮光便是正重复播放的电视屏幕,一遍遍讲述着过去的故事。他内心酸涩,开灯,入眼一片狼藉。
茶几上堆满了吃完的外卖盒,柜子里的衣物被毫无章法地丢弃在沙发,地上摆放着微微泛黄、褶皱明显的报纸期刊。而始作俑者正像他无数次看到的那样,枯坐在地上,即使开灯也没用引起她任何反应。
“琪安,地上凉,起来吧。”潘宁像是没有看到杂乱的环境,他自然地走过去将人从后背抱起,就像母亲对孩子做的那样,温柔又可靠。
许琪安顺从地跟着他坐到沙发,却依旧不发一言,目光飘忽着落不到实处。
潘宁也不多说什么,习以为常地开始收拾垃圾,从茶几到沙发。最后他指着摊在地上的旧报纸,问她:“这些是收了还是要继续看?”
许琪安终于回过神来。见此情景,她有些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我来吧。”起身时发现仍挂在脖子上的记者证,厌烦地摘下放到一旁。
看着许琪安从沉寂中恢复过来,潘宁帮着收拾完了报纸,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语气低沉:“琪安,你这样,我想欣欣看到也不会安心的。”
“潘宁,你知道吗?我昨天又梦到欣欣了。她就站在嘉玛大楼上,问我为什么不相信她……”许琪安转身钻进潘宁的怀抱里,她搂得很紧,声音也闷闷的:“我到现在都好恨我自己,我怎么能不相信她呢?如果那时候我不把工作看得那么重,如果那时候我能站在欣欣身边,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
“琪安!这不是你的错!”潘宁生怕许琪安回想起那段时间的忧郁情绪,连忙把她从自己怀里拽出来,捧着她的脸,安慰道:“琪安,欣欣那么单纯的一个人,进嘉玛又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嘉玛公司很有可能就是利用欣欣这一点,骗她的作品参加比赛,之后一脚把她踹开。只是他们没想到欣欣又以自己的名义参加了比赛……”
在事情发生后,许琪安想过很多次,如果欣欣没有参加比赛,抄袭风波没有闹得那么大,就没有那么多人在嘉玛的引导下指责欣欣,那欣欣是不是不会死了?
这种想法只困扰了许琪安一下下,难道真正的作者还要给剽窃者让道吗?
欣欣从小就展现了她的设计天赋,许家父母走得早,许琪安和许欣两人相依为命。
许琪安只恨自己忽视了许欣,竟然让她一个人面对如此黑暗的世界。她在许欣墓前发誓,一定会找到证据,还欣欣一个清白。
她把头靠在潘宁的肩上,缓缓闭上了眼。
大家新年快乐!
新年第一章先冷静地引入事件~主要还是写阿精和高寒的故事,会努力控制感情和剧情的占比的!
后期会有一些其他剧里的角色,都是以单元的形式出现喔,请期待一下吧!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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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