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菜接到了明威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久违的欣喜。
“杉菜!你看到那条新闻了吗?道明寺终于受到报应了!”明威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即使他已经转学,但得知这条消息的第一时间还是来给杉菜报喜。
“我也看到新闻了,这真是太好了!我看到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呢。”杉菜眼睛弯弯,轻快道。
面对明威时杉菜总是真诚许多,因为两人有着相同的处境,和共同的秘密。她将对明威的怜惜、敬佩和同仇敌忾都化为真切的同伴之情。
“先是英德的同学给我打电话了,问我要不要借着这件事回到我们之前的复仇组继续做事……我还没想好,怕你还不知道,特地来告诉你!”
杉菜笑了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就像她一直认为“以暴制暴,也是一种暴力”,但面对这些为了追求公正、付出代价的同学们,杉菜已经到嘴边的劝说还是咽了下去。
听出杉菜的迟疑,明威也知道她的态度,转而道:“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现在整个道明家族的风评都不好了。”
明威的想法也正是大多数英德学院学生的想法,明明之前的事已经用金钱和权势压下去了,道明家族为什么又要旧事重提,还要与道明寺切割?这是在给谁表态吗?
杉菜倒是有些眉目,她现在是全程掌握信息最多的人。
杉菜是少有的进入过当铺却没有做交易便离开的人,可以说是极其罕见。她见过阿精与白律师如此魔幻的能力,也听过阿精的循循善诱和白律师的苦口婆心。
在黑暗与光明的碰撞中,反倒让杉菜更加坚定本心了。
像这样的灵魂,正是当铺梦寐以求、处心积虑步步算计的。
两人又聊了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最后气氛融洽地挂断了电话。
杉菜听出明威在犹豫,因为他最想整治的恶人道明寺已经得到了他们能想象到的最严重的惩罚,没有什么比让一个仗势欺人的大少爷失去后台更好的教训了。
至于冷眼旁观的F3,明威远离了英德学院,也失去了获取这些人黑料的来源。
因此,明威在挂断电话时也依旧没有说出自己对于往日同伴的邀请,到底是什么想法。
但杉菜很快就没心思关注这个了。
她收起手机抬头,就在不远处自己家门口,父母正殷勤地将一个男人送到路边。
男人像是塞了什么过去,杉菜的父母高兴地接过,从举止动作上都能看出他们的欣喜。
说来奇怪,男人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但他的背影却让杉菜似曾相识。他明明只是走了几步,身影却飞快消失在街口的拐角了。
杉菜快步上前,紧跟在父母后面进了家门。
“……真是个大好人啊,有了这笔钱,杉菜就不用再这么辛苦地上班了。”杉父激动地抖着手上那叠厚厚的纸币,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落后半步的杉母发现了杉菜,她脸上挂着同样兴奋的笑容:“杉菜你回来了!快来看看,这是你爸爸公司送来的补偿金!”
杉菜放下背包,和父母齐坐在餐桌旁,好奇问:“刚刚那个人是谁?”
杉母没有回答杉菜的问题,反而一把抢过杉父手中的纸币,熟练地捻开,数了起来。
杉父眼神火热地盯着杉母手中的纸币,他语速飞快道:“是我们厂里的经理!说是因为上头补贴,这些钱是今年的加班费、误工费和伙食补贴……老婆,数完了没?”
杉菜顿时松了口气。
或许是道明家族因为这次的负面舆论,想要挽留住公司职员,这才大手笔地寻名目补贴。
杉菜的爸爸就在道明家族名下的工厂上班,妈妈则在家做些小活计贴补家用,但生活压力还是很大,杉菜弟弟到现在也没上学。
抛开工资低人口多这些客观原因外,杉菜爸爸还痴迷赌博。
即使有杉母把持家用,杉父每月总会把自己的零用钱赌得一干二净,有时还会偷偷找杉菜和弟弟借钱还债。
家中欠债的几十万大多是由于杉父早年输钱后四处找亲戚朋友借钱欠下的,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们一家也不常与亲友来往,还有杉菜也不得不在课余时间兼职打工赚钱。
杉母斜睨了一眼杉父,只从里头抽出几张小数额的摆在桌面,赶在杉父抱怨前勒令道:“这些钱是留着给弟弟上学的!”
然后又是吵吵嚷嚷的家庭热闹。
相较于以前赌得没日没夜,现在的杉父已经改善很多了。见杉母态度强硬、毫无退步的余地,杉父只好假装可怜地收起纸币,小心藏进自己口袋里。
对于现在的杉菜来说,只要不是第八号当铺的事,她都能松一口气。杉菜忽略了心头一闪而过的怀疑,与父母打过招呼后回到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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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精临走前还帮道明寺打了医院电话,最后笑眯眯与他道别后,离开了。
这一幕正落在白律师眼中。而对于道明寺这个人,白律师很无奈。
因为他算不上什么好人,甚至可以说八号当铺就是被道明寺引来的。
可即便如此,白律师作为白家人,天然与当铺对立,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道明寺在阿精的引诱下离**的深渊越来越近。
白律师显出身形,来到道明寺面前,温和开口:“道明寺,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道明寺先前被阿精的话语震慑,好不容易想通了结果对方却施施然离开,正窝着一肚子火,便又有没眼色的撞上来。
他不胜其烦地抬头,认出白律师后满不在乎道:“又是你?这回你想做什么?”
“我是来劝你不要一错再错的,道明寺,虽然你典当了身份,但你得到了你渴望已久的亲情。俗话说,有得必有失,你该有所取舍。”
白律师恳切道,他看出道明寺已有后悔之意,碍于当铺的规定才无法兑现。可许多客人就是因为既要有要,才在八号当铺越陷越深。
他说得苦口婆心,却没想自己的话恰恰戳中了道明寺的心结。
从来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要给自己让路的道明寺,哪里想过自己还有今天?比起阿精话里话外按时他再入当铺交易,眼前白律师这些不痛不痒的好听话更让道明寺烦躁。
“你说得轻松!难道我以后只能看人眼色了吗?!”
白律师不恼,他平静道:“可你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好了!你有健康的身体、和谐的家庭、没有负债、手有余钱,这些还不够吗?”
道明寺冷笑一声:“我与他们是不同的。”
对于道明寺来说,眼前人说的这些条件是人活着的基础。他从小就不会因琐事烦心,总有人会为他安排好一切,道明寺知道自己拥有最大范围的自由。
若是不满意家族安排的道路,道明寺大可以学着道明庄、藤堂静那样,远赴他国,重新开始。
是以,道明寺才会对眼前的落差如此不适应。他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答应了阿精的提议,明明身上还有很多可以典当的东西。
譬如身体器官——这对道明寺来说也只是花点钱做个手术的功夫。
白律师见道明寺实在说不通,甚至还有想钻当铺空子的心思。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明寺,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他言尽于此,赶在救护车到来之前悄然离去。
只是没走多远,白律师就看到了懒散靠墙、抱着手臂的阿精。她脸上满是玩味的笑,乐得看到白律师吃瘪:“怎么了?话疗不管用?”
白律师无奈一笑:“对于这样的人,总是比不了阿精小姐能说会道的。”
阿精放下手,慢悠悠地走着:“欸,你这话可不对哦,你可是白家人!怎么能对‘这样的人’有偏见?”她在那几个字上着重音。
“你既然看到了,就不要取笑我了。”白律师跟在阿精身旁,落半步,微笑道。
阿精笑嘻嘻:“我倒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身旁的阿精走路很不安分,时不时要踢一脚石子,看着小石子咕噜咕噜远去,被飞驰而来的汽车碾过时,她还会露出得意的笑。
这很阿精。
白律师不想让气氛太过凝滞,他想了想,却觉得两人实在没什么和平的话题好聊。这时候再提让阿精加入白家的话,一定会得到一个阿精好看的白眼。
阿精倒先开口了:“白律师,你没发现你太关注我了吗?从国内追到国外。”
白律师顿时哑然。
他关注阿精,是因为有韩诺的叛逃在前,觉得阿精还有挽救的机会罢;还有个原因是阿精挑衅在先……这怎么算得上是他的问题呢?
当然,阿精也没想得到什么答案,她只是想到了一件事:“说起来,怎么到现在我只见过你一个,其他白家的人呢?”
这个问题白律师也不好回答,涉及了白家内部的安排。
见他三缄其口,阿精耸耸肩:“好了好了,这种事你告诉我我还不想听呢。”
阿精也没有要盘根究底的心,毕竟她的目的也只是暂时拖延一下白律师的时间,好给那头的高寒留出空挡。
她闭上眼去看高寒的进度,见已经顺利送完钱、杉菜也没有起疑心时,阿精放心了。她停下脚步,微微一笑:“我们聊得很愉快,白律师,期待下次见。”
说罢,阿精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般松了口气,后退一步,继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