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精照例问候完杉菜,余光瞥见本该出现在角落的人影竟然消失不见了。她笑眯眯地回过头对杉菜道:“听说道明寺他们要回校参加毕业舞会,你要参加吗?”
杉菜端着餐盘刚要离开,听到阿精的话,迟疑道:“我为什么要参加?”
“花泽类没有邀请你吗?”阿精不答反问。
这是杉菜在看到新闻后,第一次有人跟她提起了花泽类,她愣了一下:“类回来了吗?”随即又马上低下头,语气淡淡:“我不清楚他们的事。”
自从F4一个接一个缺席英德学院的课程,杉菜唯一能了解到他们的地方只有电视上的新闻,只有花泽类还时不时与她联系。
杉菜也逐渐发现了这个身处F4、隐藏在温和面具下、真实的花泽类。
直至前不久,花泽类忽然来找她,问自己该不该追随藤堂静去法国。
藤堂学姐是杉菜极为敬佩仰慕的人,她曾是新生开学典礼上的发言人,在聚光灯下说出的话是杉菜对英德学院维持信任的源泉。杉菜也曾在校外偶遇藤堂学姐,恰逢红牌游戏进行中,正被人欺负时,也是藤堂学姐出面救了她。
短短几次接触,杉菜真切地感受到藤堂静的魅力。于是,面对花泽类眼中隐隐的期盼,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也同样错过了花泽类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或许是杉菜回忆了太长时间,阿精已经失去兴趣地移开目光,她手里轻柔地搅拌着咖啡,举止优雅,言笑晏晏,见到经理过来还颇为自在地打了个招呼:“李经理,又见面啦。”
阿精这种只喝茶找杉菜聊天的行为曾引起经理不满,但在阿精翻了几倍定下长期的高级餐位后,经理再也没为此说过什么。
李经理看也没看在一旁罚站似的杉菜,殷勤上前,手上还端着一盘精美的糕点:“阿精小姐,今天还是上原先的菜色吗?”
阿精摆摆手:“不用,我只是坐会,马上要走了。”
李经理连连点头,对阿精这种拿钱打水漂的行为自然无不认同。阿精定下的高级餐位包含餐食,她不吃也是要算钱的。
他临走前还提醒杉菜好好、专心服务阿精,其他不必担心。
杉菜心里深感无语,但也确实松了口气。
毕竟只给阿精一人服务,总比面对各种各样的客人好多了;再说阿精也只会找她聊天,或要她在其吃饭时回绝那些前来搭讪的客人的邀请。
杉菜最初不解,但当她第三次挡在阿精面前劝退来人,回头看阿精吃得不亦乐乎时,她真切地感受到阿精的未雨绸缪。
她不由得想,或许是因为阿精身上有种神秘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抓住却无力的特质,让那些猎艳的男士们忍不住起了征服心。
就连杉菜与阿精聊天时也时不时感受到这一点,好似眼前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怎么?在想花泽类为什么不给你发邀请吗?”阿精慢悠悠道。
阿精完全是随心胡说的,比起曾探听道明寺的心声时的认真,此时的她更像是可有可无的试探。
当她将杉菜透露给白律师时,就代表已经不在乎能否将杉菜引入当铺了,阿精现在真正的目标是道明寺。
“当然不是!”杉菜立马反驳,可后面支支吾吾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阿精笑了笑:“你明明喜欢花泽类,却还是鼓励他追去法国……你就不怕他一去不回吗?我实在看不懂你。”
“你怎么知道?”杉菜微微瞪大眼睛,下意识问道,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又说:“居然还有你不懂的东西?”
与阿精相处了好几天,杉菜也有些熟悉这个来自神秘当铺的女人,说起话来也有些不客气。她将餐盘抱在身前,半靠着墙,隐隐呈防备的姿态。
她从未想过这件事,但在阿精提出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阿精撇撇嘴:“难道世上什么事我都要懂吗?那我不如去做百科全书好了!”
正说着,杉菜只觉身侧忽然出现一个男人,大步流星地向阿精走来,气势汹汹,好似来者不善。她以为又是来搭讪的,连忙抓着餐盘挡在阿精面前,定睛一看——
“白先生?”杉菜疑惑。
与此同时,阿精也微笑开口:“杉菜,你去忙吧,我这不用你了。”
杉菜愣了愣,没想到阿精与白先生也认识,她从最初担心白先生也被阿精迷惑,到现在心中多了几分警惕。在她心里,与阿精相熟的人一定有问题。
白律师表情严肃,在看向杉菜时微微点头,随即牢牢盯着阿精,好像她随时准备逃跑一样。
待杉菜离开后,阿精满脸笑容:“看上去很生气嘛白律师……林亮典当了什么?”
“林亮是无辜的!”白律师语气沉痛:“他的人生正慢慢变好,他还有女儿,还有未来。即使他的性格有缺陷……可你为什么要引诱他去交易?!”
“请等一等——这可不是我引诱的,我可一直在这里等你呢。”
白律师完全不听她的辩解,眼眸中带着悲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我知道,这是你的计划,高寒不会对林亮感兴趣的。”
在阿精到来之前,也有白家人与当铺老板高寒打过交道,而白律师也拥有了这方面的记忆,从而得知了高寒的手段和态度。
与阿精相比,高寒更显被动,他更关注有强烈**的人,这也恰恰符合了高寒对人类情感迟钝的特点。但林亮并不是一定要追求改变的,他甚至有些安于现状,若没有高寒的引诱,林亮交易的可能性很小。
阿精后知后觉,她微微瞪大眼睛:“还有这种不同吗?”
不过,无论白律师如何叹息沉痛,也无法改变阿精爱挑起纷争的本性,阿精甚至还有心思琢磨白律师到来的含义。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哈”了一声:“所以你是心怀愧疚到我这来诉苦吗?或者是想借此减轻自己内心的负罪感?”
阿精表情夸张地看着白律师,觉得他可笑极了。
白律师从未遇到过林亮这种情况,明明是自己处于好意帮助,却恰恰导致其被当铺盯上;又因为自己听信阿精的话,对林亮有疏忽,这才导致他进入了当铺。
“究其原因,还是你在作恶。”白律师冷下声道,这话不知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劝说自己。
白律师虽在凡尘行走数年,在白家其他人眼里却还是“稚子”。他与黑暗斗争的经验太少,又遇上阿精这样擅长挑动情绪、搬弄是非的坏种,因此心绪动摇。
“白律师啊白律师,”阿精放下咖啡站起身,语气无奈道:“你不要搞错我的身份,我是当铺的人,自然也是为当铺做事。”
“倒是你,总想让我加入白家,别到了最后反而把自己给忽悠了。”阿精笑眯眯地挥手道别:“好好想想吧,傻瓜!”
她侧过脸,自以为低声嘟囔道:“居然做起白家人的精神导师了,可怕可怕!”吐槽完,脚步不停,下一秒便消失在了这个角落。
过了会,杉菜好奇地来看两人情况,发现只剩白律师一人站在原地发呆。她好心问道:“白先生,有需要帮助的吗?”
白律师回过神来,他摇摇头,瞥见阿精离开后桌上的咖啡和点心,问:“这位小姐付过钱了吗?”
“付过了。”
白律师点头,“嗯”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地从杉菜身旁穿过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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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明寺呈“大”字趴在床上,口鼻被松软的被子捂住。这种不舒服的姿势保持了好一会,像是在发泄似的,过了几分钟,他抬起头喘气,余光瞥见身旁多了个黑影。
他被忽然出现的阿精吓到,慌乱地从床上滚了下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门外立刻有人出声询问:“阿寺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吗?”
道明寺看着手指比在嘴边“嘘”了一声的阿精,鬼使神差道:“没事!不要管我!”
他的语气算不上和善,甚至很凶狠,门外的人却对此很熟悉,这是刚与道明枫吵完架后的阿寺少爷的惯有态度。
阿精挑了挑眉,没想到道明寺如此听话。
道明寺将人打发走后,恶声恶气道:“你怎么进来的?”
他虽这样问,但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再联想阿精曾说的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八号当铺……道明寺有些动摇。
他刚与母亲道明枫吵完架,起因是道明枫不同意道明寺的合作方案,在他的据理力争下,道明枫说他竟学了姐姐的心软懦弱、没有能与继承人相配的眼光和手段、不配做自己的孩子。
红牌游戏的失利,以及其后续导致家族受到的一系列影响,都让他在道明枫心里的评价降低,矛盾冲突也愈发激烈。
道明寺被母亲的话深深刺痛了心,此时见到阿精,原本排斥的八号当铺竟也变得让人心动了。
阿精笑起来:“你既然知道,还要问我?”
道明寺正胡思乱想着,闻言随即脸色微变,脚步后退一步:“你能听到我心里说话?”
“八号当铺当然是个好地方,”阿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慢悠悠道:“在八号当铺,只要能付出等价的东西,你就能得到渴望已久的亲情。”
“你就不想来看看吗?”
眼前的女人微笑问着,她站在暗处,唯有厚重窗帘的缝隙中透出的几分光亮落在脸上,好似一线可以被握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