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ute Quartet No. 1 in D Major, K. 285: II. Adagio
太过纯粹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总是让人痛苦的。他们的纯粹就像火,既燃烧他们自己,也烫伤想要靠近的人。
莫扎特趴在钢琴上打瞌睡,他的琴房朝北,阳光只有在下午的时候才能斜斜地照射进来,但他对这点并没有那么介意。音乐家的灵感总是在深夜喷涌,这一点不免造成第二天早上的迟起,大多数情况下,他是看不见这间琴房早上的模样的。科洛雷多大主教平常公务繁忙,不会来管他到底几点上班,这一点自有阿尔科伯爵来为他操心,莫扎特有些时候偷偷从门廊溜进主教宫,但伯爵的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般,总能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阿尔科简直是主教宫中的监控系统,他勤勤恳恳地监视着主教宫中包括我们倒霉的音乐家主角的每一个人,以便及时为自家主教分忧。
莫扎特挠了挠眉毛,又捡起自己斜靠在钢琴旁的羽毛笔。尽管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正确的时候。在那天晚上之后莫扎特依旧像从前一样,他通常选择在下午前往主教大人的府邸,叩开大门之后和阿尔科伯爵互相讥讽几句。阿尔科问他昨天是不是又去鬼混了,身上的酒味隔着一里地都冲到了他的鼻子里,莫扎特不甘示弱,讲起一个乡下人利用猪的灵敏嗅觉寻找松露的故事。他的吵架技巧和作曲能力一样高超,在主教大人的宅邸里面只有主教本人能在斗嘴上非常偶尔地赢过他,但近来大主教胜利的次数逐渐增多。尽管科洛雷多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夜色褪去之后他依旧是那个专横的、抠门的、不近人情的主教。但莫扎特仍然忘不了那天晚上的情形,甚至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种情况分类,音乐家能精准地分辨大小调和各种曲式,但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该把那天晚上的大主教扔到哪里,温情吗?不不,实在有点恶心。那么是尴尬?好像也并没有。于是莫扎特在打嘴架的时候总忍不住走神,拜托,他虽然活过了两百年,但依旧像全音符一样简单!不像科洛雷多天生就在宫廷中长大,把贵族的装模作样学了个十成十,大主教掩盖自己情绪的才能向来是一流的,只要他嘴角往下一撇,谁都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莫扎特心里还藏着一个只属于他的大秘密:等到21岁的那个时间到了,他就要和上辈子一样辞职离开。莫扎特暗暗地在心里憋着这个大秘密,准备到时候说出来吓所有人一跳,他倒是要看看科洛雷多那时候还能如何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的这种心理不免在日常里流露出来一点,显得有种谁都不在乎的高傲,他到得愈发迟,伯爵的血压也愈发高。阿尔科伯爵被他气得瞪眼,莫扎特则做了个鬼脸(“亲爱的阿尔科伯爵!总生气对您的身体健康可不好!”),一溜烟地蹿进琴房。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莫扎特刚刚结束一首咏叹调的复写,抓准了一个空当趴在刚写完的乐谱上打瞌睡,头困得往下一点一点,在动作间,一张写满了字的便签从里面掉了出来。莫扎特疑惑地捡起那张便条,出人意料的是,上面是他十分熟悉的字迹。
亲爱的沃菲:
这里是克劳利,我猜亚兹拉斐尔已经找过你了,当然我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只是出于对“那个天使”的了解所作出的判断。言归正传,我送你回到这段历史之后并没有多少能做的,我的奇迹里面并不包括调整时间的部分,只能寄希望于这封信能恰巧找准落点到你手上。事实上,历史之所以重复她自身,是因为有个地方出现了逻辑的谬误,你必须找到她的症结所在,或许就能打破这段循环。亚兹拉斐尔让我转交给你一个奇迹,这是你在天堂的家人们带给你的,不过至于你想拿它干什么,全凭你喜欢,它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你的眼前。要我说,就拿去请所有酒吧里的坏小伙子们喝酒吧!顺便一提,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是从未来回来的!这肯定会让历史塌陷的,你是个好恶魔,我期待你回到地狱继续闹腾的样子。
你一点都不忠诚的,克劳利。
信的一角歪歪扭扭地附了一张看起来像是随便从哪里撕下来的卡片纸,标题上书《一次性时间奇迹使用申请书》。莫扎特看了一会儿,然后闷闷地笑了,在使用栏那一行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在羽毛笔落下最后一个血样般的笔画之后,那张卡片自燃了,在不大的琴房里面留下了一股焦味。莫扎特及时地拯救了两张差点一起被点燃的牛皮纸。又从其中抖出了另外两张乐谱。今天他从家里夹带来的东西还真的不少,多了张恶魔写的便签,还多了两张谱子,上面的音符画得很大,字体也相当端正,和莫扎特鬼画符般的字迹显然没有一丝一毫搭边的地方,这是南奈尔为了家教的课程而写的一首简单的小夜曲,曲调简单,巨大的音符显然是为了儿童的教学。大约是昨天晚上南奈尔整理家教课要用的乐谱的时候留在那儿又被他一股脑儿地夹走了。总归无事可做,莫扎特于是打开了原本合上的琴盖,坐在琴凳上轻轻地晃着腿,开始弹奏这首小夜曲。
这首曲子非常、非常地美,遵循对位法,尽管不长,但莫扎特仿佛在其中看见了夜晚里波光粼粼的湖水,月光倒映在湖面之上,仿佛像水银一样跃动。南奈尔的风格就和她本人一样,就像生活本身,像是一幅田园画,但在其中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极淡的悲伤。在他演奏的时候音乐家敏锐的耳朵听见门口有脚步停驻,长靴敲打在华美的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原本像是小军鼓,但却在他的房门前停下了。
那当然是科洛雷多,像现代社会的学生面对班主任,职员面对顶头上司一样,莫扎特也从来不会认错大主教的脚步声。自从上次的那个夜晚之后他们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相当诡异的默契。在他弹奏乐曲的时候科洛雷多时常会在门口停下来,有时进来当一个不请自来的观众,在门口站到乐曲结束再离开,更多的时候有教区事务推着他向前,他只在门口短短地停留一小会儿,在一个长乐句结束之后才响起脚步声。他来时的步伐杂乱无章,离开的时候鞋尖按照莫扎特的乐句敲打着节奏,仿佛在帮音乐家打拍子。莫扎特有时恶作剧般地想着他要是弹奏起一首Allegro的曲子,科洛雷多是不是该在地板上跳起踢踏舞。他有一次真的这么做了,音乐家突然改换了一首曲子,从Lento突然加速到快板,偏偏他还能把这两种节奏的曲子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大主教在门口默了默,最后妥协般地两拍一步离开,莫扎特在房内笑得直发抖,差点弹错音符,觉得科洛雷多真是天底下正经人中最好玩的那一个。
科洛雷多在他演奏的时候进入琴房从不敲门,他或许是不想打断音乐家的弹奏,或许只是为了遵循他先前所说的“萨尔茨堡的大主教想去哪里都可以”的原则。这次也丝毫不例外,莫扎特索性把他当成一块木头,反正大主教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一直如此:不懂变通,油盐不进。说他是一块木头一点儿不为过。琴房不大,但也没到不能容纳科洛雷多的地步,只是唯一的琴凳被莫扎特占据,音乐家在椅子上轻轻地晃着腿,他没有刻意地去踩踏板——为了照顾刚起步的琴童,南奈尔写的曲子里面并没有标太多的强弱变化。莫扎特拉开了窗帘,他弹琴的时候总喜欢拉开窗帘,天空湛蓝无比,黄昏的夕阳被他在琴键上轻轻敲碎,鎏金的音符在地板上蹦跳,弹落在大主教的脚边。
“这不是你写的曲子。”科洛雷多听了一会儿,平静地指出。
“呃,看来您不像传闻里说的那样对音乐一窍不通嘛,”莫扎特轻松地回答道,这话并不带多少讥嘲成分,只是陈述事实,“是的,这是我姐姐写的曲子,她的名字叫玛莉亚·安娜,我和我的家人们都叫她南奈尔,我的姐姐和我一样是个莫扎特,她写的曲子不比我差。”他突然想起什么,灵机一动地说,“我知道有位弹羽管键琴的乐师下个月要离开了,我能够推荐我的姐姐……”
“很抱歉,”大主教快速地回答,他垂下眼皮,像是想抚摸自己胸前的十字架,说来奇怪,自从那天晚上之后,科洛雷多不再随时佩戴它了,有一次莫扎特从走廊上经过,听见阿尔科伯爵问起这件事,科洛雷多回答说对主的爱戴更多要体现在心中而非饰品上,莫扎特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看见这个动作,内心却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这不符合规矩,我不能为她在宫廷之中提供一个职位。”
“为什么不能?”莫扎特问道,这个念头原本只是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但此刻却占据了这个倔强的音乐家的全部心神,他的反叛心理一下就被激起,莫扎特合上琴盖,站起来大声争辩,“她明明和我一样优秀,甚至于说比我更优秀!她四岁的时候就能弹大键琴了,十岁的时候就在皇宫中演出,她也是个天才!您也听到了,她比其他的那些乐师写得更好,更快,更美妙,您不是个蠢人……尽管我常常这样说您,我能为了我的姐姐向您道歉!但南奈尔她……”
“每个人都该有每个人的位置,”科洛雷多说,他别过脸去,不看莫扎特一下子失望下来的眼神,“尽管我个人赞叹她的天赋,明白她的技艺比我的宫廷乐队中的许多庸才都要高明,也十分清楚她的才华不该囿于家庭,但我不能这么做,我是萨尔茨堡的大主教,我不能因为你的要求破格擢升她。”
“您……”
“她想要进入乐队,至少还需要两百年。”科洛雷多打断道,望向更为高远的天空,他的语气平和。莫扎特却在其中读出一种讥讽,他没法对着钢琴的琴盖发脾气,任何一个损坏乐器的乐师都是世界上品格最糟糕的人,也很显然没法对着主教动手,只好怒气冲冲地甩上门离开,宫殿沉重的木质大门被他一巴掌甩上门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科洛雷多站在琴房里面,缓缓地摇了摇头,莫扎特总是这样,莫扎特每次都这样。因为他是千百年来难得无二的天才,跳出了世人能被天赋所限制的樊笼,所以他天真纯粹到了一种近乎残忍的地步,爱他的人就必定要被他的刀锋所刺痛。
莫扎特摔门出去之后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南奈尔出门上课了,利奥波德被派去今天的一场弥撒上指挥,母亲肯定在台下看着父亲,家中必定没人。他气鼓鼓地一路冲过街道,用白色的皮靴使劲折磨路边的一块无辜的石头,把它来回踢着等待南奈尔下课。显然大主教那天晚上是中了什么邪了,而他肯定也中了差不多的邪,竟然会觉得科洛雷多的态度有所软化!这样一来科洛雷多消失的十字架也能被合理地解释:那个吃了科洛雷多脑子的邪魔把它给摘掉了!莫扎特是失心疯了才会觉得科洛雷多有可能是因为他那天晚上说的话才不再佩戴十字架呢!
“南奈尔,南奈尔!”莫扎特灌了一脑袋的冷风,终于在街边看到了正走着的姐姐,他从地上站起来,大声喊着,向南奈尔挥动手臂,然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她的身边,他从怀里抽出那两张牛皮纸,“这是你的谱子……被我一不小心带走了,我给主教演奏了这首曲子,他居然不同意我推荐你去弹羽管键琴!”
“哦,沃菲,”南奈尔好笑地说,她刚刚结束一场钢琴教学,莫扎特还在她旁边手舞足蹈地控诉着,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又和科洛雷多吵架了,自从莫扎特进入宫廷供职,家里听见科洛雷多这几个词的频率就直线上升,并且往往和蠢驴笨蛋白痴这几个形容词绑定,“……你怎么能和大主教这么说呢?这要求也太过分了些——让一个女人进入宫廷乐队,我想都不敢想呢!再说了,大主教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明天他的乐队们就会因为要和我一起共事而跑得一个都不剩。”
“他们怎么能!”莫扎特气呼呼地续道,“他们应该觉得能和你一起演奏是几百辈子的荣幸!”
“沃菲,你把他们想得也太好脾气了。我啊,没有那么多其他的想法,”她出神地看着碧蓝的天空,“只要每天教的孩子们不发少爷小姐脾气,回家的时候别总有那么多衣服要洗要缝就好了,你知道的,冬天的时候洗衣服总是容易生冻疮,手一旦冻伤要过那么久才能好,我就没法教小提琴了。”
“……正是如此,我们一家人才要互相扶持,冬天的时候我没法像以前一样工作,爸爸则需要买更多的柴火,这时候就体现出你的重要性啦,”南奈尔亲昵地刮了一下莫扎特的鼻子,“好在我们都知道,即使你不是神童,我和爸爸妈妈也不绝对不会不爱你,就像如果我有困难的话,你也不会弃我于不顾,对吗?我们的沃菲现在可是总指挥呢!”
尽管她如此说了,但那天晚上,南奈尔在洗过碗之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盯着家里的钢琴看了一会儿,今天晚上家里十分安静,父母不在家,南奈尔做针线的时候总是全神贯注,一个字也不说。莫扎特则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时不时伸手戳一下钢琴上的按键,一个音符就从琴弦上蹦出来,在钢琴不响的时候只剩壁炉燃烧的声音在空气中噼噼啪啪地响着。今天是周二,南奈尔的下一次家教课在周四,周三分给了浆洗和采购,她要把一周积攒下来的衣服送去给浆洗女工,再在洗涤的中途买好接下来的日用品和食材,最后再去取莫扎特的新演出服和洗碗的衣服,最后再回家和母亲一起准备晚餐,一天的空闲就这样被家务全部堆满,她本该忙得团团转,但此时的空闲未免太过难得,南奈尔不同寻常地停下来了一会儿,盯着钢琴看。
她本来不该盯着钢琴看的,家里只负担得起一台钢琴,她不得不和莫扎特混着用,在除了她需要为家教的课程备课的日子里,这台钢琴都是给莫扎特和利奥波德用的,很显然,他们的工作要比她的需求重要得多,在这个家中,她的声音总是排在最后几位。莫扎特原本趴在琴键上写谱子,此时似有所感般转过头来看着发呆的姐姐。
“像之前一样四手联弹吗?”他察觉到南奈尔慌忙闪避开的目光,完全没能领会到她的意思,反而高兴地为姐姐让出半把椅子,又把南奈尔拉过来,她腿上的针线们哗啦啦地掉到了地上,“哦,对不起,我实在太不小心了,但等会儿再收拾那个,亲爱的南奈尔,我会帮着你,但现在你得帮帮我——我正好想写一首相关的曲子呢!”
这当然是假话,莫扎特心知肚明,他的羽毛笔仿佛有自己的想法,禁止他写出任何一首生前并未创作过的曲子,想必这也是历史对它规则的一种维护,他只能在旁边无人的钢琴上演奏,把那些星星上的金子倒进空洞与无人能听的孤寂之中。但这首四手联弹的曲子也是存在的,那是他写出来给自己的孩子们练习用的,不过想必他的姐姐也会想要它来当做家教课上的练习曲。他敲下几个四分音符,又修饰了几个琶音,转头期待地看着他的姐姐。
“哦,沃菲,如果你要我说的话,后面应该是这样。”南奈尔温和地说,双手在琴键上飞快地动了起来,音乐在她的指尖飞泻而出,莫扎特愣了一下,马上跟上了她的节奏。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跟着父亲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面,探着脑袋往外看的日子,在一次巡演的路程中南奈尔感染了伤寒,发着经久不退的高烧,莫扎特在她的床边跪下,姐姐用滚烫的手捧住他的脸。上帝在天赋上从不亏待任何一个莫扎特家的人,南奈尔的天赋从未消退,她作曲的速度并不比莫扎特慢,能够分毫不差地跟上弟弟的思路,两个人的双手在琴键上跃动,南奈尔在键盘上落下最后一个音,“……就是这样。”
“天哪,天哪,”莫扎特欣喜地说,这首曲子完全超过了练习曲的范畴,也与他原本的预期和风格大相径庭,但却和开头结合得如此完美,像一首精巧的短诗,“这简直太完美了,南奈尔!你比宫廷里面那些看不起人的臭意大利人高明了不知道多少!”
“南奈尔,那么请你听听看这首曲子!”莫扎特高兴地说,他神秘地拿出一张牛皮纸在南奈尔眼前晃了晃,又在姐姐伸出手之后变魔术般飞速地抽回了它,他在钢琴上演奏了这首曲子的前三分之一,音乐在这个不大的家里温柔地流淌,像夜晚一样静谧而舒缓,然后他停了下来,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这是我为你写的……哎呀,我泄密了,好吧!这是我写给你的生日礼物,当然现在还没完成……我忍受不了科洛雷多那个看不起人的笨蛋了,我要向他辞职!但要再晚一些,我想在你生日那天再在音乐会上正式演奏它,这是一首余兴曲,你会喜欢它吗?”
“沃菲……天哪……沃菲,我……”南奈尔说,看着满心想要向她寻求夸赞的莫扎特,她的手指都在颤抖,她的声音战栗着,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灼伤般嘶哑,她的弟弟无疑是幸运的,被父亲发掘出了才能,又被主教和诸多大人物赏识,旁人难以想象的这一切在他看来仿佛唾手可得。沃尔夫冈的愿望总是会被理解的,哪怕他要向主教请辞,把稳定的薪水和工作弃之不顾去欧洲巡演,爸爸妈妈也会为他打点好行装,准备好旅费,可他甚至连土豆多少钱一斤都不知道,“我……我……我从没想过……你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些呢?”
莫扎特记忆中即使是上辈子南奈尔给他写来求助的信时,她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信纸上干燥如常,姐姐整齐的字迹排列在其上,只从字里行间流露出让人难过的心碎,她从不自怨自艾,也不对命运或是其他的东西抱有过多的期待和想望。但这一次,在听完他的余兴曲之后,这个总是坚强、忍耐、慈爱的姐姐突然捧起了自己的脸,她趴在琴键上,毫无保留地大哭起来。莫扎特不知所措地在琴键旁边蹲下,学着科洛雷多那样轻轻拍着南奈尔的背,为她顺气。那天晚上南奈尔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大哭,仿佛要趁着这个父亲和母亲都不在家里的机会把她所有的郁结统统倾倒进这个夜晚。是的,她到最后也没有说自己是否喜欢那首曲子。
这世界总是这样,谁都对幸福孜孜以求,最终人人都不可避免地碰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