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真正确信事情不对劲是在看见哈利·波特在站台上与西奥多·诺特说话的时候。在过去的记忆里,直到N.E.W.T.级别的高级课程开始前,这两人理应都没有任何交集。
德拉科蹙起眉头,他并不惊讶于自己回到了过去。
当然,1993年的夏天不是他原本的“目的地”。而且,理论上来说,时间转换器只能将34岁的他带回到过去的时间线上,而不是让他变成十三岁的自己。
嗯……好像除了离开原有的时间线外,他没用时间转换器做对任何一件事。该死的,他还以为西奥多·诺特这个人很靠谱。
德拉科有些气恼地向他们走去。
站台上挤满了人,鲜红的蒸汽机车喷吐着烟雾。德拉科拨开人群,当与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绿色眼瞳接触时,他的呼吸很没出息地顿了顿,喉咙滚了滚,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儿似的,竟一个词都说不出来。然而很快,当哈利·波特露出久违的厌烦神色时,德拉科回过了神。
好吧,三年级的波特讨厌他,还有什么是新鲜的?
“哈利,你到这边来一下。”
赶在德拉科开口前,亚瑟·韦斯莱先一步将哈利·波特拐到了一根柱子后,不知要说什么悄悄话。德拉科和西奥多几乎同时露出了一个厌恶的神色。即使后来,因为与哈利·波特缔结婚姻关系的缘故而使得德拉科不得不偶尔与韦斯莱一家共进晚餐,但这并不代表他能接受他们破烂的房子、破烂的餐桌,以及显然没有一丝带有纯血巫师应有的骄傲的行事风格。
总而言之,德拉科从未喜欢过他们,就像他们也从未打从心底里欢迎过一个马尔福成为他们的朋友和家人一样。
“你们在聊什么?”德拉科努力拖长尾音,极尽可能地模仿出自己13岁时的傲慢——不,那是哈利·波特给他的不实评价,他只是生来高贵,并为此而骄傲。
西奥多瞥了他一眼,“波特想知道关于西里斯·布莱克,我有什么资讯能提供给他。”
“西里斯·布莱克?”德拉科蹙眉重复了一遍。
“别和我说你不知道,”西奥多说道,“大半个暑假《预言家日报》都在报道西里斯·布莱克从阿兹卡班越狱的事。”
“我当然知道。”德拉科回答。
然而,事实上,他还没有完全理清自己的思绪。对德拉科来说,这已经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事了,相当久远。
他是在一周前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十三岁的模样,而一个十三岁的巫师要想离开父母的视野去做点什么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加上——德拉科抚了抚眉心,他在这条时间线上的记忆显然是混乱的,竟总不自觉地认为哈利·波特被分进了斯莱特林,并成为了西奥多·诺特的室友。
他早已过了幻想和他的伴侣在霍格沃茨时期就成为好朋友的年纪。
“我想问的是,他有什么必要询问你?”德拉科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愉。
在斯莱特林,最能与波特说上话的人难道不是自己吗?至于是友好的交流还是挖苦嘲讽……那不重要。
西奥多想了想,认真道,“他认为布莱克越狱很有可能是为了来找他,也许是希望我半夜从睡梦中醒来看见一个逃跑的囚徒站在床头时,不要感到太惊慌?”
“哈哈,很好笑,诺特。”德拉科撇撇嘴,“布莱克要找哈利,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西奥多转头又看了他一眼,“因为……我们住在一间宿舍里?”
“……”
有那么一刻,德拉科觉得自己只是穿越到了某个平行的时空里,而在这个奇妙的地方,哈利·波特奇妙地成为了斯莱特林的一员。
是的,那个至死都在为别人牺牲的圣人波特被分进了斯莱特林,除非分院帽中了混淆咒,否则这绝对不可能发生。
“这么说,”德拉科谨慎地开口,“波特被分进了斯莱特林?”
西奥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身旁的金发男生,每一根头发丝都被竖得整齐服帖,下巴尖瘦,还有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确实是德拉科·马尔福本人。
“我知道你讨厌波特,但是没错,他是一个斯莱特林。”西奥多说道。
不,你不知道。
德拉科心想,他不讨厌波特。
“德拉科。”纳西莎与卢修斯走到他的身边。纳西莎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蓝色的眼眸闪烁着,“我想你差不多该上车了,亲爱的。”
站台上的人正在慢慢散去,德拉科看见哈利依然在和亚瑟·韦斯莱说着什么,但其他的韦斯莱们已经陆续上了车。
“我想是的,妈妈。”德拉科感到几分不自在。
纳西莎露出一个微笑,“保护好你自己,德拉科。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爱你。”
德拉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垂下眼眸,跟在西奥多的身后上了火车,一旁的格雷戈里·高尔与文森特·克拉布自觉地将他的行李搬了上去。
这一周过得很奇怪。
准确地说,是纳西莎和卢修斯的表现很奇怪,他们对他的关注似乎比记忆中更多,并且流露出的那份欲言又止的怜悯神色总是能让德拉科想起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刻。当然,在没有弄清时间转换器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询问他们任何事都是不明智的举动。
德拉科坐到窗边的位置上,西奥多·诺特坐在他的对面。没一会儿的功夫,潘西·帕金森与布莱斯·扎比尼也走进了同一间车厢。高尔与克拉布则像两个尽职尽责的门神一样守在走廊里。达芙妮·格林格拉斯与她今年新入学的妹妹阿斯托里亚·格林格拉斯坐在隔壁的包厢里。
外面阴雨绵绵,车窗上有雨水落下的蜿蜒痕迹。
德拉科认为,在过去的时间线里,他与哈利·波特的故事其实并没什么新意。与潘西平均每三月就要与布莱斯吵闹着分手或离婚的感情相比,他们很平淡,从来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情节。
当然,他们之间有过争吵,甚至相当频繁——显而易见的,这一点从他们学生时代起就从没变过。可争吵是争吵,与他们的感情好坏从无关系,更不会有人提起要与对方分开。
在战争结束,黑魔王被打败后,马尔福家的处境很不好。德拉科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和过去一样了。他没法待在被黑魔王占领过的庄园里,所以纳西莎决定送他到姐姐安多米达·唐克斯的家中小住一段时日。
德拉科在那里遇到了来陪伴教子的哈利·波特。他原以为离开霍格沃茨后,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他是食死徒,左前臂上有永远不会消失的黑魔标记,而哈利·波特是整个英国巫师界的救世之星。德拉科甚至听说他和他的好朋友们进入了魔法部,成为了傲罗,去完成追捕食死徒的任务。
无论怎么看——德拉科看向窗外,又闭了闭眼睛——他们都不该在一起的。
这只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然而,谁让他是一个永远做不了正确选择的马尔福呢?德拉科撑着下颚,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他忽然很想知道,哈利有没有后悔过选择他,只可惜他永远都没有机会得到答案了。
当他们在安多米达家**同生活的时候,德拉科实在无法抵抗——他当时太脆弱,也太过于渴望了。
在被赋予黑魔标记的那一年,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哈利·波特的感情远不是厌恶,而恰好是它的反面——他喜欢他,所有幼稚和残忍的嘲弄与敌对不过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搞砸了。
德拉科试图用大脑封闭术来遗忘这段感情。可战争结束后,身为的德拉科·马尔福的他实在太孤独了,唯有这没有任何人知晓、也永远不可能得到满足的情感能给他几分慰藉。
他知道,在经历了战争后,他再也不可能变成原来的那个马尔福。尽管纳西莎从未说过什么,但德拉科明白自己对血统观念的动摇并没能得到她的理解,也不可能得到“马尔福”这个姓氏的理解。
所以,他注定成为一个孤独的马尔福。
后来,他的伴侣哈利·波特总说是他给了他一个家,可德拉科从没对哈利说出口的是,他的家同样也是对方给予的。
他喜欢他们在斯廷奇库姆的波特庄园。
他们拥有了十年的美好婚姻,也通过魔法的融合拥有了属于他们的后代——斯科皮·海伯利安·波特-马尔福与詹姆·西里斯·波特-马尔福。
尽管如此,梅林似乎仍然觉得这是错误的结合。
德拉科的余光落到车厢外,格雷戈里·高尔的高大身影就杵在那儿。放在膝头的苍白的手不由握了握拳,而后又缓缓松开,德拉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在没有弄清楚时间转换器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做出任何改变都是不明智的。
德拉科为自己寻了一个借口去克制血液中澎湃的怨恨,可他同时也知道——尽管他讨厌那位来自格兰芬多的老校长,但邓布利多确实说对了一句话,他不是一个能杀人的人,即使对方是杀了他一生挚爱的凶手。
2014年魁地奇世界杯决赛,格雷戈里·高尔用一道杀戮咒谋杀了英国巫师界的救世之星,魔法部傲罗办公室最年轻的主任哈利·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