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好似炸开似的是疼,张海棠捂着胸口,埋腹蜷缩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口鼻里全是血,喉咙又疼又涨,好像有人强塞了勺滚烫的番茄酱,呼吸都喘不上气。
脖子和手都有被毒气灼烧的痕迹,但和心绞痛比起来,这点灼痛简直是毛毛雨。
她感觉有人割开她的衣服,解开内衣和腰带,或许是剧烈的疼痛令她保持清醒,她能清晰感受到有人对她做心肺复苏。
直到她咳出堵在喉咙里的血块,呼吸才终于畅通,恍惚听见有声音在叫她名字。
她睁开眼,看见张起灵半边脸上都是血,握着她的手,手指尾戒上缀着的水晶红的刺眼,已经被血浸透。
张海棠的瞳孔微颤,眼中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她想起当初雷声中看见的画面,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真的实现的时候,她还是难以避免的产生惶恐与紧张。
另一边,黑瞎子在处理吴邪和白昊天,吴邪脸上全是张海棠的血,他像给烤猪刷油那样抹匀,都是麒麟血效果一样,白昊天伤的较轻,他干脆废物利用,把张起灵脸上新鲜出炉的血泥扣下来凑合给白昊天涂上。
“什么情况,蜘蛛精附体了?”
隐约听见这句话,张海棠蜷缩在张起灵怀里,心中怒骂你丫的还狗熊精附体!
黑瞎子拉出张海棠的手臂,只见以手腕上一道伤口开始,血管如藤蔓般凸起,青红色血丝附着着皮肤已经延续到胸膛心脏位置,纹身全部烧了出来,他透过青黑纹身甚至能看见皮肤下的肌肉痉挛。
张海棠已经在失血临界线,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如果不是因为疼痛或许早就晕过去了。
怕她伸手抓伤自己,张起灵握着她的手没放,将她贴身的上衣撕出块布料让她咬住,人在剧痛时常有咬断舌头的情况。
张起灵对黑瞎子道:“镇静剂。”
“他们包里没有。”
黑瞎子已经检查过他们带下来的背包,没有药物。忽然掩体上面传来动静,他翻身站起来往身上套自制的野人服,口中嘀咕,不知道是哪些幸运儿,但希望不要落地成盒。
张起灵安置好张海棠跟着起身,一只手伸过来紧拽住他的袖子,他回头,看见张海棠恢复些许神智的眼睛,他思索一瞬,就着手电找出两只荧光棒,掰亮后放置在她身边。
黑瞎子回头见这一幕:“你要是心疼她,我自个出去。”
张起灵没回话,抽回袖子,往脸上抹泥巴打开掩体入口,迅速翻了上去。盖住洞口时,他没忍住往下面看了一眼。
手电的光芒消失,黑暗与寂静潮水般包裹住这个小小空间,唯独两只荧光棒柔柔散着微光,驱散些许黑暗。
女人躺在地上的身影仍在颤动,眼睛却是睁着的,视线一直落在洞口,微光照出她的脸,却照不进她的眼睛,死气沉沉的。
就像一只濒死的困兽,他一旦离开,对方就会安静死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一样。
“一定,一定要把我带出去。”
张海棠曾对他的交代,是她提前留下的遗嘱。
百年人世浮沉,他熟知世人在各种情态下的情绪和反应,可这次,当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可能会死。
张起灵很难形容现在的感受。
或许,他也是会不甘心的。
洞口被完全盖住,张海棠闭上眼睛,在不会消失剧痛中每一秒都是煎熬,她感觉自己像个架在火炉上的高压锅,气压到达临界,血液都在沸腾。
她无数次以为下一秒就会迎来死亡,但每一次她都挺住了。
疼痛中,呼吸变得绵长,时间无比缓慢,好像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洞口重新被打开,张起灵黑瞎子拖着两个大袋子进来,袋子像才泥水里捞出来似的,沾着各种草屑和泥巴。
三人打扮猎奇程度连黑瞎子都啧啧称奇。
“人才啊,谁想出这么有偷感的打扮。”
下来的刘丧,解雨臣,胖子三人只有解雨臣还清醒着,脸上套着简易头套,挖了三个洞,戴着防风眼镜,头套里面还戴着口罩,三人的泥巴雨衣被腐蚀的坑坑洼洼,如果身体是重灾区,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脸就好很多。
张起灵各自在他们脖子上抹上血,避免被腐蚀的创口恶化,放了血他的脸色迅速白了下来,整个人殃殃的,和张海棠的脸色没什么两样。
可能是解雨臣,张海棠戴着兜帽,只有这两个幸运儿保住了头发,就是像是刚做了套锡纸烫,发尾微微打着卷,其他人头发全被无情剃光抹血泥。
黑瞎子挨个替他们涂抹上一层血泥,动作熟练得让人幻视烤猪皮摊主,下一秒就能典着大脸笑眯眯吆喝,客人你的的碳烤蜜汁猪皮好了。
想象太过地狱,解雨臣及时住脑,先问先下来的人什么情况。
“还没死。”黑瞎子心中感叹,得亏没伤着解雨臣的嗓子,不然吴邪非得被解雨臣喂上两斤老干妈。
解雨臣观察了会儿吴邪,脸上裹着血泥也看不出情况,只能看出胸口微微起伏确定还活着,他把视线移向张海棠。他带了药物,刚才张起灵给她打了一针镇定,情况已经慢慢稳定。
其余人也挨个打了消炎针,避免伤口感染发烧。
张海棠的灼伤并不重,主要是失血过多,张起灵在替她清创,抹药,顺带更换衣物,衣服全是泥水和血,已经完全不能穿了,其他人都自觉背过身。
打进去的镇痛剂开始产生效果,困意快速席卷大脑,可张海棠已经疼懵了,错把镇静剂的效果当成要gg的前戏,她把嘴里的布团用舌头顶出去,一掉出来嘴角就渗出不少来不及咽下的血水,血还没吐干净,她就断断续续的说。
“……我死了,你就把我忘了,往后你还有很长的……”
张起灵看了她半晌,替她擦了擦下巴上的血,“你不会死,你也不用说这种话。”
被他打断,张海棠一着急,舌头就捋不清,她实在太困了,她努力睁开眼睛,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张起灵伸出手盖住她的眼睛。
“我们不需要遗言,睡吧。”
声音带着熟悉的不容置喙的口吻。张海棠本能的闭嘴,安静不再动弹,张起灵正想收回手,忽然感受掌心淌过温热的湿意。
“想好了?”
黑瞎子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张起灵没有说话,安置好张海棠,他便靠在一边闭上眼睛休息。
黑瞎子知道他放血后需要休息,没打扰他,自己靠着背包半躺下,陷入沉默,平日大大咧咧的人沉默下来其实挺唬人的。解雨臣处理好自己身上的伤,坐到黑瞎子身边,良久,他看着对面两个已经睡过去的人,轻声说:
“你不打算做点什么?”
黑瞎子笑了下,反问道:“花儿爷听说过忒休斯之船吗?”
“这个名字来自一个有名的悖论,一艘航行途中修修补补,不停更换零件的船,因为船不断更换零件,到最后还是不是忒休斯之船。”解雨臣转头看黑瞎子:“你在和我讨论哲学?”
“我认为你会喜欢我这样的比喻方式。”
墨镜遮挡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他上扬的嘴角。
“知道两艘忒休斯之船在海上意外相遇,会是什么结局吗。”这句话似乎在问,但解雨臣一直在沉默,他便自顾着说着:“无法避免的磨损,导致他们互相更换零件,从一颗钉子,一块木板,最后越来越多,他们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他们,而是彼此。”
“从相遇开始,结局就已注定。”
良久,解雨臣才轻轻的说。
“要么同生,要么共沉。”
从出生开始我们每个人都是忒休斯之船,无法避免的就是学习与获得,遗忘与失去。这大概就是我们身为忒休斯之船的“磨损”。可是这种“磨损”对我来说是可怕的,我不想换掉我身上的任何一块木板,我觉得完整才是真正的我。但这段文字出现的时候给了忒休斯之船的磨损赋予了新的意义,当两艘忒休斯之船相遇的时候,互换木板,虽然最后的不再是自己,但却真实的成为了彼此。
忘记在哪里看见过,但这是我最近很喜欢的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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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六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