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晏有时候会想张家人的长寿到底是诅咒还是祝福?他们又为了长寿付出了什么代价?
这些事情没人能说清,只是由于自身的不科学,大部分张家人都神神叨叨的,他们会在人生的某个阶段突然觉醒——“天命!”这是张家的官方说法。也有少部分人私下蛐蛐说这是中邪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突然打开了你的脑子,往里面塞了一段强制执行的命令,从此这个人的人生都不重要了,他的余生只剩下这一件事。
张海晏的父亲也是这样一个人。
从张起灵的叙述中,张寿昶是个慈爱的父亲,或许曾经的确是,可在张海晏有限的记忆里,他就是个不负责任,自私自利的混蛋。
生在张家本就是不幸,而他们全家的悲剧除了怪罪张家这个吃人的地方外,唯一能怪罪的,只有张寿昶。身为父亲,身为丈夫,无论哪一个角色,他都非常不合格。
没人知道十四岁的张海晏看见自己全家的尸体时是什么心情。
……
张海晏一路自己开车,从西安出发,先去了趟东北,曾经那个陈旧古老的大宅子已经不见踪影,可不远处的长白山却依旧如故,默默驻足良久,回想起幼时,可惜往事不可追,之后转道向南,从大连乘船到上海。
阳光明媚,微风习习,湛蓝色的大海上有几只海鸟正在肆意飞翔,不远处的码头上,无数货轮正在缓缓泊岸,同时也有更多的货轮缓缓驶离,给这片土地带来了大批的商品与财富。
叮咚~叮咚~叮咚~
张海晏的手机就像被炸了似的响个不停。
经过这么多天的旅行,她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有时候她公司的高层会因为某个项目询问她的意见,这种事情她一般会当场回复,说不清楚的也会写个正式的邮件阐述意见。至于如今这叮咚叮咚响个不停的短信,百分之百都是小张们发来的,这么多天了都在说同一件事——救救我救救我,族长快要练死人啦!!!
第n天收到同样的信息的张海晏只能感概她的侄儿们的确够执着,张起灵也确实狼灭。
然而,她是绝对不会同情他们的,因为始作俑者就是她呀!
到了这里就没必要玩什么微服私访的戏码了,坐上安排的专职司机的车,丝滑的从码头直奔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大上海。
此时天色还早,夜晚的各种娱乐活动还没开始,但繁华依旧不减,与二十年前的荒芜相比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街上的行人,路上的车辆,还有街道两边各色各样的建筑物,无一不是时代变迁的证物。
直到侍应生恭敬的请张海晏下车,她才停止了这种莫名的回忆,离开前还不忘要走车钥匙并交代司机原地下班。
车她可以自己开,就不麻烦司机小哥了。
此时的不夜城已经趋于成熟,尤其是繁花似锦的黄浦江边,号称是最奢侈,最纸醉金迷的销金窟,金碧辉煌的门头前面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香车宝马,美女如云。她当年也在类似的场合浸淫了许多年,世情如此,想做事就得学会同流合污。
所幸多年打拼,也豪掷千金置办了不少地皮房产,依稀记得这附近也有她的产业,只是那些房本地契收了满满当当一大箱,平时就放在书房角落里吃灰,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具体在哪儿。
不过没关系,她本来也不是来巡视产业的,就不费这个脑细胞了,还是舞台上的黄梅戏精彩。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被世人传颂千年,经久不衰,再加上悦耳动听的旋律,优美细腻的扮相身段,既好听又好看,可惜台下的观众却并不都是会欣赏美好的,比如眼前的他,他一心追逐着那个悠然自在的女人,
“这位美丽的女士,”面前递来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花束后的男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好久不见。”
张海晏微微一怔,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回应道:“好久不见。”他是……考斯特.埃尔梅罗.亚伦。
时间拨回1952年。
初来乍到的东方女孩独自居住在鱼龙混杂的贫民窟,在那个时代,身为女人就是原罪,若是再加上贫穷,年轻,美貌,无亲无故这些因素,那简直罪无可恕。但张海晏不一样,她安安稳稳的在那个地方住了下来,其中艰险可想而知。
当然,亚伦那时候还是颗受精卵,和张海晏有关系的是他的母亲考斯特.埃尔梅罗.琼安。
富家出生的琼安在少女时期遇到了她的爱情,对方风趣幽默,仪表堂堂,只是稍微穷了一点,但她的父母却并不祝福这段感情,于是天真的小姑娘自以为勇敢的和爱人逃走了。可惜世事难料,离开了父母的庇护,她的爱人却露出了凶狠的獠牙……短短几个月内,可怜的琼安就迅速褪去了天真,变成了白教堂区出场费最高的流莺。
……咣当,一包“
还是个也没有感受到了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心说哪里来的愣头青,看戏看的好好的被打断就算了,还要变成戏台上的主角,心里大大的不爽。
抬头看去,眼前这个男人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皮鞋更是亮得能照见人影,端的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见张海晏抬头,他也不显局促,反倒是那股老钱范儿起的更正了,单手插兜,看张海晏的视线移到自己身上后也不局促,反而愈发得意,左手拿花,右手猛的抬起拂过他那油光水滑的头发,张海晏条件反射的瞳孔一缩——咦,好油啊!同时手腕上那支金光灿灿的手表就更显眼了。
张海晏靠在椅背上努力往后挪了挪,尽量忽视眼前的玫瑰,同时微笑着打量着男人,狂蜂浪蝶?不对,男人眼中的确闪过一缕惊艳,可大部分目光却聚焦在她的手镯,项链和手包这些外物上,踟躇了一圈又一圈。
嗤,原来是小白脸子拆白党。
连这些表面的功夫都做不好,业务水平堪忧啊。
张海晏也没有当场拆穿的意思,这世上蝇营狗苟的事儿多了去了,见一个管一个还不得累死。只是轻轻放过也不大好,为念头通达,还是悄悄给个教训吧——一根泛着幽光的牛毛细针悄无声息的被轻轻放在男人的在心里鄙夷了半天,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好几圈也没看出个四五六来,张海晏从来不会苛责自己,猜不到就不猜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她直接选择离开。
而男人也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游刃有余,眼前的女人自然是美的,披肩长发碎花连衣裙,裸色高跟鞋,全身上下亮晶晶的首饰更是耀眼,再加上那张精致的脸,蛾眉皓齿,双瞳剪水,毫无疑问,这是只大肥羊,十年难得一见的大肥羊。
他娴熟的露出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并着意向左微微倾斜,因为他右侧的脸再加上得体的着装和昂贵的腕表,几乎是他在女人圈里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大肥羊’本人意料之中的不好骗,连话都没接就要走,他也不好拦,也拦不住。
出了饭店,张海晏收到了秘书处李薇的短信——【何董,上海事业部负责任人查理苏邀请您莅临参加嘉瑞大厦的剪彩仪式。】
“别动,”刚刚还风度翩翩的男人阴恻
张海晏舔了舔唇,身为一个遵纪守法了好多年的爱国商人,这架势,让她感觉时光h好似退回了呆在南美的那些年——混乱,暴力,血腥味十足。
那是个很糟糕的地方。
再看看眼前,暗暗咋舌,这环境,这氛围,不是吧哥们,你是非要当法外狂徒不可吗?
甩掉尾巴的张海晏也没心情继续闲逛了,又莫名觉得很不爽,于是她穿过广场,绕过一排小摊,来到一座大型商场面前,没有一丝停顿就走了进去。
女人心情不好怎么办,花钱呗。
包包,鞋子,衣服,化妆品,还有金光闪闪亮晶晶的珠宝首饰,这些东西都是抚慰心情的灵丹妙药。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包起来,都要了。”张海晏满不在乎的掏出银行卡结账。
导购小姐们笑靥如花,一路簇拥着贵宾,个个小嘴都抹了蜜似的说着甜言蜜语,这个称赞张海晏人美声甜身材棒,那个又道气质高雅皮肤好,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张海晏被这些直白的马屁捧得飘飘然,女孩子们虽然动机不纯,但谁不爱听好话呢?
进商场前的张海晏身上还带着些郁气,可出商场时的张海晏却是满心愉悦,一身轻松。
至于购买的商品,作为新晋VVVIP客户,她填了地址,电话,稍后自然会有人送货上门。
算了,也没什么好气的,尘归尘土归土,曾经的人早就已经安息了,她还在这里纠结什么。
她拿出手包,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帮我订明天回京城的机票。—何清
不到一分钟,就听到“叮咚”一声,手机那头的人回复:收到,明早十点,东方航空,A0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