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小哑巴笔记 第133章 第130章 夜雾阴雨

黝□□仄的空间里，小哑巴沿着脑子里的那幅地图不知道走了多久。

四周十分寂静，她只能听见自己走路的声音。

太黑了，太安静了，恐惧犹如跗骨之蛆攀了上来。

“影，影，你在吗？”

她开始喊身体里的“影。”

“影？”

“影？”

“影，你在吗？”

“影”被她喊得不耐烦，声音暴躁道。

（干什么？你叫魂呢？）

小哑巴怯声道：“我害怕.......”

太安静了，她想有个人和自己说说话也行。

“影”简直气笑了。

（怕？用不用我抱抱你，安慰你一下啊？）

小哑巴：“不，不用了。”

他的语气陡然一变。

（怕就去死！）

亏他这一吼，心中的恐惧被驱散不少，小哑巴大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过了石门后，就没有什么密洛陀了。

不过奇怪了，她明明是按照地图走的，怎么还是走了这么久？

“咚咚——”

她伸手敲了敲石壁，也没摸到什么机关，反倒牵扯了肩膀上的伤口，痛得她抽了一口冷气。

“嘶——”

侧过头，用手电照了下肩膀上的血窟窿。

生生被密洛陀挖了一大块肉下来后，似乎能感觉到有一截白色的骨头暴露，被空气炙烧，好似滚水裹身。应该是伤得太重了，她的伤口还没有开始修复的迹象。

右手小指上的那根红线依旧存在着，长长的红线自从她进入山洞后，就一直拖在地上跟着她。

想到就是因为这根红线，才引发出昨晚的事情，还差点害得她和吴邪在下面永远回不来，小哑巴更觉得心烦。

挥剑想斩断红线，几道寒光闪过，红线却仍旧完好无损。

（嗤——）

脑子里，“影”蓦地冷嘲一声。

（居然被这么一根红线困住了，江伊，你还真是没用。）

小哑巴不想理他，又挣扎好久，就差把自己的手指掰断了，可红线就像长到她的小指上一样，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

“影”的嗓音和张起灵是完全一样的，但语气完全不同。

张起灵是平淡，而“影”更多的时候言辞又冷又锋利，就像用刀刮人似的。

比如现在，“影”又开始用一种冷到掉渣，又有些毒的口气说。

（如果是我，我会把手指剁了。）

小哑巴顺着他的话，想到那个画面，不禁一阵胆寒。

“影”感知到她害怕的情绪，嗤笑道。

（反正没了手指，很快又能长出来。）

（直接把手指剁了，一个修歪门邪术的茅山道士还能造成威胁？）

言语之中，他尽显狂妄，不可一世的个性。

其实，这倒是一个办法。

小哑巴的身体特殊，就算是没了手指，也能很快长出来。而且，这根红线也确实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想着，小哑巴慢慢举起左手。看着自己小指上的红线，举着剑比划了几下，还是没敢对自己下狠手。

“不行不行，太痛了，万一手指还没长好，我先痛死了怎么办？”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江月，她倒是干得出来这种事。反正手指能很快长出来，她会面不改色地把手指切了，摆脱红线的束缚。

可是小哑巴向来怕痛怕得要死，怎么干得出来切自己手指头的事。

对此，“影”也没理她，只说了一句。

（江伊，你是最不像张起灵的。）

小哑巴不高兴地碎念了一路。

“你才不像张起灵呢，你全家都不像张起灵.....”

“我就是怕痛嘛，你们都那么厉害，我也不想这么没用，可我就是害怕啊.....”

在面对明知道会造成的疼痛或伤害时，她心里就会开始害怕，恐惧，逃避。

“我哪里不像张起灵了，就是很像，就是很像嘛......”

她一路碎碎念念，跟个小唐僧一样。

“影”简直被她烦得不行，忍无可忍道。

（行行行，你最像张起灵，你最像你最像，我们都没你像。）

听话，小哑巴总算高兴了，正欲回话.....

“哒——”

前方传来声响，小哑巴猛地将手电照过去，杏眸警惕。

“谁？”

那是一个拐角，手电光一打过去，就看见一只站立的黄皮子，用黄色的眼珠子紧盯着自己。

与此同时，她脑子里响起“影”的声音，低沉邪性。

（江伊，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你们的不同吗？）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

话音刚落，小哑巴就感觉自己被猛地推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地。

“咚——”

“好痛......"

“嘶——”

等她再次捂着胳膊爬起来，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

四周依旧是黑漆漆的，但明显更空旷开阔了，半空中竟然生出一层妖异的青幽色。无孔不入的寒气缓缓从脚底升起，让人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小哑巴一转头，张起灵盘腿坐在不远处。

他闭着眼，冷白脱俗的脸庞，平静到淡漠。

“张起灵！”

“张起灵！”

她激动地喊他，可是下一秒，声音却戛然而止。

小哑巴恐惧地瞪大眼睛，直直看见张起灵的身后生出一个硕大的扭曲黑影。像一个沾水的黑色泡沫，越胀越大，诡异地张牙舞爪。

“张......”

她杏眸瞪得浑圆，最后，眼睁睁看着黑影变成和张起灵差不多的身形。

慢慢地，那个黑影愈来愈有人的形状，有了人的躯干，四肢，五官....

最后，她看见一个半透明样的“张起灵”，站在张起灵的背后！

小哑巴身体僵硬，寒意从大脑一直传递到指尖。

这时，那个“张起灵”动了，忽然掏出一把锋利的刀。眸色狠厉，猛地刺向紧闭双眼的张起灵的脖颈！

“噔——”

千钧一发之际，那双淡漠的眼眸霎时睁开。

张起灵侧首，抬手抵住那把锋利的刀，同时迅速起身，一个侧身踢向“张起灵”的胸口。

那个“张起灵”的反应同样不慢，当即收回手，侧身，踢腿，直直迎上去。

“砰——”的一声，两人齐齐后退一步，动作完全一致。

片刻，两双完全一模一样的眼眸凝视，一个清漠，一个邪戾。

“你是什么东西。”

张起灵看着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轻蹙眉头。

他已经肯定，眼前的“自己”一定不是人，所以问的是“你是什么东西？”

“张起灵”轻扯嘴角，勾出邪气横生地笑。动作，样貌，就像一比一复制张起灵的一样。

“等杀了你，这话，就该我问你了！”

话落，他眸色倏尔一凌，杀意乍现，再次举刀砍过去。

张起灵没有多话，直接迎战。

刀接拳往，两人旗鼓相当，完全不让。更奇怪的是，他们两个人的招式完全一模一样，就像提前知道对方的想法一样，根本分不出胜负。

对打之际，“张起灵”甚至挑衅道。

“张起灵，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弱得多啊。”

“咚——”

张起灵没回话，清凌的眼眸一抬，反手直接将人打出去。

后者握住他的拳头，另一只拿刀的手像鬼魅缠过来，锋利的刀刃直逼张起灵的面额！

“张起灵——”

“张起灵——”

小哑巴有心想帮忙，却发现他们好像根本看不见自己。

“张起灵——”

她跑过去，在看见“张起灵”挥刀砍过来时，拔剑就想挡过去。伊水剑却直接从刀中间岔开，劈空。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接触不到他们。

“都是假的?”

她想起“影”推她之前说的话，结合眼前看到的一切，小哑巴可以肯定自己现在看到的两个张起灵一定是假的。

她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幻境里面。

思及，她抬头，摸出手电，借着光，打量四周的环境。

只一瞬，她就认出了这个地方，这是青铜门的内部。

这个地方，她无比的熟悉。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她一时没去顾还在打斗的两个张起灵。举着手电筒，走向角落里的一块石头。

她记得，她曾经在这里用小石子当笔，画了一幅画。

可她走过去看，手电筒照射的石面上，光滑平整，完全没有她当初的涂鸦摧残。

“怎么，没有呢.....”

难道这不是青铜门？

小哑巴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了，但环顾四周，这又是那个青铜门没错。

刹那，她想到一个很关键的地方。

如果这个地方就是青铜门的话，那是什么时候的青铜门呢？

张起灵现在青铜门里，难道是云顶天宫的那次吗？

这个时候，她初生了吗？

还有，那个要杀张起灵的“张起灵”到底是谁？

小哑巴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如果你觉得这个字很复杂的话，不如从头再捋一捋。”

脑子里，蓦然想起吴邪当初在教她练字时说得这句话。

如果事情变得让你觉得复杂的时候，不如从头开始捋一捋。

想着，小哑巴也没管那两个打得昏天黑地的张起灵，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从头思考。

她是从什么时候进幻境的呢？

应该是“影”推倒她的时候。

“影”当时对她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江伊，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你们的不同吗？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

如果这个幻境就是“影”打造的，那他是想让自己看见他的来历吗？

“影？影？”

“你还在不在？”

“你睡着了吗？”

小哑巴喊了他几声，却没得到他的回复。

他到底想让自己看到什么呢？

“砰！！！”

不远处的战局猛地一震。

拿刀的“张起灵”吃了一掌，脚步后退。刚站定，张起灵的发丘指在他的额前指定，清漠的脸庞透着淡淡的锋厉气势。

“你输了。”

“呵，”被指着的“张起灵”冷笑一声，“输？”

“你赢不了我！”

他忽然将刀捅向张起灵，神色癫狂。

张起灵反应很快，直接用手抓住那把刀，刺眼的鲜血霎时顺着刀身滴下来。

见状，“张起灵”又立马搅动刀柄，试图让锋利的刀刃绞烂他的手。

即便知道这是个幻境，也看得小哑巴不禁心头一紧。

“张起灵！”

在她喊话时，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尽管两人的招式完全一样，但拿刀的“张起灵”明显饱含杀意，招招都是杀手，极尽激进！

这副样子，倒是让她想起来一个熟悉的人。

“影！”

小哑巴猛地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打斗的两人。

“影”就在她的面前，她刚刚居然还在傻乎乎地找他！

像想到了什么，她赶紧用手电照了下两人。

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有影子，一个人没有？

应该两个人都没有才对啊！

这个结果让小哑巴错愕不已。她再仔细一看，那个有影子的，居然是那个拿刀的“张起灵”，也就是“影！”

影子怎么会是“影”的呢？就算有，也该是张起灵的啊。

“砰！！！”

在她恍惚之际，“影”不知怎么被张起灵打倒在地，翻身，吐了一大口血。

而张起灵也不好过，嘴角渗出鲜血，半跪在地上，脸白如纸。

“影”的身手完全就是复制张起灵的，身手和他同样厉害。张起灵伤了他，恐怕也十分不易。

“影”倒在地上，眼神阴鸷地盯着张起灵。

那张和他完全一样的脸庞露出狰狞地笑，和着嘴边的鲜血，恍如恶魔。

“张起灵，我不甘心！”

“张家人何曾善待你，人人利用，欺骗设计，你何苦要为他们奔走？！”

“这些年来，你一次次接受不属于自己的目地，一次次忘记所有，你真地甘心当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吗？！”

“张起灵，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反抗吗？！”

“张家与你何干，青铜门与你何干，我帮你摆脱这一切不好吗！”

张起灵慢慢站起身，抬手擦去自己嘴角的鲜血。

那双平静的眼睛，一如既往，如长白山的雪，清澈淡然。

他看着地上的“影”，如同看着自己的心魔。

“摆脱一切，然后呢？”

“影”被问得一愣，以为张起灵被自己说动了，随即露出欣喜。

“然后，我帮你去杀掉那些曾经利用我们，欺骗我们的人，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那些死了的人，我也有办法让他们永不超生，一个都不会漏！”

他注意到张起灵的眼神，像块冰似的，瞬间让他平静下来。

“影”又冷冷一笑。

“张起灵，从你出生开始，我就一直看着你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

“你愿意继续当行尸走肉，我可不愿意！”

“今天杀了你，我就自由了！”

说着，他便想起身再次反击。

张起灵早就猜到了，抬起手，先前被刀刃划破的手心仍在流血，他便直接用鲜血画符，手腕翻飞，血似在虚空成了印，定住了“影。”

“我不能让你出去。”

小哑巴看着这一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她想，她或许知道“影”到底是什么了，又为什么一定要杀张起灵了。

或许，你可以把“影”当做一个张起灵生命的旁观者。

从张起灵出生开始，“影”就在一直观察他了。

这么多年，“影”一直看着张起灵经历的一切。

看着他被人利用过，欺骗过，伤害过。看着他从小在张家的遭遇，看着他成为张家族长，看着他一次次失忆，看着他一次次奔走在寻找记忆的路上，看着他不知不觉被安排的命运.......

他见过藏海花田襁褓里的婴儿，见过周穆王龙纹石盒中的圣婴，见过站上张家族长位置的起灵，见过游走在世界边缘的独行者，见过格尔木疗养院里的失忆病人，见过被当成诱饵工具的阿坤，也见过又即将走向循环的张起灵.......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张起灵一直在接受“天授”强塞给他的任务。而他淡漠的性格，也使他一直沉默地背负着身上的使命，一个人完成了那些任务。

而从张起灵出生就一直旁观着他的“影”，他并没有失去记忆，相反，他记得所有的一切，他清楚地知道在张起灵身上发生过的一切。

日积月累，他再无法忍受这种被安排的命运。

他想要拥有自己的人生，不被束缚，获得自由！

在这种情况下，“影”诞生了。

“那，我是什么？”

小哑巴茫然地看着自己，如果“影”才是张起灵真正的影子。

那她和江月，又是什么呢？

不远处，张起灵用血画出的阵法已经到最后一步。

他神情淡漠，手指不停勾勒，利用指上的鲜血画着繁杂的符号，宛如一尊执法天神。

那是一个镇压邪物的阵法，张起灵曾在小哑巴面前用过一次，但她没记住。

虚空中，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符印压得“影”根本无法起身。他只能用双手勉强撑地，艰难地喘息，双眸猩红，歇斯底里地吼道。

“张起灵，就算你杀得了我一时，可我永远不会消失！”

“我就是你——”

随着阵法的最后一笔落下，红光大起，自阵中生出狂风大作，卷得张起灵的衣襟翻飞，眉眼凛然。

小哑巴被这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在泪水横飞的时候，模糊看见身处阵中的“影”慢慢消失了，唯有那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耳旁久久不散。

“张起灵，我不甘心！！！”

“你又甘心吗？！！！”

“啊——你又甘心吗——”

风渐渐停了，阵中，已经没有“影”了。

“咚。”

倏尔，张起灵单膝跪地，吐出一口血。

“张起灵！”

小哑巴赶紧跑过去，眉眼焦急，却根本帮不到一点忙。因为张起灵根本看不见她。

从她的角度看去，只看见他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嘴角鲜红的血迹，无比刺眼。

“张起灵，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痛啊？”

“张起灵.......”

“影”和张起灵的身手完全一致，在实力对等的情况下，“影”刚刚被打压成那样，估计张起灵身上的伤也肯定不轻。

不对，不对........

小哑巴像被惊吓到一般，忽然站起身，看着张起灵的脚下。

怎么回事，张起灵的影子呢？

“影”已经不见了，那张起灵的影子怎么还没回来？

“哒。”

角落里，猝然响起一道细微的声响，在这个极其安静的空间里，无比刺耳。

“......”

张起灵侧首，瞬间朝发声处看去。

突生变故，弄得小哑巴也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紧绷身体，跟着一起看过去。

那是个幽暗的角落，唯有头顶的缝隙里，不知从哪里透进来一点光，落在地上，显得没有别处那么黑。

张起灵刚刚就坐在那里。

片刻，张起灵站起身，准备走过去一看究竟。

“哒。”

这时，角落却再次发出一道声响。

紧接着，一个身材娇小，身穿连帽外套的人走出来。

那是一个女孩，皮肤像刚剥壳的菱角，大大的杏眸淋漓，清澈如水，样貌和张起灵有着五六分相似。

她走出来，杏眸怯生生地，在看见张起灵后，霎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

一瞬间，小哑巴愣在原地。

那个女孩她很熟悉，那就是....她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在青铜门里见到张起灵的场景。

愣神之际，女孩已经走到张起灵的面前，盯着他看得很仔细，模样天真无邪。

而张起灵对于眼前出现的这个女孩，似乎也觉得疑惑。墨眉微蹙，视线落在她和自己相似的眉眼上，不免沉默。

与此同时，小哑巴的耳旁响起一道声音。

嗓音徐徐沉缓，恰似跨越千山万水，历经岁月沧桑。

“影，自我生而它生，知我所经之事，见我所行山水。百年沧桑，在我的岁月里渐渐模糊，唯有它一直记得一切。”

“它悲我，悯我，亦怨我，恨我。”

“青铜门内，万物终极前，我的影子生出了意识，想拥有属于他的人生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