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那新生的嫩芽仿佛是一切希望的开始。但有些东西却宛若失去腿又被蒙上双眼的羔羊,在这烂漫的春日里彻底迷失,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
身穿纯黑色礼服的少女站在一把被放在刀架上的打刀面前,她刚刚参加了一场葬礼。那是一位功夫大师的葬礼,也是那把打刀第一个主公的葬礼。
少女面前摆着的就是一把生在刀剑时代结束后几十年的倒霉打刀。
那把打刀被锻造出来之时,刀剑的时代早已结束,但达官贵人们有不少还是会锻造刀用于收藏或作为家族图腾。那把打刀也在百余年前作为一份体面的礼物漂洋过海送到中国某富贵人家正办三岁生日宴的小少爷手中。那孩子对它爱不释手,带着它去后山玩,结果遇到了蛇的袭击,他惊慌之下竟使用打刀斩杀了那条蛇。
现在想想也是荒谬,一个三岁的小孩是如何用得动那么重的刀?不过,就算不可思议,却也是确确实实发生了的事。那天回去之后,府上的老夫人找工匠将那条蛇皮制成了打刀的新刀鞘,全府上上下下都把打刀当成了小少爷的救命恩人,那振打刀也就在这份感谢和爱中拥有了灵体。
小少爷是一个身体虚弱又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人。家里人都担心他活不了几年,于是,他也就被老夫人送去学武强身健体。之后,他的身体倒是康健了,却仍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他总是一个人安静的打坐,美其名曰:“心如止水才能让武功更上一层楼。”打刀不懂,但它喜欢和他一起安静待着。
后来过去许多年,时局动荡,也发生了许多事。打刀看小少爷从一个小孩慢慢长大成人,武功也越来越好。甚至在和平到来之际,小少爷成为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功夫大师,有不少人登门拜师呢。
这群登门拜师的人里啊,有一个整天说话不着调还咋咋呼呼的臭小子。在主公的那些徒弟里,打刀偏偏就看不上他。结果,造化弄人,这臭小子偏偏成了主公最喜欢的徒弟!主公喜欢他喜欢到在自己花甲之年时将打刀传给了他!
或许是因为那个臭小子不识货,也或许是因为那个年代一不需要打仗、二来日常生活也用不到武士刀,那个臭小子并没有仔细的把打刀收藏起来,只是丢到了家里的一个角落,来了兴致就拿打刀独自练练刀法,搬家的时候虽多次嫌弃打刀麻烦,但也从来都没有丢掉过。尽管打刀很不想承认,但是这个臭小子也算是打刀的第二任主公了。
打刀也算是陪着第二任主公度过了几十年的时光,看他结婚生子,为生计忙碌奔波。这位主公有一个外甥女,天生骨骼惊奇,听得到打刀的灵体说话。或许这姑娘是天生和刀就有缘分罢,她后来还去做了审神者,管理一群刀剑男士。
第二任主公的外甥女,也就是此时站在打刀面前的这位少女。
“师爷走了。”少女面色沉重,语气悲痛的说。打刀不理解她为什么悲痛,毕竟她和它的第一任主公又不熟。可打刀是十分悲痛的,其实在第一任主公离世的时候它便隐约有感觉了……打刀是因为他才诞生的灵体,他离世的那一刻,打刀心里忽然产生一种难以掩盖的慌乱,就算试着努力去感应他的存在,但连接着他们的那条线就好像断掉了一样,打刀什么都感觉不到。
对于第一任主公的死,打刀一点都不恨。毕竟,他在离世时已经年过百岁,算是寿终正寝,又走的安详;虽然一生都没有结婚生子,但他桃李满天下,葬礼上有很多徒弟来送他,也算得上体面。对于人类来说,这样离开已经算是最最圆满的结局了。可打刀知道,它心里还是在恨些什么的……它恨自己。
第二任主公的外甥女是在四、五年前成为的审神者。那时,她就有来找过打刀,问它愿不愿意显现,拥有身体,成为她本丸的战力。打刀当时每天都和第一任主公一样心如止水的待着,认为那便是修行,便不想要身体这种世俗且让人分心的东西。也就拒绝了她。后来,她又偷偷来找过打刀几次,它也都拒绝了。
打刀恨曾经的自己为什么不答应她!
如果它在第一任主公离世前就有了自己的身体,虽然仍是不能阻止其生老病死,但……至少能去参加他的葬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厕所里。(是的,那个臭小子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把打刀摆在了厕所里)作为刀的灵体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所以它需要一个身体。
“我这是最后一次来问你了。你愿不愿意显现,成为刀剑男士,拥有自己的身体?现在这个时代毕竟不用打仗,就算哪天真打起来了,用的也是热武器,轮不到你上场。继续待在现世,你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世,就算产生新的羁绊也一定会以你因为对方离世而伤心收尾。但如果你来我的本丸,也就会跟那些和你一样有着无限寿命的刀剑男士成为朋友,他们……可能还能把你熬走呢!”
少女审神者娓娓道来,当然,她考虑的点和打刀完全不一样。它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做到更多事的身体,而她却是担心打刀会因为重要的人在自己之前离世而悲伤。反正无论如何,它都会答应的,只是……
“小姐,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帮忙做杂活可以,但是,我不想上战场。”
此话一出,那原本还紧绷着精神的少女放松了下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她笑着说:“放心吧!你算是我私自带过去的刀,就算你想出阵,时政那边还不一定允许你去呢!”
如此,这件事便谈妥了。审神者求舅舅将打刀赠与她,舅舅答应后她便将它带回本丸,经过了一系列画符施法后,打刀便有了自己的身体。
这具身体和审神者一样高,打刀倒是对身高没意见,毕竟审神者已经算是个子比较高大的女生了。只是他觉得自己的体型有些瘦了,腰、胳臂和腿都太细,看起来一折就断,很没力气的样子。头发长度大概到耳下三指左右的位置,还被扎了个半马尾,这头发长度也还算是好打理。身上穿着的像是武术表演服的衣服——打刀的两任主公都穿过类似的衣服,也还算是轻便。只是……打刀的耳垂扎着耳钉,舌头上也被钉上了舌钉,原本正常人虎牙的位置更是长着像是蛇一样又长又尖的獠牙;不张嘴还好,一张嘴便有些吓人了。当然,打刀不在乎吓不吓人,反正自己也看不到。只是觉得耳朵和舌头上都有洞、还有这样的一副牙齿,将来的生活或许会不大方便。
“你的样子和我想象中不大一样。”审神者皱着眉,有些心情复杂的说:“你以前总是把修行和心如止水放在嘴边,我还以为你要是显现的话会是长发及腰仙气飘飘的样子呢……”她很快又扯出笑容,掐了下打刀的脸,“不过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好,刀剑男士的外表跟前主的外表与自身的执念特征有关,你这样穿真的很像我舅舅年轻的时候。”
打刀显现的房间里没有镜子,自然也是没有办法确认自己的脸是什么样的。但听到审神者这么说,他对自己的外表便没有了半分期待。虽然打刀的第二任主公长得也不丑,但他果然还是更希望自己可以长得像第一任主公啊……
“小姐……不,现在应该叫主公了吧?”打刀捏了下自己耳垂上的耳钉,有些别扭的说:“谢谢你。”听到这话,审神者笑着回了句:“谢什么?对了,你要是觉得别扭,也不急着改口,继续像往常一样叫我‘小姐’就好。”
可还不等打刀点头答应,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否认说:“不行不行!你不能叫我小姐!你要叫我姐姐……”她按着他的肩膀,严肃的低声说:“虽然我是这个本丸的主人,但我上头也有领导。让你显现这个事情吧……我光想着你终于答应了,还没来得及和我领导报备,也不知道审神者可不可以私自让自己家的刀显现。待会咱们出去要是遇到其他的刀剑男士,你就说你是我舅舅家的孩子、我的表弟,过来玩几天。剩下的事情我去问问领导……”
诶……审神者家和打刀的主公家来往不少,审神者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从小就这样顾头不顾尾,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变。只不过,她脑子灵光,很快就能想出新办法弥补。只是……这样说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看天色也不早了,差不多也是该吃晚饭的时间。希望大家都在吃饭,要是遇到人,自己是真不敢解释……打刀拘谨的跟在审神者身后,心里祈祷着这件事情不要再出别的岔子了。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他们在走廊那边没走两步,便有两位刀剑男士迎面走了过来。那两个刃穿着款式一样的和服,一红一蓝,看着登对又养眼,他们两个似乎关系不错,一路上说说笑笑的。
“主公,晚上好。”那两刃齐声问好,那穿蓝衣的刃歪了下头,注意到站在主公身后的打刀。“主公,这位是……?”
被突然点到的打刀紧张得浑身颤抖,他下意识抓住审神者的袖口,而审神者只是扯出一个微笑。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不仅特别从容的将打刀推到身前,还大大方方的介绍着:“这位是我舅舅家的孩子,也就是我表弟。最近家里出事,他来我这边借住一阵子。”说完,那两刃都愣了下,穿蓝衣的刃率先反应过来,激动的问:“主公!您的舅舅也是刀剑男士吗?”
“啊?”
那红衣刃则是皱着眉拍了下蓝衣刃的肩膀,反驳着:“安定你是笨蛋吗?主公是人类,主公的舅舅当然也是人类。这位主公舅舅家的孩子是刀剑男士,说明主公的舅舅是刀匠啊!”
啊这……打刀不安的攥紧拳头,他看向审神者,发现审神者也慌得有些呼吸不畅,她下意识的抓住打刀的手腕,支支吾吾的问:“你们……你们两个是怎么看出来他是刀男的啊?明明刀男和人类在外表上没什么区别……难不成是什么灵力感应吗?”说完,她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算了,我还是正式的介绍一下吧!”
“这位是大和守安定。”审神者向打刀介绍着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刃,他这才看清那刃眼角的泪痣,想起审神者之前说的那位虽然名字叫安定却一点都不安定的刃,想来就是他了吧!
“这位是加州清光。”原来那个红衣的刃就是加州清光啊!之前审神者和打刀说他人很好,也很温柔,还说之前他们关系不错。还说如果他来她本丸的话,一定会和加州清光玩得很好。
审神者又想说什么,但咬了下嘴唇还是没说,转而介绍起打刀来。“安定、清光,这位是我舅舅的佩刀……”她转过脸来问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舅舅没有提过你叫什么……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想起来问。”
说实话,打刀确实没有名字。以前在第一任主公那里,大家都是叫他“宝刀”,也没个正式的名字。到了第二任主人那里,就被丢在一旁不管不问,更是没有名字了。但既然现在有了自己的身体,能跑能走,是不是也能自己决定一些事情呢?比如,决定自己的名字。
“我叫珍保蛇切,请多关照。”打刀从审神者身后走出,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对面前的二刃说。
“蛇切”自然是为了纪念第一任主公的故事,至于“珍保”二字,则是寓意着要保护珍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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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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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主公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