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隐隐发热,身上满是粘腻的汗液,昨晚因为蛇祖的及时供暖,我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虽然在发烧,却没有太难受的不适,我将身上披着的一件衣服递给了他:“你穿上吧?”
蛇祖没有马上接:“你冷的话,可以继续用,我不冷。”
“你不冷,但你的蛇宠受不了这样的低温。”我道。
蛇祖这次没有推脱,蛇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伙伴,他把衣服拿回来便穿上了,调整了一下蛇群盘踞的位置。
“蛇祖,我发烧了,很口渴,有水吗?”我问他道。
蛇祖立刻坐起来,走到一旁的火堆边,捧着一个用叶子和草制作的碗过来,水被烤热了,我喝了整整三碗才停下。
也许是这个时代少数民族特有的技能,蛇祖又拿了两个烤熟的不明物体放在另一张叶子上:“吃点东西吧。”
他有非常厉害的野外生存经验,可以在任何环境下生存,如果不是蛇祖,我昨晚就算不死,现在也只剩半条命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我伸出手,想在蛇祖的肩上拍两下,算是传递谢意。
蛇祖突然往后一退:“干什么?”
“我只是,想拍一拍。”我道,“谢谢你救了我。”
“拍拍就是内陆人表示感谢的一种手势么?”蛇祖认真地看着我。
我哭笑不得:“那倒不是,我只是下意识的要这么做,你不用在意。”
蛇祖想了想,靠过来:“我身上的蛇很敏锐,随便碰我,它们会攻击你,下次你要这么做,可以提前说。”
“好的。”我笑着道,“你像个人形核/武一样。”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蛇祖侧着脸看向我的手,缝合的伤处像蜈蚣似得刺眼。
我拿过他递来的食物,看着叶子上黑乎乎的一团,也不知是烤糊了,还是原来就长这样,我顾不上其他,几口吃掉了叶子上的食物。
大概是饿得很了,我竟然觉得味道不错。
蛇祖有些惊讶,像我这样从城市里来的小姐,居然毫不犹豫地就吃了:“你不问是什么吗?”
“不管是什么,能让我活命就是好东西。”我看着他,“所以,是什么?”
蛇祖道:“蟾。”
“蝉?这大冷天的,哪里来的蝉?”我不解,而且刚才的口感,外皮滑嫩,肉质鲜美,不像蝉。
蛇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直接提着草编的篓子给我看。
里面蹲着四个比我巴掌还大的蟾蜍,周身呈墨绿色,背上布满了疙疙瘩瘩的东西,滴着粘液,我瞬间觉得胃部翻搅。
我在山洞又待了一天,张海楼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地方离南京还有两天的时间,一旦他们失败,槟城的惨状,会在国内重新上演。
张海楼和张海侠到这会儿都没有找到我,说明他们也麻烦缠身,火车的行驶速度足以把我们的距离拉开至少几天几夜的脚程。
我大概算了一下时间,距离我跳车到现在,至少也过去了有10多个小时,当初在马六甲的那艘巨轮上,他们只用了10个小时便追上了船。
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未来起码三天,他们都找不到这里来,要是不幸让莫云高得逞抵达南京,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无法和我碰头。
更糟的是,所有人被莫云高擒住,我开始担心他们的安危。
蛇祖外出打水,回来时带了些野果,这个季节的果子没有成熟,酸涩无比,他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将果实榨汁,兑了水给我喝。
“你好像什么都会?”我道。
蛇祖回道:“嗯,以前在寨子里经常跟阿爹外出打猎,这些都是他教我的。”
“你是什么族的?”我问。
“佤族。”蛇祖说,他开始处理蟾蜍,用刀刮掉背上疙瘩里的毒浆,收集到一个小瓶子里,接着去皮,开肠破肚,手法利落。
我对佤族了解不多,还以为他是苗人:“那些疙瘩里的东西,弄到人身上会怎么样?”
“皮会烂掉,所以你以后见到这种蟾要小心。”蛇祖道,“一旦弄进眼睛里,就瞎了,但用它来做药,对内伤很好。”
“那这种蟾蜍吃了没问题吗?”我道。
“所以要先弄掉毒液,熟透了就没事。”蛇祖说,没多久,他手里的蟾蜍就烤好了,除了我们要吃,蛇也要吃,他昨天和今天,一共住了十只回来。
这大冬天的,怕是把蟾蜍的全家老小都给一锅端了。
蛇祖把烤好的蟾蜍给我,这种时候我也拒绝不了,能活下来都是老天开眼了,没有挑剔的条件:“蛇祖,你救了我,要是能回去,你想要多少钱?”
蛇祖继续烤着自己的那份,说:“是我主动要救你的,和你没有关系,不要钱。”
“那怎么行呢,你还没收到莫云高的尾款吧。”我依然还在发烧,九爪钩造成的伤口很难愈合,绷带下时不时会有血渗出来,蛇祖给我抹了他自制的金疮药,但效果不佳。
蛇祖没有说话,或许是还在想,为什么他这次连钱都不要了。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给你1000个银元,应该不少了吧,你好像还不够花?”我看他也不似贪财的样子,如果只是为了躲避饥荒,1000个银元,能让一大家子人在乡下过得很富足了。
而且他还有制药与基本的医疗手艺,按理说不该还缺钱。
蛇祖的脸上难得出现愤懑的表情:“莫云高带着洋人烧了我的寨子,我要买/枪,还要养妹妹。”
“你妹妹在广西么?”我问。
他点点头。
“那你出来,她一个人能照顾自己?”我有点担心。
他再次点头:“最大的妹妹13岁了,小的也有5,6岁,大的能照顾好小的,上次你给的钱,我给她们买了很多吃的,还买了新衣服,大家都很高兴。”
我问:“你有很多个妹妹?”
蛇祖道:“有六个,其实,她们不是我的亲妹妹,是在那场大火中幸存下来的,邻居的孩子,我救了她们,她们无家可归,只能跟着我。”
眼前的少年也才16岁,脸上的稚嫩未退,我不知道他的寨子是什么时候没有的,但一定比现在还要小,却担负起了家长的责任。
在这片重男轻女的土地上,像蛇祖这样的男孩子,实在少得像个异类。
我想劝他干脆加入张启山的队伍好了,他这样的能人异士,还很有担当,张启山一定会非常愿意接纳。可一想到长沙就要变成战场,张启山半生峥嵘,实在不是一个好去处。
或许像他们这样隐居起来,反而更自由一些。
我对他道:“不出意外的话,莫云高这次死定了。”
“有意外呢?”蛇祖问。
“我们就死定了。”我对他苦笑,瘟疫在这个时代就像原/子弹的威力,可以在顷刻间造成无数死伤。
蛇祖倒是不以为然:“不会的,等你伤好些,我带你回寨子,妹妹们知道那些钱是你给我的,她们也会很喜欢你,莫云高绝对找不到。”
我逗他:“带我回你的寨子,是要我做你的压寨夫人?”
蛇祖的脸滚烫,把他耳朵都染红了:“不是的,我只是想,想带你回去,保护你!”
我笑起来,扯到小臂的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你不能带我回去,我要找到张海楼和张海侠,他们现在,也一定在想办法找到我。”
蛇祖有些懵懂地问:“你和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想了个合适的措辞:“他们,是我的,未婚夫。”我们还没有定亲,但我都不回去了,结婚也是迟早的事,只是这个年代的婚姻,应该没有像样的结婚证件。
“他们?”蛇祖有些诧异,“两个都是?”
“对,我喜欢他们两个,他们也喜欢我,没办法取舍。”我不确定蛇祖能不能理解。
“那你的地位一定很高吧。”蛇祖道。
我道:“什么意思?”
“在我们那里,地位高的女人,就会有五个男人。”他扬了扬下巴,竟然有些自豪,显然他家里有这样地位的女性,比如他的母亲。
我更奇怪了:“你们那儿不重男轻女吗?”
“重男轻女是什么?”蛇祖道。
“就是,男人地位高,女人地位低,如果生出的是女儿,还会有被杀掉的风险。”我言简意赅的解释。
蛇祖皱了皱眉:“这种事在我们寨子,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我愣了好几秒才道:“那莫云高真是该死!”
蛇祖不明白为何我会如此愤懑,但他注意到我手臂一处绷带表面血都染透了,他突然朝我走过来,我愣了一下:“你的伤口,裂开了。”
蛇祖替我拆了绷带,又重新帮我缠上新的,被九爪钩造成的重创很难自行痊愈,需要注射凝血剂之类的药水,这东西我还有,但没带在身上,而是放在张启山安排的那辆火车。
所有的敌人都想到了,却偏偏漏了陈皮,我不禁想到了齐八爷的卦象,他说我这次祸福难料,也说我与这个世界缘分尽了。
“还好你不是在广西受的伤,那里常年潮湿,即便冬天也有很多毒虫毒蛇,你伤成这样,在野外待上半个小时,就被虫子啃食了。”蛇祖道,“不过,那陈皮也活不了了,被小青蛇咬到,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我并没有很高兴,陈皮要是真的死了,未来究竟会影响到什么程度,我实在难以想象。
见我眉头紧锁,蛇祖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疼?”
“没有。”我道,“你的纹身,是鸡冠蛇吗?”
他手一顿:“你认识这种蛇?”
我微微点头,鸡冠蛇早年也是稀有物种,只在广西或者云南这些热带的地区出现,它们非常聪明,通常都是群居,但改革开放以后,这种蛇就像是完全绝种了。
我知道鸡冠蛇,还是听黑瞎子说的,现今还大量存在的鸡冠蛇,只活跃于一个叫做塔木陀的地方,那里曾是西王母建立的帝国。
“你真奇怪。”蛇祖看着我,“你不是我们寨子里的人,但你好像知道很多我们寨子的事。”
“鸡冠蛇怎么就是你们寨子的事了,难道这种蛇,你们那里很多吗?”我道。
蛇祖有些犹豫,似乎这是他们那里的一个秘密,不该告诉外人,可蛇祖看了看我,还是道:“听家里的老人说,我们的祖先是西王母流传出来的后代,每一代,都会有一个人天生就能御蛇。”他停顿了一下,道,“我们这一代,就是我,传说,西王母座下拥有鸡冠蛇的战士,所以每一代御蛇人,都会纹我这样的纹身。”
我被他口中的信息量惊得说不出话,换一个人,我或许还会质疑,但蛇祖,显然不可能撒谎。
身为张家人,是不会对西王母陌生的,张家族长的天授命格,都是由她而来。
蛇祖寨子女性地位的根源也找到了,西王母的国度,便是以女性为尊的。
“你们家有人姓张吗?”我道。
蛇祖纳闷地看着我:“张是汉姓,我们家族怎么会有姓张的?”
我想想也是,说:“你继续。”
蛇祖道:“我能读取蛇的记忆,可以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从很小开始,我脑子里就有很多不属于我的经历。”
我终于理解他明明才16岁,但缺失那股活泼的劲头,读取蛇的记忆并没有那么容易,亲历者的性情会出现巨大的变化,难怪他时而天真时而沉稳,性情也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蛇祖看我没有太大的反应,道:“你不信么?”
“我信。”我说,这个少年的家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张家是有很深的渊源,就只剩下几个人了,我一捶地面,“莫云高真是该死!”
蛇祖道:“那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我守口如瓶。”我道。
“你的两个未婚夫也不能说。”蛇祖道。
我一怔,这可保证不了,蛇祖的身份对张家还是很重要的:“他们也值得信任。”
“可我不信。”蛇祖歪着头看我,“除非……”
“除非什么?”我道。
“除非你做我的妻子。”蛇祖红着脸说,“这样我们四个是一家人,你就能告诉他们了。”
我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小小年纪想什么呢。”
缠绕在他身上的蛇感受到主人受到威胁,其中一条就要冲出来咬我,被蛇祖制止了,他对我道:“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我们在山洞里休息的三天,高烧反反复复,被九爪钩弄伤的皮肉也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我知道再待下去不是办法,只能离开山洞,沿着铁路往前。
如果张海楼顺利完成了任务,这时候一定会回来找我,我是在半途跳车的,他们也会沿着铁路寻人。
张海楼和张海侠是寻人的专家,一定能找到我。
蛇祖扶着我站起来,我尝试自己走路,腿伤将我拉回了现实。
蛇祖背着我,在铁道上步行,我偶尔会陷入昏迷,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只知道从白天走到黑夜,又迎来新的白天。
“小蛇。”我对他道,虚弱的只剩下气声,“你找个山洞,把我放在里面,你去和张海楼他们碰头,你的脚程快,背着我走,太慢了。”
蛇祖动了动牙齿,两条青蛇从他裤管滑出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草丛,往铁路尽头飞快攒动:“没有我,你会冻死。”
我气息不匀:“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扛不住,你的妹妹们在等你回去。”
蛇祖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走路,他把所有能御寒的衣物都穿在了我身上,自己只有一件很薄的麻布衫:“家里的钱还剩很多,她们会照顾自己的。”
下次更新在14号上午10点,记得来哦~
关于蛇祖的身世,三叔的剧情里没有体现,但一些采访有暗示他跟西王母有关。蛇祖加入张家后,提供了读取蛇的费洛蒙这条信息,促使吴邪通过蛇的记忆布局,算是很大的功臣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也跟张家密不可分。
蛇祖在幻境里被张海琪调戏过,肯定是个好看的嫩雏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西王母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