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海客的名字,我怔了一下,视线立刻落在对方身上。
他五官柔和,模样俊朗,和我印象中的张海客完全不一样。
张海客作为张家元老,有段时间和我家走得比较勤,这主要还是归功于我在青铜门里丢失的左手,这件事曾一度引起张家的重视。
作为对青铜门相当了解的张家人,张海客曾陪着我的父母进入过门内几次,最后实在找不到原因,才宣布封锁了那片区域。
张海客跟我外婆关系很好,所以对我这个倒霉的小姑娘也很是关照,16岁放野那年,他专程嘱咐我注意安全,过程中遇到危险要直接联系他,还悄悄塞了个小道具给我。
尽管最后我依然失败了,他也没冷嘲热讽,只是拍拍我的头,觉得很是可惜,事后还送了一个玩具小熊当我的安慰奖。
张海客那张脸,我记得很清楚,和九门吴家的当家非常像,我小时候见到这两个人,一直以为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吴当家有个很好记的名字,叫吴邪。
后来我才知道,张海客百年前为了一些任务,整容成了吴邪的模样,他有将近半个世纪,都是顶着吴邪这个身份在活。
之后任务完成,他整容的部分渐渐有了变化,与吴邪也不再完全一样。
可我眼前的这个张海客,大概只有身高和体型与吴邪是相似的,其他地方,包括气质,对我来说都很陌生。
张海客也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他对我稍作打量,继续道:“你们不认识我,我负责东部档案馆。”
在我记忆中,张家总共建立了五个档案馆,除了厦门的南部档案馆之外,分别是位于东北本家的北部档案馆,西藏墨脱的西部档案馆,广州的东部档案馆(后迁至香港),这些档案馆算是张家最古老的案宗集散地,最后建立的,则是以吴邪为首的杭州档案馆。
这五个档案馆,我只深入了解过厦门这个,其他就仅限于知情,在我的时代,五个档案馆的用处和建立之初的目的完全不一样了,它们更像是张家和九门联合起来的信息收集库,整个世界的金融,几乎都跟张家与九门相连。
如果没有认识我,张海楼和张海侠肯定会非常震惊,在他们的认知里,南洋档案馆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毕竟要找出第二个这么荒唐诡异的部门实属不易。
如今他们已经知晓了张家的所有秘密,对于东部档案馆的出现也就不会大惊小怪。
张海楼道:“都是海字辈的,那就是自己人了,大家既然都为张家服务,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张海客笑了一声:“自己人?不见得吧,你们离开厦门这么多年,一直跟张瑞朴在一起,现在突然回来,是受谁的指示?”
张海侠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是将他们三个当成了张瑞朴的走狗。
张海楼显然也懂了,他立刻道:“海客兄弟,张瑞朴已经被我们杀掉了,我们跟你们,确实是自己人,如果你已经接管了海事衙门,就应该知道,我们前往马六甲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刺杀张瑞朴。”
张海客道:“杀掉张瑞朴?”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凭你们,恐怕做不到吧。”
张海楼和张海侠在马六甲整整八年,都没有刺杀成功,这件事显然张海客非常清楚,想必他也了解张瑞朴的能力,又怎么会轻易相信张海楼的说辞。
张海楼知道自己被对方小看了,他有些不爽,这个张海客,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岁数,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们有内应。”
“谁?”张海客道。
“张瑞林。”张海楼道,“他假意投诚,实则一直蛰伏在张瑞朴身边,我们与他合作,解决了张瑞朴。”
张海客不以为然:“张瑞林同样背叛了张家。”
“都说了是假装的。”张海楼道,“总之,如果你们是为这事儿堵我们,大可不必,我们算是功臣。”
张海客轻笑一声:“是不是功臣,可不是你这个外人能下结论的。”
张海楼也笑里藏刀:“你不也是外家的么。”
张海客表情一变,似乎没料到眼前这个连张家人都不算,只是被收养的外人竟然知道“外家”的意思,怀疑更深了:“张海楼,没必要在这里跟我费口舌,你们跑不掉的,整个厦门都有我们的部署,跟我们走一趟,到底是不是功臣,我会亲自验明。”
张海楼道:“我和我兄弟可以跟你走,这女孩儿是无辜的,你放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在马六甲捡的童养媳,她才15岁,娇贵着呢,经不起审讯。”
我瞪了他一眼,这种不靠谱的谎话怎么骗得了张海客。
果然,就听张海客揶揄:“她叫张启玥,应该和长沙的张启山有关系吧,怎么就成了你的童养媳。”
我心头一紧,按理说,我是个没名没分的穿越者,抵达厦门之前,一直都在马六甲,而国内,我是绝对的查无此人,张海客居然那么肯定我和张启山有关,显然对我是有基本的认知。
怎么会这样?
谁告诉他的?
张海楼见谎言被戳穿,也不慌:“她和谁有关,都是我以后的媳妇,没说错。”
张海客招了招手,懒得听他废话,几个张家人便围了上来:“是准备和我们打一场再认命,还是完好无损的跟我们走一趟?你的这位小媳妇,可是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的,伤着了,我可不管。”
对付普通人,即便手里没枪,我可以做到一拳一个,到张家人眼里,我这幅身板就成了手无缚鸡。现在的张海客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对我评价就这样了,他甚至没觉得张海侠是问题。
可想而知200年后放野那次,我在他眼里估计就是一小鸡仔儿。
我不愿意和他们起冲突,想必张海客也并不准备贸然使用暴力,但如果张海楼继续同他嘴炮,张海客就要动手了。
在船上,为了对付白珠,麻醉弹早已告罄,现在枪里的都是真火药,一旦动起手来,我肯定要站在张海楼和张海侠这边,可我又不想伤害张海客以及其他张家人,于是我拉了拉张海楼的衣角。
他侧了侧头,先是与张海侠对视,才看向我。
“跟他们走吧,我们是无辜的,他们查明后一定不会为难。”我道。
张海楼拉过我的手,又看了一眼张海侠,得到对方同意的眼神,他才只好朝张海客道:“行吧,得管饭啊。”
张海客的视线落在我身上,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被十几个张家人围在中间,走街串巷,没有太过明显的胁迫,就好像我们这群人是互相认识的朋友。
彼此一路无言,没多久便走进了一家照相馆,老板还在给顾客拍照,见到我们,便立刻赶客,在门外挂上了“停止营业”的牌子,跟特务交接情报似的。
我们被收缴了所有包袱和武器,主要是我的包袱,他们两个空着手上船,顶多在船长室薅了几件像样的衣服换洗。
包袱里的食物已经吃完了,药品都换了这里的包装,而最显眼的来福/枪和其他枪都事先藏在了火车站的公共卫生间的地板下面。
也包括所有不属于这个年代的高科技产品,都一并藏起来了。
张海楼临时挖出来的坑。
我手里只有一把左轮。
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局面。
不过刚才也已经被收缴。
照相馆的后面有一处很大的暗房,我们被分别带到不同的审讯室,张海侠对张海客道:“如果要对她用刑,就用在我身上,你要问什么,我都说,别伤了她。”
张海楼闻言赶紧道:“他俩一个瘸子一个姑娘,哪里受得住,还是都用我身上吧。”
张海客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我被关在一个采光很差的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木头椅子,抬头能看到通风用的小铁窗,除此之外,这里简直能称得上家徒四壁。
期间,只有一个人进来给我倒了杯水,便没有任何人再搭理我,整整五个小时过去,我都被关在这里。
说实话,我并不害怕张海客他们对我用刑,张家人行事比较干脆,除非我们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必须探查,才会采用不人道的手段。其余的,要真觉得我们有问题,会直接杀掉。
我暂时不敢喝水,一来怕里面下了致幻的药,二来也没地方上厕所。
我知道这其实也是一种审讯手段,先将嫌疑人晾着,消磨对方的意志,等到正式提问,很容易掌握主导权。
我倒不会失去耐心,如果不是担心上厕所的问题,我可以跟他们耗上几天几夜,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假装自己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这样他们就会来审我了,想想还是作罢。我的演技骗得了普通人,却骗不过张海客,到时候弄巧成拙更麻烦。
三个小时后,有人进来了,是张海客,还有一个女性张家人,那张脸和张海客有几分相似,应该有直系血缘,她手里端着刑讯用的各种工具,上面还沾着不知道是血或者污垢的深色印记。
我心说,不会吧,难道200年前的张家人,是要动粗的?
张海客坐到我面前,刑讯工具也摆在桌上,他端详我片刻,道:“认识这些东西?”
我点点头。
“认识就最好了,不然还得给你演示。”张海客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果你撒谎,我就会在你身上用一个,明白吗?”
“明白。”我道。
张海客把胳膊搭在桌沿,十指交叠,一种很放松的姿态,我注意到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格外的长:“你的名字。”
“张启玥。”我道
张海客把一支钢笔和一张纸推到我面前:“写下来。”
这依然是审讯的技巧,先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放松被审讯者的警惕,然后再一步一步的深入,接下来的整个谈话过程,张海客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对我的试探。
我一点儿也不怀疑,他听到的答案如果不满意,就会对我用刑。
张海客看着我的名字,又问我的年龄,等到基本信息都过了一遍之后,他道:“你们为什么要去长沙。”
我回道:“我想帮海侠治腿,需要得到黛石果这味药,药在新月饭店,月底的时候有场拍卖会,我们的钱不够,打算去找张启山,看看能不能拿到钱。”
“你和张启山是什么关系。”张海客道,他看着我,身体靠着椅背,有些漫不经心,实际上在观察我的表情。
我没有立刻回答。
张海客指了指托盘里的一枚注射器:“这里面装的是吐真剂,虽然用起来不致命,但还是会非常难受的,我不想对自家人用刑,但如果你隐瞒,那就没办法了。”
我皱了皱眉,道:“张启山,是我哥哥。”
“你哥哥?”张海客道,“你父母是谁?”
我回答说:“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只知道他姓张,我出生前就没了,听母亲说是死于战乱,至于我的母亲,她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村妇,叫林秀娟……”我将张启山,也就是我曾祖父的母亲名字借来用了一下,我没有提张启山的父亲,是因为那没有必要。
只要张海客稍作调查,就会知道张启山的父亲,和前任张家起灵人的关系。
而我只需要扮演一个只知道一点儿内情的无害少女就行了。
在船上的时候,张海侠就把我的身世重新改过了,担心我说谎被发现,整整四个月,张海侠和张海楼如同洗脑似的不停的在各种场合之下与我对口供,直到我能非常自然的应答如流,变成一种肌肉记忆。
准备这些说辞原本是为了接近张启山时,应付他的审问,想不到先在张海客这里验证效果了,能把他糊弄过去,那么张启山也就不会有质疑。
“张启山,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吗?”张海客不置可否,继续提问。
我摇摇头:“应该不知道吧,所以才想去碰碰运气,他要是能认我,海侠的腿就有救了。”
“那要不认呢?”张海客道。
我假装委屈地咬咬唇:“那就想办法把药从新月饭店偷出来。”
张海客思索了几秒,道:“你是怎么知道黛石果这种药的?”
“张瑞林告诉我的。”我说。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张海客道。
我看了看他,平静地说:“张瑞林说,他回国会被暗杀,于是用黛石果的消息和我做了一笔交易。”
张海客道:“继续。”
我顿了顿:“他拜托我找到族长。”
张海客平静的脸上顿时瞬息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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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张海客和张起灵的关系,详情请看《藏海花》,女主这句话的含金量看过的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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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张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