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船失去掌舵的人,所有乘客基本就被判了死刑,运气好,能等来救援,运气不好,漂流到暗礁密布的海域,这艘船就废了。
以目前通讯的落后程度,救援是指望不上了,我快步走到驾驶位,船舵卡死在右满舵的位置上,导致整艘船一直在往右后方打着旋前行,我动手将它拨正。
船身出现了明显的倾斜。
罗伯特见状,呵斥道:“你在干什么!”他手一抬,招呼身边的人,“去给我把她弄走!”
这白人船警见过我,在他印象中,我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和黄种小白脸厮混的富婆,这样的女人却在碰船舵,他实在忍不了。
张海楼哪容得下他在我面前造次,扭住罗伯特,将他挡在我们三人身前。
这些船警有枪,还是不敢太过放肆,得找个肉盾。
“放开我,我要控告你们!”罗伯特叫嚣着,他没想到捆住自己的这个亚洲男人,力气竟然这么大。
张海楼道:“这艘船就要在大海上变成孤舟了,你拿什么告。”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那白人船警愤愤地道:“罗伯特。”
我道:“罗伯特先生,如果你想要大家平安抵达目的地,就请配合,首先,我需要先让它停下来,所以要确认发动机室那里的工作人员是否还活着,其次,驾驶舱内的部分设备遭到了破坏,我还需要工程师过来修复它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罗伯特拧着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问题,等船恢复航向你再问吧。”我道,“愿意合作吗?”
罗伯特犹豫片刻,点点头。
张海楼放开了他。
“不可能让船停下来。”罗伯特揉着胳膊道,“乘客一旦发现这艘船没了船长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我道:“你就说消防演练,或者反恐演习之类的,为了保障之后出行安全。”
“你在说什么?”罗伯特没听懂。
我加快语速:“就说发现了海盗,或者,呃,有人感染了不知名病毒,总之,这艘船要是现在不停下来,我们就真的死定了。”
罗伯特像是被我说服,道:“就算停下来,你又能做什么呢?”
“我能驾驶这艘船。”我道。
罗伯特不可置信地打量我,他的眼神充满了质疑:“你?你是个女人,怎么可能驾驶得了这艘船?”
我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我知道更早的时候,女人甚至都不被允许上船,现在稍微开放一些,女人也有了能够登船的资格,但要想像男人那样学习如何操纵一艘巨大的游轮,怕是比彗星撞地球还要困难。
面对罗伯特的歧视言论,我暂时按下的脾气,张海楼用舌头卷着刀片,被张海侠用眼神制止了冲动。现在这艘船上,罗伯特的用处还是很大的,他是船警的队长,能及时调配人手,而且,他对于这艘船的构架,肯定比我们三个乘客了解,真闹掰了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于是我指着舵盘:“你来?”
罗伯特踟蹰再三,还是只能按照我的指令执行任务,他吩咐两个随行和自己一起,却突然用德语对另外一个船警说了几句,他大概以为我们听不懂,没有刻意降低音量。
但我偏偏学过德语,基本的交流完全没有障碍。
等他们走后,整个室内就只剩下我们和船长的尸体,一部分船警退到门外,守着不让其他乘客靠近,一部分则回到了自己原先的岗位维持次序。
我对张海楼和张海侠小声道:“刚才罗伯特说的是德语,他告诉那个人,一旦我们离开这里,就直接枪决。”
张海楼就笑:“你还会德语?”
我拍了他一下:“说正经的呢。”
张海侠道:“看来此人不能留。”他递给张海楼一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
张海楼道:“我跟上去看看那家伙要搞什么鬼。”
“可是,罗伯特已经下了命令。”我担心他被外面的船警围攻,但那些人我们又不能都杀了,他们在之后几个月的□□工作上是很有用的,长路漫漫,要是没有了船警,底舱的乘客干出什么都有可能。
张海楼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就上前跟船警套近乎了,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那些船警被他逗得喜笑颜开,我猜还是给了好处费。
几分钟后,张海楼又走回来,还当他贿赂失败了,没想到突然搂着我的腰亲了我的嘴一下:“等我回来,你和虾仔要乖。”
我脸一烫,张海楼打了个花哨的再会手势便出去了。
张海侠慢慢凑过来,在我耳边轻道:“还是更偏爱海楼一些对吗?”
我转头就对上了他略带委屈的表情,本来对于喜欢两个男人这事就很心虚,张海侠平日里不争不抢,总担心他被我冷落,赶紧朝他脸上一亲。
张海侠却直起身退后两步,躲过了我的亲吻。
我愣住。
他对我笑了笑:“我们还是先处理一下尸体,让船警找人送到冰窖存放,然后检查这里的设备还有没有损毁。”
“你什么时候学坏的。”我不满道。
张海侠抚了抚我气鼓鼓的脸:“我一直如此,只是有海楼在前,争不过他而已。”
两个小时后,巨大的游轮行驶的速度变缓,蒸汽喷发的声音响彻天际,等船彻底停下来,甲板上的乘客逐渐多了起来。
罗伯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个小时后的事了,他带了一个维修工人上来,却唯独不见张海楼。
我有点担心,可这时候又不能问,现在驾驶舱少了人,我怕对方发现,反而问我张海楼的去向就说不清了。
罗伯特告诉我,乘客的情绪暂时得到了安抚,他以船员中有人染了五斗病,必须接受检查为由,可以拖延一段时间,但肯定不能超过24小时。
载满乘客的客轮停在海上是非常危险的事,我必须在一天之内,启动这艘船,并让它驶向正确的航道。
我开始熟悉眼前的设备,看着简易的装置和各种按钮,我其实也没什么信心。
我的确有开船经验,无论是小快艇,还是家庭游艇,我都会驾驶,但像这样的大客轮,我只是参观过驾驶室的内部构造,知道操作面板大概用途。
但那样的经验和如今的局面截然不同。
现代的游轮几乎是自动化一体系统,还有智能导航功能,很容易上手,可我要面对的全是手动操作,必须非常谨慎。
张海楼和张海侠能帮我的有限,他们熟悉船,但完全不会驾驶,好在张海侠在课上关于海船的理论丰富,帮我认全了绝大多数的仪器。
守在一旁的罗伯特突然上前,靠近我道:“那个跟你一起的男孩儿,我把他杀了。”他见我埋着头一直在做记录,没什么反应,以为没有听清,想再重复一遍,就见我动作有些奇怪。
刚想仔细看,我突然转身,手上便多了把枪。
罗伯特几乎在我扣动扳机的瞬间就握住我的手腕往上一抬:“是我是我,别动枪!”
声音还是罗伯特,但语气却是张海楼,他从喉咙里挤出一枚绣花针,恢复了自己的声音:“跟你开玩笑呢,怎么那么激动。”
一听是张海楼的声音,我才意识到他竟然易容成了罗伯特,我收起枪就给了他胸口一拳:“下次不许开这种玩笑!”难怪张海侠见他接近我的时候没有反应,应该早就闻出了味道,“还有你,你也不提醒我。”我瞪视着张海侠。
张海侠本是在一旁看热闹的,却受到牵连,看向张海楼的眼神就有些不爽:“他的尸体呢?”
张海楼道:“扔海里喂鱼了。”
罗伯特根本不打算管乘客的死活,他离开驾驶舱后,试图直接乘坐救生船出海,他甚至给自己准备了两艘小船,一艘坐人,另一艘放满了食物和淡水。
张海楼跟踪至此,知道这人活着也是后患无穷,便直接做掉了,又回房间花了些时间给自己易容,本想逗逗我,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
虽然被我锤了一拳,心里却美滋滋的,张海楼揉着胸口,哄着我道:“别生气啦。”
我冷哼一声不理他,继续研究着面板上的东西。
张海楼走到我身侧,道:“怎么样,你一个人能把这艘船开动吗?”
我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可能,你和海侠得当我的副手,这艘船至少要三个人才能操作。”
张海楼看了看张海侠,对我道:“我们都是好学生,会听老师讲课的。”
他们确实是好学生,但我这个老师,却是个半吊子,理论的东西讲再多也没有意义,一天即将过去,船必须再次启程。
我拿着望远镜确认航向,又对了好几次罗盘,才朝张海侠点点头。
他立刻拿起电话,那是连接发动机室的专线,半小时后,蒸汽机将重新运转。
我握着舵盘,不免紧张,张海楼轻轻用指腹蹭了蹭我的手背:“要是我把这艘船弄沉了怎么办?”我对他道。
张海楼笑说:“那我们就带着食物和水,坐救生船逃走。”
我也笑:“这里是大海,往哪儿逃啊。”
张海楼道:“回厦门的路行不通,找荒岛的本事,我们两兄弟是数一数二的,到时候我们就找个顺眼的小岛在上面过日子。”
张海侠在一边听着,一边记熟了起航后要做的事,也顺便帮张海楼的也记好了,怕他出错误事。
我不知道张海楼是真心的,还是找话安慰我的情绪,蒸汽机发出轰鸣,螺旋桨开始旋转,我深吸一口气,道:“可我想和你们一起回厦门。”
两个男人看着我,张海楼道:“那就一起回去。”
我们用了整整十个小时才最终调整好方向,让这艘船驶向原本的航道,可我依然不敢松懈,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就像一块黑布蒙在了窗户上,能见度几乎为零,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船长也不敢在晚上睡觉。
直到海岸线出现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我才将舵盘交给张海楼,又检查了一便设备和仪器是否运转正常,才终于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接下来的48小时,就按现在的方向一直前进就不会出错。”我顿了一下,“之后的几个月,我们三个都得轮班掌舵。”
这里的人一个都不可信,更何况,船长被杀这件事也绝不能被乘客发现。知道真相的船警都给了封口费,好在张海楼是罗伯特的脸,他在船上还是有发言权。但除了我们之外,不能再有第四个人进入驾驶舱了。
张海侠走到我身边,给我倒了杯水:“放心睡吧,这里有我和海楼,不会出问题。”
我拉住他的手:“你腿不好,别一直站着。”
张海侠紧了紧握住我的掌心:“我有分寸。”
张海楼时不时回头看着两人,有些替张海侠着急,面对佳人慵倦的姿态,竟能忍住不亲。
我在三把椅子拼凑起的床很快睡着了,尽管不怎么舒服,但我实在太累,很快就与外界的声音完全切断。
张海侠在柜子里找了张毛毯给我盖上,看着女孩儿熟睡的脸,他只是轻轻抚摸,随即又投入到正事中。
“你说,这船能不能顺利抵达港口?”张海楼问。
张海侠道:“与其在意不确定的事,不如想想,这个董小姐会是谁,为什么白珠会把小玥当成了董小姐。”
张海楼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我记得在厦门,有个叫董公馆的地方,那里的主人是董船王,非常富有,听说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个董小姐,会不会就是船王的女儿?”
董船王是个航海家,年轻时候靠跑船赚了很多钱,后来做起造船厂,在厦门和南洋一代都很出名,张海楼他们前往马六甲所乘坐的船就是出自董家。白珠提到董小姐的时候,张海楼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人。
张海侠却若有所思:“莫云高不是只对张家的长生不老感兴趣吗,为什么要杀船王的女儿?”
张海楼想得就要简单些:“也许是利益冲突,莫云高到底是个军阀。”
看南部档案的时候,觉得楼侠两人回厦门的过程又心酸又狼狈,这次他们一定要在我的脑洞里风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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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掌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