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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都准备过年了，往回走的路上也没找着还开着的螺蛳粉店，孟喆安摸摸咕噜咕噜叫的肚子进行安抚，只好留着胃回去吃团圆饭。
沿街亮起了灯，家家户户飘出来饭菜的香。
孟喆安不会做饭，可要是让黑眼镜一个人在厨房忙活，自己坐客厅看电视，她还有点心虚。
频道翻了三个台，良心难安的孟喆安放下遥控，起身去到厨房帮忙打下手了。然后黑眼镜就听她扒着虾一会嘶一会啧的，被虾尾扎了好几次手。
黑眼镜就笑，“这虾还挺有志气的，死了还能报复你。”
“不光虾有志气，我还记仇呢，你再多嘴我就把手往你身上抹了。”孟喆安还在和虾较劲，低着头没好气儿地回怼他。
黑眼镜一咧嘴，笑的更开心了。
孟喆安挑完虾线、洗完硬币，黑眼镜也切好了配菜，倒在一起和馅。两个人都不是广西本地人，也无意入乡随俗在除夕夜吃粽子和年糕。
孟喆安擀好了饺子皮，一边摆弄剩下的面团，一边看黑眼镜手指灵巧地包饺子，心里感慨了一句手好看的人真是做什么都好看。
黑眼镜手上不停，墨镜后的眼睛却时不时关注下孟喆安，见她把面团拉长盘成一圈一圈，忽然想起八爷夫人还在世时的那些除夕夜。
那位雷厉风行的女人过年做面食时才分外温和，手也很巧，面团划两刀捏一捏就出来条金鱼。然后年幼的齐敏和齐羽就会为这条金鱼的所属权争执起来，顾不上在案板边添乱了。
包完饺子，黑眼镜让孟喆安去把回来时买的糯米粉拿过来。孟喆安“哦”了一声，起身去拿，回来案板边时，看到自己玩的那条面团变成了个胖乎乎的小金鱼。
“你还会做这个啊？”孟喆安有点惊喜，手指戳戳金鱼尾巴，都没敢用力，怕戳出个坑恢复不过来。
“不难。”黑眼镜说。
糯米粉和起来更黏，黑眼镜不让她插手了，主要也是担心五分钟后自己的黑夹克上只有扣子没印上白手印。
玫瑰花瓣和白糖加进豆沙馅里搓成圆子，黑眼镜往糯米粉里倒了些甜菜根粉，眼看孟喆安对金鱼失去兴趣了，便及时先开口赶她先去煮一锅饺子。
等锅里第一次煮开了，黑眼镜也包完了汤圆，看着案板上的粉面团，微微叹口气，心说这姑娘还真挺麻烦，明是个杭州人，祖籍却是在长沙，爱吃汤圆也爱吃饺子，主食都得做两份。
这边黑眼镜要开始炒菜了，就把孟喆安先清了出去，他倒不在意什么红红火火的好意头，但大过年的厨房里起火还是算了。
恰好孟喆安的胃也开始了第六次抗议，便盛了一小碗汤圆回了客厅。樱粉色的汤圆被白瓷勺按下去又浮起来，汤水透着淡淡的蜂蜜香甜。
厨艺还怪好的，大师啊这是。热食流进胃里，孟喆安满足地笑得眉眼弯弯。
看看又差点垂进碗里也一饱口福的头发，她摸摸兜里，空空如也，叹了口气，转头问：“你这里有皮筋吗？”
“没有。”
说完，黑眼镜回头看了眼，孟喆安正捋着头发握在手里，然后低头去咬勺子里的汤圆。
锅里咕噜咕噜地响，黑眼镜转了小火，长腿迈开几步，就从侧边上了楼。孟喆安疑惑地看了眼楼梯，懒得问，继续吃汤圆。
黑眼镜下来时，手里捏着一支累金兰花簪子，上面嵌了块雕成六片花瓣的翡翠，正阳绿，玻璃一样透澈。
他正走到了孟喆安身后，黑眼镜想起下午服装店老板的那句妹仔，伸出的手忽然就停顿在了半空。
齐安小的时候，他倒也帮她扎过头发，那会儿齐安在人前喊他的称呼还是什么叔叔舅舅，跟齐羽没什么两样，可现在两人站一块，看着都差不了几岁了。
于是黑眼镜拍拍她的头，把簪子放在了她手边。
孟喆安对他突然甩手的那点疑惑在看到簪子时立马撇到了脑后，无他，这簪子是真漂亮，就和他以前给的发卡首饰一样，花样并不繁琐，但一眼就能看出其精致华贵。
好吧，这眼光确实不服不行。孟喆安服气了，握起簪子抬手绕到脑后挽头发。
三分钟后，在这双巧手的努力下，头发缠在簪子的花瓣上被勾住了，一扯就拽得头皮疼，孟喆安不得不放弃了。
“你帮我弄一下呗？小黑叔？我挽不上去。”孟喆安头皮疼，不敢转头，只能微微侧身，用殷切的语气表达出自己需要他伸手帮忙的急迫心情。
黑眼镜转头看她，嘴角带着一丝笑，“你刚才叫我什么？”
“这不想突显下您的年轻嘛！”孟喆安努力微笑装无辜。
“我看是齐敏不在你又想上房揭瓦了。加个小字，招狗呢？”黑眼镜笑，关了火，洗干净手。
“那哪敢啊！行行，黑哥，黑爷。”孟喆安举手投降，试图赶紧揭过这篇，“拜托你先江湖救急啊！”
“脑袋别乱动。”黑眼镜叹了口气，用手掌压了下孟喆安的头，然后一只手去解她快缠成死结的头发一只手轻轻拔出簪子，顺手理了下被缠得翘毛的发丝，“全挽起来？”
“那太沉了，挽一半吧。”孟喆安说。
黑眼镜松了手指，掌心里握着的发丝散开了一半，他将剩下的绞成两股绕了几圈盘起来，然后把发簪插入发髻里。
头发一挽，看背影倒显出几分温婉了。不过黑眼镜很清楚，齐安和温婉一词唯一的联系仅仅是，婉字是女字旁，而她性别女。
孟喆安左右晃晃脑袋，头发一点没散，她向后竖起了个大拇指，语气诚挚道：“心灵手巧，秀外慧中。”
黑眼镜扯着笑，一敲她头，“自己端菜。”
“知道知道。”孟喆安慢吞吞起身。
.
吃完饭，孟喆安自动自觉地去洗碗了，黑眼镜坐在沙发里翻一本风水堪舆的古书，电视里播放的晚会当了背景音。
门外突然响起两声很轻的敲门声，黑眼镜刚转头要起身，就见孟喆安已经飞快到了门口，握住门把手，转头看向他。
黑眼镜想了几秒，点点头。
孟喆安开了门，看到外面站着的是个年轻人，穿着件墨蓝色的连帽衫，额发稍长半遮了眼，黑色的眼瞳幽深又淡漠。只是在看到门后的孟喆安时，眼神里泛起了点疑惑似的微澜。
“你好，找谁？”孟喆安紧盯住他的眼睛。
年轻人没应话，目光从孟喆安的脸上移开，越过她的肩膀，看向了走过来的黑眼镜。
“熟人家里的小辈，来这里玩几天。”黑眼镜拍拍孟喆安的肩，把人拉回到自己身后，笑着对年轻人说：“哑巴有事？”
“你怎么说话呢？”孟喆安手戳他后腰，看了眼年轻人毫无波澜的脸。再怎么不说话也不能张口就喊人哑巴啊。
年轻人倒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只是拿出一封鼓鼓囊囊的红纸包，递到了黑眼镜面前，声音也淡得像水，“四阿公分的，这是你的。”
黑眼镜看了眼，侧头对孟喆安说了句，“那些点心拿一份过来。”
孟喆安“哦”了一声，回来时，手上除了一包牛乳菱粉糕，还有一盘饺子。
“这位小哥，谢谢你啊。来一起吃点饺子吧？”
年轻人和黑眼镜都看向了她，孟喆安目光应接不暇，眼神都快劈叉了，于是嘴上说着“进来坐会儿吧”，余光瞟向了黑眼镜，用眼神问他“这不是你朋友吗”。
黑眼镜没解释，只是笑了笑，“哑巴，不急着回去就进来坐坐吧。”
孟喆安眼睛一亮，当即热情地伸手拉他进门，在沙发坐下，橙子坚果都往他手里塞，笑着问他名字。
年轻人看了眼黑眼镜，淡淡回道：“张起灵。”
“那……小张哥？不好意思啊，小黑叔他嘴不好，可能是脑子导致的，别应他就行。”孟喆安朝他笑笑。
张起灵摇了摇头，依然淡漠疏离，看不见一丝情绪波动。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他有没有欺负过你啊？”孟喆安问。
这次张起灵只是摇头，一句话也没往外说。
黑眼镜笑笑，他知道齐安在打什么主意，撬不开自己的嘴，就想另辟蹊径，但她这回着实找错了人。
孟喆安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于是默默回身看他，拿起个橘子握手里，作势要扔他，“没意思。”
黑眼镜一摊手，又递给她个打火机，“那出去放烟花吧，我和你小张哥聊聊称呼问题。”
“切。”
不爽归不爽，孟喆安倒也并非一定要问个明白，便裹了围巾出门了。
烟花棒点燃的瞬间窜起一道明亮的火焰，跳动的火花璀璨又绚烂，然后坠进静谧的灵渠里，像星光落进了水里。
孟喆安坐在水边的石阶上，静静看着火光跳跃迸溅，眼睛却随通话对面的人说出的话而渐渐弯了起来。
“谢谢伊芙，还是我漂亮可爱的师妹暖心。你帮我转告弗林斯那小子，别太嚣张了，我在执行部等着他到我手底下实习。”
两支烟花棒放完，后面传来一道细微的开门声，虽然天上的烟花正此起彼伏地绽放，但孟喆安眼耳灵敏，还是听见了。
她转过头，看见那个叫张起灵的年轻人正望着她，在他后面，黑眼镜站在屋里延伸出的昏黄的光里。
“你要走了？”孟喆安提高声问他。
张起灵微微点了点头，手上提着那包牛乳菱粉糕点心。
“慢走啊，再见。”
说完，孟喆安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两三步从桥下跳上了石板路，握着一把兜里翻出糖，塞进了他手里。
“差点忘了。”孟喆安笑着说：“小张哥新年快乐啊。”
五颜六色的糖纸上印的都是英文，塑料包装纸刮得掌心有些痒，张起灵静静看着她，话还是没多几句，天边接连映出一朵朵烟花，照得他眉眼间忽明忽暗。
.
张起灵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孟喆安转头看向黑眼镜，“这是位高人？”
黑眼镜一笑，“何以见得？”
“气场就不一般啊，面相也是。”
听到后半句，黑眼镜嘴角的笑落下了，“别相面。”
“下意识看的嘛。”孟喆安从他身边钻回了屋里。
吃也吃了，玩也玩了，时间也到半夜了，孟喆安听着电视晚会里的歌，头一点一点地直犯困。
黑眼镜调低了电视声音，没一会儿，孟喆安窝在沙发里彻底睡过去了。
伸过去的手在扶到她肩膀前就停顿住放下了，黑眼镜没像以前那样把趴在书桌上睡着的齐安抱回她卧室里。他上楼翻了条毛毯，搭了上去。
然而，在毛毯落下的一瞬间，孟喆安忽然睁开了眼睛，锐利得犹如寒光凛凛的刀剑。黑眼镜一顿，没再做任何动作。
但孟喆安只是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迟钝似的静了几秒，忽然轻声对他说：“新年快乐。”
眉眼处的笑还没散下去，头一歪，她又睡回去了。
黑眼镜沉默片刻，笑了笑，微微弯下腰，将那只簪子轻轻抽出来，放在了桌上，一手垫在孟喆安肩后，另一只手绕过她腿弯，稍一用力，把她抱了起来。
算了，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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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番外2001年的春节（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