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衬衣黑西裤、黑色的西装外套扔地上,周泽头发衬衣全湿透,耷拉着脑袋。
胳膊肘撑在屈膝支棱着的两条长腿上,他像生意失败落拓失意的社畜,又像穷途末路无家可归的兽。
把人罩在伞下,程续摸出手机拨给张文静,“我看到他了,你让司机到我家楼下接人。”
从远远注视,到一步步靠近,一直毫无反应的人,像在沉睡中被他的声音惊醒,不可置信地偏过头来。
一眼不错地盯着程续,周泽单手撑在地上仓皇站起来,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我找了你很久…我到处找你…”
湿漉漉的脸贴在程续干燥的颈项,周泽像是犯了臆症,颠三倒四地絮叨着:
“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到处找你…
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顺着他的脸颊不停滚落,他抱住程续的脸,像冷极了寻找热源,像渴极了求一杯淡水,他想要找他的嘴唇。
一手撑伞一手扶住周泽的肩,程续把他推到了自己半臂之外。
周泽架开他的手不依不饶缠上来,比上一次更用力地抱着他,呜咽道:
“你不要我了…
我知道,你再也不会要我了…
是我不好,你再也不会要我了…”
垂眼看着身前狼狈至极的人,程续长长叹口气,开口问,“Mark呢?”
挂在身上的人闹够了,像是睡着了,很快,他看到了从黑色轿车上下来的司机和张文静。
把人扶上车系上安全带,张文静默默跟在程续身后走到了铁门外:
“程续哥哥,”大约是因为从小到大的崇拜,哪怕是责问,也是小心翼翼的口吻:
“你为什么要和周泽分手?
这一年,他到底有多痛苦,你根本想象不到,私下里,我从来没有见他笑过。”
程续看一眼打着双闪停驻在细雨和夜雾中的轿车,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才口问,”他没告诉你答案吗?”
“没有,他只说不许我管”,张文静摇摇头,旋即拽住程续的小臂,仰口看着他急切地央求:
“我猜想他肯定是做了错事,但你原谅他吧,你原谅他好吗?”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间短暂的沉默,“找到人了吗?”Mark焦灼的声音从张文静的手机里传出来。
待张文静和对方交代完挂了电话,程续对她说道:
“多陪陪他,等他醒了告诉他,我过得不错,希望他一切都好。”
……
分手的时候,他说,他不恨他,希望他幸福,其实并没有真正做到。
程续是怨恨过的,辗转难眠的那些夜里,他恨他给出那么多的誓言那么多的承诺,却最终移情别恋抛下了自己。
他恨他分手时的决绝,像扔下一件穿旧的衣服一块用旧的抹布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但这一刻,程续释然了:周泽是愧疚的,也因此而痛苦,爱情是不是就是这样,无法自抑地爱,又慢慢不由自主地淡去。
最起码,他曾经爱过自己,这就够了。
……
茉莉病了,必需要手术。
讲究营养平衡,饮食向来精益求精的家伙,趁着阿姨不注意,狼吞虎咽吃下了一块包裹过红烧肉的餐布。
林熠半夜打电话给程续,天大的事儿都镇定自若的人,声音里失了冷静,“你能不能请假陪我,万一…贝勒爷就没妈了…”
这根本不是请求,俨然就是绑架。
在程续眼里,这是个很小的手术,但林熠坚持要去香港做。
程续很想对他说,江中也是一线城市,开车去香港会不会过于小题大做了,但一想到这条狗命对这人的重要性也就没再多说。
从准备到结束两小时的手术,林熠沉着脸坐立不安,手术一结束立马和主刀医生进了病房。
等候区的助理把程续视作作随行家属,拿着一本术后事项认真给他解读,讲解到半途,程续讶异地问,“茉莉早就节育?”
“是啊,您不知道?”助理瞪大眼看向他。
程续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但她是我狗子的妈啊?”
助理像看外星人一样打量他,”茉莉的母亲是全球知名冠军犬,所有的后裔中只有她成年就节育了。”
……
手术后茉莉还需要就地观察两天,程续丝毫未提自己的新发现,当天便回了江中值夜班。
又不知过了多少天的一个周末,遛狗打球一条龙结束后,一群人端着水坐在球场边喘息,林熠看着坐身旁的程续问,“最近挺闲?不是因为上次的八卦新闻被医院冷落了吧。”
一个月过去了,程续没有再求助于他,靠自己搞定了贝勒爷的吃喝拉撒。
“请了一个遛狗师,不想再折腾你。”
林熠怔愣了片刻,一句话没说,起身离开了。
不过两天,程续在家门口看到他,还有一排的狗罐头。
摸出钥匙打开门把人让进屋,贝勒爷看到林熠特别激动,摇着尾巴围着他团团转悠。
“你的遛狗师给贝勒爷喂吃的了吗?”林熠冲迈进厨房的人问。
“想喂就喂吧。”
林熠轻车熟路地找碗装上罐头,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个身价过千亿的人,穿着十来块钱一双的拖鞋蹲在地上,多少有点反差萌。
“你吃了吗?”程续打开冰箱探个头问他。
林熠扭过头应,“没,你吃啥我吃啥”。
程续无端叹口气,依着不伤胃的原则做了两菜一汤。
……
吃饱喝足,帮忙收完碗,笨拙地拿纸巾搽完了餐桌,林熠靠在酒柜旁问:“你家有酒吗?”
程续把洗好的碗叠一起,擦擦手,走出来,下意识瞥一眼自己存的酒,回他,“有,但不是我的酒。”
林熠倚着酒柜勾唇笑笑,”贝勒爷大了,你该换个房子了,不说别的,连个自己的酒柜都放不下。”
程续不以为意地牵牵嘴角,走近他,问,“茉莉早已节育,为什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