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鸢】空花阳焰 第2章 第二章

赫连氏轻轻推了他一下，道：“在汝南的时候不是准备了礼物给广陵君的吗？怎么不拿出来？”

经过母亲的提醒，他才从梦中醒来，难得手忙脚乱地从袖中取出一只机关偃雀。

那是他用了近半年的时间才一点一点完成的，平日里如果被父亲看到他做这个是要受到训斥的。

幸而母亲那里比较安全，每日下学后前往母亲院中的那短暂的时间就成了他袁士纪自己的时间。

那偃雀惟妙惟肖，可见其手艺。

他红着脸双手奉上。

广陵君的眼睛一亮，膝行到他的面前，盯着他手中的小玩意看，这不比兄长那什劳子飞不了一点的纸鸢有趣多了？

她伸出小手接过，满脸欢喜。

袁基暗自松了一口气，悄悄打量起她的神色。

彼时的广陵君不过六岁，脸上的婴儿肥犹在，眼中是烂漫天真的神色，如神仙般美好。

【她知晓婚约的存在吗】

袁基心中有些忐忑，他咬着下唇，不免紧张。

两个大人有意让他们独处，借口离开了此处。

室内只剩下两人，袁基只觉自己的心要从身体重跳出。

他双手交叠，拧着手指，竭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与未来的妻子第一次正式相处，有些不安，她，会喜欢我吗】

面前的小家伙还在摆弄着偃雀，兴致高涨，大概是丝毫未注意到他的不安。

“那个......”终于，他鼓起勇气开口。

“士纪哥哥，你手真巧！”小小的广陵君兴奋地举起手中的偃雀。

这称呼脱口地自然，过了许久，袁基才反应过来，耳朵尖泛着红。

“士纪哥哥，你还会做其它东西吗？”她眼睛睁得溜圆。

袁基点点头，轻声道：“会的。”

【如果可以，我会为你做很多很多】

门外传来咳嗽声，袁基眼中的光暗淡下去。

赫连氏牵着他的手走在长长的回廊上，初夏的广陵开始下起了雨。

她低头，温柔似水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们的双眼相似，秋水明眸。

“士纪，可还满意？”

袁基低着头，任由母亲牵着，廊外的雨点打到廊内，在浅色的木板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他点头又摇头，轻声道：“士纪只愿女世子不厌我。”

【她，是怎么看我的呢？我年长她许多，这，会让她感到不安吗】

回到正厅，袁逢淡淡看了这个长子一眼，袁基立刻停止腰板，垂眸静坐。

刘复看上去与王妃白的感情极好，好像，与父亲母亲不同。

袁基心里这样想着。

他们并未在广陵逗留，临别之时，袁基抬头看着广陵王府，心中复杂。

他想到了那只费了不少心血的偃雀，想到细雨的长廊，想到......她。

车内传出父亲的声音。

“袁基，上车了。”

他回过神，在侍从的陪同下准备登车。

【此去一别，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他扭头执着地朝里边望着，只见到世子站在广陵王的身边，王妃微笑着向他们招手。

他落寞下来。

“士纪哥哥！”突然，脆生生的童声从王府的方向传来。

他猛然停下，回头看去。

细雨之中，小小的人儿提着裙摆，两个小啾啾随着她的动作摇摆，她的脸上脏脏的，似是泥水。

她在笑。

“士纪。”车内袁逢发话。

他一怔，朝着车内行了一礼。

广陵君跑到他的面前站定，气喘吁吁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到他的面前，是一支荷花。

那荷花在雨中轻轻晃动，发出柔和的光。

“士纪哥哥，母亲说我得回个礼，这是我种的，送给你。”

她的脸上甚至手上还沾着泥巴，一把将比她人还高的荷花塞进他的手中，嘴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身后的侍女及匆匆跑来，掏出帕子为她擦拭：“女世子怎能乱跑呢？”

袁基怔怔抓着手中的荷花，望着眼前的广陵君。

许久

“士纪谢过女世子，惟愿女世子平安喜乐。”

【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汝南也下起了雨，袁基抱着书卷回到自己的院子，小腿处偶被雨水溅到，伤口处生疼。

一刻钟前，家族祠堂。

“知错了吗？”

“袁基，知错。”

尽管如此回答，藤条依旧落了下来，在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的小腿处又落下一道深红的痕迹。

“错在哪儿了？”

“错在......错在不该，不该......”他的话头再次卡出，那句话，他说不出口。

【我没有错】

他静静想着，抬头看着列祖列宗，四世三公的袁氏门楣如何辉煌。

又是一计，他闷哼一声。此时，他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离开了这具名为袁基的躯体，飘飘荡荡来到半空中，冷眼旁观。

【我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