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事情是从十日前开始的。上周一你早早出门准备和一个大客户谈合作,刚到公司核对好资料,却得知对方总经理出意外住院了,会谈需要延期,时间另议。
袁氏是你们近期跟的最大的单子,作为一个才起步的小公司,你们十分重视这次合作。如今延期,你这天的工作量倒是减了不少,早早下了班。
左右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你就开车去了花鸟市场,准备给刚搬不久的新房子里添几株绿植装饰装饰。
你并不是个擅长养护植物的人,平时工作也忙,不太有时间去打理,对盆栽的要求就两个:好看和好养活。
听着花卉店老板的推荐,你挑了两盆鹤望兰,秉着财、福、寿三阳开泰的观念,选了三株大型发财树,临结账的时候又看中了摆在门口的多肉。
这么多植株加起来体积不小,你的后备箱也装不下,你买的绿植价格也并不便宜,老板很热情的开着货车一路给你送到了家,还安排了两个店员帮忙摆放。
叮嘱了养护要点,几名店员就离开了,你关好门回到客厅,发现茶几上多了一个砂锅大小的浅青色瓷缸,里面是半枯败的荷叶。你猜想是花卉店的附赠品,估计品相太差卖不出去就直接送了,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看时间还早,你打算自己煮个晚饭,却不慎在切菜时划伤了手指,伤口不浅,一直在流血,你急忙去翻找茶几底下的医药箱给手指消毒包扎,并没有注意到血珠落入瓷缸在水中泛起异样的涟漪。
发生意外事件,晚饭自然没有煮成,只好外卖点了几个菜,草草解决了这顿。
洗漱后你把那盆枯荷端进了卧室的阳台,想着放养一段时间没准也能活。
第二天起来,荷叶的状态似乎精神了一些,与此同时你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也好了大半,只有些微弱的痛感。这样的愈合速度显然不太正常,怪异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你摸不清头绪。
和袁氏的合作还在继续推进,只不过换了副总袁绍过来接洽,你们先谈了初步交涉了一下合作目标和愿景,也表达了双方的期许,
像利益分配、风险承担……这类问题还需要双方进一步的具体沟通,你预估还得再谈个两三轮,毕竟谁也不想吃亏。
很显然袁绍也是这个想法,而且袁氏做主的应该是他那个因事故住院的兄长,人没好之前,这事拍不下板。
但你很有把握,无非就是你让让我,我让让你的事,有来有往、有利可谋才叫合作。
接下来的事就全权交给了陈登对接,一直但合同敲定的那天你才会再出面。
工作上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迎来难得的周末,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下来,一直被你忽视的异常也显出端倪。先前在公司连着加了几天的班,你几乎是沾床就睡,完全没注意到过低的室温,明明是三伏天,可卧室里没开空调居然也不觉闷热。
你带着疑惑歇下,睡梦中隐约有个人在唤自己殿下,一会儿又念着你的小名,一袭朦朦胧胧的青衣在下个瞬间变成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战乱中的哭喊和隆隆的炮弹声不断交织,火光之中你始终看不清那人的脸。
半梦半醒间感觉被凉意包裹,像是有什么在背后环抱着自己,与你相拥而眠。
你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又因喉咙干渴从冗长的睡梦中醒来。在客厅喝完水回来,你发现之前的视觉死角——阳台角落散发着银白色的光。
好奇心驱使着你去一探究竟,你大着胆子朝阳台走去,竟是你之前放置在这的枯荷开了花,生于夜色的花莹白通透的像是那天上皎洁的月华,诡异又美丽。
时间仿佛静滞,你几乎忘记了呼吸,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躺回的床上。
你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去阳台看那盆荷花,却只是寻常荷叶,甚至耷拉着叶片,没多少生气,你几乎都要怀疑昨晚那不过是一场梦,一切都是你的臆想。你尝试搬走它,却发现怎么都挪动不了这瓷缸半分。
一定是撞邪了,你这样想着。又托关系找到了一位业界有名的大师,请她来家里看看风水。
大师叫许曼,看着十分年轻,自称是什么什么门派的第二十八代传承人,你记不太清,不过她备受好评,你打消心中疑虑,准备信这一回。
许曼来到你家仔细查看了一番,说这房子无论是布局还是物品摆放都没问题,也没有邪祟的迹象。
至于那荷花,她说听描述应该是世间少有的低光荷,只在夜晚盛开,但她先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还要回去研究研究。又让你给出生辰八字,说要算上一卦。
“奇怪,你这分明是红鸾星动,桃花将近啊”,徐曼喃喃道。
她留下一枚平安符和辟邪符,让你观察到什么异常,随时联系她。
可袁基并非恶鬼,也没害人的心思,这符咒于他而言并无半点作用,到了夜晚,又轻轻将入睡的你拢入怀中,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你的眉眼,也在你的梦里出现。
这样的梦持续了两天,梦境的内容真实的仿佛你亲身经历过,就连火光都是灼人的疼痛。
你看见身为亲王的自己与那青衣男子一同泛舟,在摇晃的船中拿着红叶写下歪歪扭扭的字,他笑着对你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那时潋滟的水光都比不过他眸中神色。
冬日里你同他在雪**读一卷诗经,沉重的积雪压垮了树枝,落在你们身上,他放下书卷陪你玩闹,可下个画面却是他在病榻前焚了心爱的书为你取暖,你尝试阻止却无法左右他的行为。
未能兑现的婚书被岁月消磨了痕迹,他的脸在烟尘中模糊,一身华服逐渐隐去,交叠相牵的手没能走到最后。
不算连贯的梦里,场景几处变换,忽而你又成为留洋归来的女实业家,办女校、倡民主、呼平权。
他却是守旧派军阀世家的大公子,就算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也无法逃脱显赫封建大家族的禁锢。
一场舞会上机缘巧合的相遇,觥筹交错间不知先动了谁的心弦。本以为不再会有交集,儿时的婚约又将你们的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
可立场的不同还是让你们最终分开,你投身于地下革命,因情报失误在一次秘密行动中牺牲,那夜炮弹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汉城。
他寻回你的尸身,呆坐了许久,最后毅然决然的延续你的遗志,将那条未能走完的路走了下去……
乱世之中,命不由己。这两世你们都有太多的不得已,家国破灭的硝烟里,情爱实在不足一提。
你们即便是两情相悦,也没能同寻常恋人那般谈婚论嫁、相守白头。各自肩负的重任与心中理念推使你们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好像总是有缘无分。
泪水不觉打湿眼睫,你睁开眼,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眸,伸手一触却什么也没碰到。
“你…你是士纪?”停顿的大脑重新启动,开始播放人鬼情未了的相关故事,你撑起自己的身体,警惕的看着对面,迟疑的喊出了那个名字。
“是我,许久未见了,殿下。”
“别怕,我不会害你”,他紧接着说道。
你不由感慨一副好相貌的重要性,对方甚至不是人,也这样轻而易举的让你放下防备。
气氛一下和缓起来,你问了许多的问题,袁基也一一解答了,但还是有些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事情。
天亮之后,袁基也并未消失,据他所言,自己平时白日会躲在低光荷中,夜晚才出来。大抵是只有你能看见他,因为没有实体,你无法主动碰到他,但他却能接触到你,和你触碰过的东西。
说到底心里还是不踏实,你吃过早饭,连忙带着袁基开车去了许曼那里。
“生魂离体,这可是极其危险的事情!许曼拿了你俩的生辰八字,忙活了半天,说出了这个结论。
是了,袁基根本不是什么百年前的鬼怪,而是生魂离体后想起了前世记忆,许是有什么执念才一直不愿意回去。你恰好是与他几生几世纠缠的命定之人,才会让魂魄找了上来。
“稍等,稍等,让小女再翻翻典籍,找找看有没有解决方法。”
许曼埋头翻了好一阵才出声:“还魂术!找到了!”
她举着书神神叨叨说了一堆,捋下来就是,魂魄离身不得超过半月,否则会有生命危险。袁基离魂已有十日,也就是说你最多只剩下五日,必须抓紧时间找到现世身躯,送他还魂。
“我连他身体在哪都不知道,怎么送回去?”你提出了疑问。
“医院啊,汝南私立医院”,许曼脱口而出。
“这怎么算出来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虽说颠覆了你过往二十余年的认知,但玄学能精确到这个地步还是很让人震惊。
但下一秒许曼就打开了手机,递到了你的面前:“新闻上写的呀‘袁氏集团长公子袁基遭遇重大车祸,生死未卜,现已紧急送往集团私立医院救治’,事故、时间、人名都对上了,他又是这样大富大贵的命格,准没错的。”
好吧,是你的疏忽,合作方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多关注关注,现在看来这件事你是非管不可了。
“既然条件都充足,那就尽快送你回去怎么样,袁基?”从刚才开始袁基就一直没出声,这件事还是要问问他本人的意见。
“谢过殿下的倾力相助,但我想在你身边多待一段时间,可否让许大师再等在下几日。”
你有些意外他不愿回去的态度,但任谁看着他的眼睛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你向许曼转述了袁基的想法,然后带着他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你除去工作,都在陪着袁基,逛街、看电影、游乐园,你们体验了个遍,他事事都觉得新鲜好奇的样子,让你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他同你说了许多事,那些久远的、美好的与不美好的瞬间,勾勒出一个鲜活真实的袁基。
“所以现在还会想去栖霞山吗?”你问他。
袁基摇了摇头:“从前想去大概是自己内心总渴望着一场不管不顾的私奔,如今也释然了,梦里去过就当是真的去过吧。”
说是不在意了,神色却是哀伤的,你突然很想抱抱他,只是做不到。
十五日之期迫近,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送袁基回去了,你提前联系了许曼,约好在医院见面。
这几天你都是居家办公,刚好从医院离开后还能顺路回公司视察一下,便准备出门前化个妆,显得气色好些,可在拿出眉笔时却被袁基打断。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在最后,让我为你描一遍眉。”
你自然是同意了,袁基接过你手中眉笔,专注认真的在你的眉上描画,像是在创作什么稀世珍宝。
他抚过你的双颊,同你对视,轻声叹道:“真美啊,礼成之后就是这样望着对方,袁基也是无憾了。”
心跳在不可控的加速,你怔了几秒钟,掩下酸涩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催促着他。
袁基离开了,你的生活也恢复了原样,永远都有开不完的会和翻不完的资料,每天两点一线,来回奔波。
又是一个忙碌的周一,你打开会议室大门,看见了意料之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你们相视一笑,两只手再次交叠相握:“合作愉快”
闪退好几回,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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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续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