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淋淋的人头落在你端着的盘子上的那一刻,你才有了生死一刹的实感。
你不敢动,身前这个手握长戟的男人,刀刃上还滴着血,孤狼般的眼神直直盯着你,你被他看得呼吸急促,拼命忍着恶心和害怕,把手中的人头稳稳放下,顺势合上她死不瞑目的双眼。
你俯下身,恭恭敬敬,他的眼神很冷,你不敢多看。
“抬头。”
下巴被勾起,你迅速闪过的不情愿被他尽收眼底,冷漠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过多停留在你的脸和手腕,突然发问:“你不跟袁基,投奔了王允?”
你愕然,他在说什么?
宴席的主人在你们身后幽幽开口:“够了,留几个好的,下旬太师莅临,不至于没人奏唱。”
你感觉被放开,下意识就要退场,他猛地拽紧你的手腕,你被他直接拉到坐席上,命令简单粗暴:“倒酒。”
你照做,被刺客惊扰的宴席继续进行,中央躺着的四五具尸体,除了断头的那几个刺客,其余都是被连坐的歌女,有一个昨天还和你说笑,今天就死在了吕中郎将的长戟下。
这个一看到你的脸就停了手的男人,叫吕布,是个大官,是个武将。
你才不敢硬碰硬。
“我有一女原想引与中郎将,小女不说琴棋书画技艺精通,面容在长安也排得上名号,与中郎将可谓郎才女貌美人英雄,只可惜性格顽劣,最近离家尚未回来。”
王允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可惜,你对他口中绝世美人生出一点好奇,来之前你做了功课,他女儿好像叫什么......貂?
冷月一般的中郎将没有表现出惋惜,只是微微颔首,放下一饮而尽的烈酒,你赶紧给他添上,倒惹来了他的注视。
他怎么老喜欢看你啊......你脸上长了什么东西吗?
“将军......将军?”
吕布终于移开了眼,“司徒大人请讲。”
王允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早就看出了端倪,他浸淫官场数十年,男人那点心思无非就两种:权和欲。
他不动声色地一笑,缓缓道。
“若是喜欢,这个歌女就归将军。”
你就像一件物品被人送出去了。
吕布把你连拖带拽地扯出大厅时,你死命掐了自己一把,眼泪不要钱地落下,他成功地停下脚步,那张冷漠的俊脸就这么冷漠地看着你哭,然后没多久,他抬手给你擦眼泪,一看就没哄过人,语气和动作跟块铁板一样硬。
“别哭了,又不杀你。”
你哽咽着:“我不想离开......”
他不理解,“为什么?你留在这里更危险。”
走了就听不了墙角了啊!
“我……才来长安,才找到稳定工作,我不想跳槽……”
“因为我是武人,你害怕?”
你小心翼翼地抬头,刚随手杀人的男人在注视你,你心底是真的发怵,死亡离你太近,近到吕布粗粝的手指擦去溅到你脸上的血迹,你才意识到这点。
“跟我来。”
他拉你去了一处湖心亭,那里没有人,只有一轮落在湖底的明月。他把长戟放在离你较远的地方,刻意显得不那么肃杀。他让你坐下,他坐在你对面。
“宫门一别已是三年,你近来如何?”
“为何会在王允府中?”
“袁基待你不好?”
你被一连串的问题砸得脑袋嗡响,清澈茫然的眼神惹得吕布皱眉,指尖不耐烦地点了两下石桌,你突然觉得左眼发热。
“我,我都不记得了,前段时间摔坏了脑子,都不记得了。”
吕布动作一顿,眉心痕迹更深。
“你说什么?”
好强的压迫感!他以为没有武器就不吓人了吗......
“我说我记不清了,都忘了......”
他不会要生气吧,他一只手都能捏死你还不用担心谁会知道......你短暂的职业生涯就要划上句号了吗?不要啊...还没有和阿懿哥哥表白,还没能和他约一次会看一次花,他说好和你养一只小狗的愿望还没实现,你不想死啊呜呜呜哇......
“你还记得张文远和阿蝉吗?”
你乖乖摇头,他眼里的微渺期望消失殆尽,转眼又是一望无际的冰川,冷得人打颤。他站起身,依旧一言不发地把你拽了就走,你紧紧抱着湖心的栏杆,小声又倔强地抗议。
“我不走!不走不走!”
“听话!”
“不要!”
“别犯蠢!阿蝉一直在找你,失忆了就更应该离这远点,那个亲王好歹能护着你。”
你才不管什么阿蝉阿貂亲王郡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把你调离司徒府!你使劲掰开吕布的大掌,跟焊在你手上一样怎么也掰不动,自己倒疼得龇牙咧嘴,用牙去咬,牙都快掉了,他半点反应也没有,一直都在看你如砧板上的鱼一样无效挣扎,等你累了,他才一把揽过你的腰将你扛在肩上,任凭你对他拳打脚踢也岿然不动。
好气啊!!会武功了不起啊!!
你眼睁睁看着费劲混进来的司徒府大门越来越近,急得简直要哭,他听见你急促的抽泣声,默默拍了拍你的背,作出无效安慰。
“别哭。”
“你放我下来!”
“别想。”
脸也不要了,你嗷嗷大哭,吸引了一路的窃窃私语。
“我就说男人好色,就连吕中郎将也不例外。”
“之前那么多贵女都爱慕中郎将,人将军硬是当看不见,还以为将军好男色,原来只是没遇见喜欢的。”
“不过哭成那样还能喜欢,是真爱了。”
说话的那个,他要是你也忍不住想哭啊!哪有人这么不讲理啊!
你和吕布在大门处上演了一出拉扯大戏,他刚把你死命拽门的手扯下,你就听到了一声无疑是天籁的救命之音。
“许久未见,吕中郎将竟也如寻常英雄般,为红颜倾倒吗?”
袁基!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清风朗月的贵公子从里面出来,在侍从的牵引中下了马车,走到你们面前。
他对上你汪汪的泪眼,展颜一笑。
“缘梦淑女是袁基的好友,可否请中郎将将她放下,袁基看她更想自己走。”
吕布跟没听到似的直接越过袁基往外走,情急之下你一把拽住袁基的手,一时间你们三个都停下了动作。
你有些嘶哑的可怜声音在寂静的大街上响起,你成功感受到身下霎时的紧绷以及袁基紧紧反握的珍重。
“我不想走,太仆大人……袁基,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