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是新年计划。
“我讨厌这个,真的,”焦迈奇成功制造出第五个纸团,他把另外四个叠了又叠,最终产生一个结实滚圆的大纸球,“我是p人,我不要列计划!”
“您有那功夫都已经列到后年了。”张伟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来焦迈奇2025宇宙巡回演唱会,您可以看到激光爆炸,摩托飞跃,大鲨鱼出现……得嘞我写完了。”
计划表上赫然是大大的“努力!!!!!!大顺!!!!!!”,麦田似的感叹号无视了所有横线。
焦迈奇乐了,张伟见状开始东拉西扯:“别笑,我的意思是新的一年我要非常地努力!这些感叹号,意思是我每天对待每件事情都要特别地认真,最后一切都会很顺利——您瞧瞧,上哪儿找比这更好的计划!”
“哈哈,是挺好……”
他们住在一起,共同生活,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其妙,两个人谁也不记得是从哪天开始的。回想起来,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你找了个借口,他应了个理由,俩人在同一座城市的固定住所就“嘭”地一声合并了。
好吧,也许计划对他们而言,本就是计划以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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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事是大扫除。
“大宝!!!”
没有一点后辈的样子,焦迈奇就这样一天到晚对他呼来喝去——他对焦作业比划着控诉道。毛发旺盛的伯恩山不时地歪头,仿佛在试图理解人类手势的含义,并表达同样受某人压迫的深切同情。
——才怪了。他已经偷懒差三分钟半小时,而焦迈奇现在才发现,也是万幸中的不幸。
“哎哟喂我刚搬了个柜子,我这老腰怎么这么酸呢——”
张伟挤眉弄眼,一人一狗对视,焦作业很配合地叫了两声。
“作业你别闹!书房柜子是我搬的,而且书房只有一个柜子!”
卫生间水声哗哗响,表明里面的人确实忙得没停过。在这一点上焦真的很……厉害。除了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想请家政来做扫除的提议,还成功地拉上他一起搞卫生,虽然到现在也不过是拖了几片瓷砖而已。要是周奈儿知道他有这么勤快的一天,可能会查查北京今年冬天是不是要上二十度。
张伟磨叽半天,人还在沙发上,动了下又不动了。
“怎么了,我不是个宝吗,宝就不能歇会儿吗?”
“啊……”这可和节目上拼命否认这个称呼的样子很不一样啊,焦迈奇被他的转变惊讶到口不择言,“大老师你这是为老不尊!”
世界静了片刻。紧接着,从客厅传来一阵忿忿不平的嘟囔:
“谁老了!焦迈奇你说清楚!看我把地板拖个三遍让你看看谁老了!!”
焦迈奇忍住笑,感觉身后有动静,转头却看见焦作业从门缝挤了进来,一脚踩翻装满污水的小桶。
……第三件事是带焦作业去洗澡!现在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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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宠物过这么好哪。”张伟啧啧感慨。
这边一个店员岁月静好地给一只约克夏理毛,那边三两店员全副武装地对付大闹洗澡间的焦作业。外面两人讨论着橱柜里五花八门的宠物用品,仿佛谁也不认识里面那只闹腾的大狗。
“越好的越贵啊,比如那个——作业一星期就能吃一袋。”
张伟伸长脖子瞥到价格,“哎哟”了一声:“我们家狗以前可没这么讲究。”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来宠物店,焦迈奇也知道张伟曾经养过一只小狗。那是在录节目的间隙,忘了是为什么他刚打开手机,从旁边传来一声:“是你的狗啊?”
“对啊,”焦迈奇兴致勃勃地点进相册,“它叫焦作业,是条伯恩山,长得老大了!站起来快有我高。特别调皮捣蛋鬼……”
展示完作业的美照丑照以及p得奇奇怪怪的照片,出于好奇他问:“大老师你也养狗啊?什么品种的?长什么样?”
“养过,养过。”
张伟慢吞吞地摸出手机,也给他看了那只叫馒头的小狗。照片很少,像素不高。张伟讲了几桩趣事,两人直到开录前还笑作一团,像一对上课开小差的同桌,被林海点名两遍。
焦迈奇回过神来,只听身边的人在说:“我们家狗走了以后,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养狗了。”
“不过现在这样儿,也挺好。作业是一只好狗狗。和它玩儿的时候,我也会想馒头。”
沉默降落,只剩被隔在玻璃后面的,遥远模糊的水声、人声和狗叫声。它们默契地在此刻的空间里穿行。
过了一会儿,焦迈奇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作业是好狗狗,那等等你进去接它。”
张伟举手投降:“哎哟喂这可……别了吧!”
最后当然还是接了。焦作业对自己的体型完全没有一点儿认知,张伟“哎哟哎哟”挪了半天,愣是走不动路,焦迈奇使出十二分劲儿才把这张狗皮膏药扒了下来。回家的路上,人被狗牵着走得飞快,焦迈奇第一次成了跟在后面的那个。城市的傍晚是令人安宁的蓝色,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是的,他明白张伟某些表达其实并不需要多少回应。张伟也明白他在听,听懂了。这样就可以。
那只朝电风扇拜拜的小狗,一定会知道有人还爱着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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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才刚到家没多久,就立刻决定了:第四件事是大采购。
“咱们这冰箱,跟全新的一样。”
焦迈奇让作业回它的小窝,然后两人一起站在冰箱前,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一个空空如也的大冰箱,居然就这么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一天天存在着。而且这么久以来,谁也没想过要打开看看。
张伟关上冰箱门:“这怎么着也得——”
“买点年货。”焦迈奇点点头。
说是采购,实际上地点就在小区对面的杂货店。第一次去的时候张伟还担心会不会被认出来,然而老板娘从头到尾只盯着最近热播的偶像剧,连眼皮都没抬过一下。后来他们也懒得全副武装,经常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下楼买应急用品——无非是用完最后一张才发现没有存货的纸巾、总是买很多又总是消失在犄角旮旯的中性笔、难得两人都醒着并聊到肚子饿的深夜泡面。
这次也一如既往没人搭理他们,老板娘看的剧早就换了好几茬,演员激动念白的声音扎着店里每一个角落。焦迈奇悄声嘀咕:“上次还表白呢,怎么就吵架了。”张伟听见他的话,不知为什么就乐了。
“光阴似箭哪,像咱们路过小卖店。”
他们之前从来没有像这样过,一起认真地买点儿什么,努力去想那个像家一样的房子里还缺什么东西。不过想着想着就偏了航,俩人不约而同地挤到小学生玩具堆前探头探脑。焦迈奇伸长手臂,够到一个粉色公主印花的密码本:“我们买这个吧,‘锁住自己的秘密’。”
张伟接过一看:“嚯这个好!咱们以后想说谁坏话就写这儿,然后锁住。”说着便要继续往前,焦迈奇拉住他,指指他那侧最后一个蓝色同款。
“再买一个。”
如此这般买了一堆有用无用的小物件,零食也各拿一些。纸巾屯货充足,生活物资齐备,仿佛没有任何需要火急火燎下楼买的东西,就可以很好地迎接新的一年。结账时手机铃声响起,老板娘正忙着算账没空接,于是《倍儿爽》就在原唱本人面前大肆播放。张伟感到焦迈奇忍住的笑意像新长的草芽,毛茸茸的,挠到了他。
“嗐,不认识也挺好,”走出店门后张伟无奈地笑,“我说真的,省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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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件事来自买回去的真心话纸条:你最希望对方改变的一件事是什么?
“好好睡觉”——焦迈奇一打开便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足见写字人不假思索的程度。
“我真觉得你,真的真的觉得你新的一年不能再熬夜了。”
第不知多少次谈到这个话题,从一开始“你昨晚那个点儿还没睡啊?”,到后来“焦啊你最好,我是说没别的事的话,你就早点儿睡呗”,再到从不干涉别人私事的张伟开始管他“焦你不能再那么晚睡了”,“真的”这个词一次次叠加到现在,可见他“真的真的”该改一改了。
“睡不着嘛,有时候。”焦迈奇垂下眼睛,心不在焉地剥指甲边不存在的死皮。相处久了张伟也发现他有这个习惯,说话时想躲又没法躲就会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像把脑袋埋进沙地里的鸵鸟。要是躲的是别人倒也罢了,又不是没替他挡过……张伟叹一口气:“放松放松,多大点事儿!咱慢慢来呗。”
——下午敲定想法晚上就做出成品歌的人知道什么是慢吗?
当晚焦迈奇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很遗憾,已经晚了。
“等一下,大、大老师……”
这孩子吓傻了还知道叫老师呢,平时都“大宝”来“大宝”去,没大没小的。张伟随口答应,一心要把焦迈奇的相机支架调整到合适位置,又往上面挂了个钟摆似的小玩意儿。方才被他按到床上的人终于反应过来,懵懵地开口:“要催眠我啊?”
“还有别的呢,床头那杯牛奶你先喝了。”
焦迈奇捧着温热的大肚陶瓷杯,看着张伟变戏法一般拿出两盏小夜灯,就像在舞台上掏出早就藏在口袋里的彩纸屑。
“喔,泡脚也是因为这个吗?”
“人家都说管用,不试试怎么知道。”张伟含糊应道,低下头似乎忙着弄这弄那,而焦迈奇眼看着小灯的位置换了三次,又回到第一次摆放的地方。
“我现在特像在编曲是不是?咱们前奏一段儿吉他,一段儿鼓,再加点儿效果器,”说着电灯一灭,小夜灯的光线柔和地晕染在天花板一角,“哎!还成。焦你躺好了啊,现在你觉得特别困,从头发丝儿开始……”
过一会儿即兴朗诵告一段落,躺在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开口:“我想去厕所怎么办。”
睡前牛奶全责,张伟无可奈何:“去呗,还能让你憋着不成。”
“那我想笑怎么办?”
“……憋着!”
……
从第二天来看,以焦迈奇的标准没晚睡,以张伟的标准没早睡。
“还算成功吧。”焦迈奇自顾自地点点头,给纸条打了个大勾,“那么,我要写了。”
张伟坐在餐桌另一边,不敢置信:“我真有要改的事儿?您见过谁这么完美……”
焦迈奇没听出他话里有话的不情愿,认真地往纸条背面写字: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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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六件事是见朋友。
“唉哟喂我这人最不喜欢见面儿,尤其是吃饭!”
焦迈奇靠在沙发上发消息,某人以他为圆心,在周围一边念叨一边走来走去。
“我想找谁聊天儿我俩直接聊不就得了,干嘛非得吃饭哪?没必要真没必要。”
焦迈奇从手机中抬起头来:“那,之前你来我房间,是想找我聊天咯。”
“不然呢,我半夜监督你睡觉去。”张伟把脸埋进沙发另一边的靠枕,没两秒钟又发出哀嚎,“吃什么饭我别吃了!我就不喜欢吃饭!”
怎么还耍赖上了,焦迈奇迅速在脑海中演绎:某一天张伟给某位前辈发“能去您那边坐坐吗”,然后瞬移到对方房间门口——他赶紧摇摇头甩掉这个离奇的想象,决定还是要纠正大宝这种害怕和别人吃饭的心理!
他理直气壮地把手机举到张伟面前:“小詹詹他们都同意吃炸鸡了。”
“炸鸡,炸鸡还行。”张伟正要松一口气,突然觉得不对,“不是,焦迈奇你喊人吃饭吃炸鸡啊?”
焦迈奇一脸无辜:“张远说很好啊,他也爱吃。”
行吧,也许这就是乐享乐队越想越对的原因。
他们稍微收拾一番便打算出门,除去焦迈奇换了三件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外套都不甚满意、张伟在一筐链子里挑不出一条适配他改造过的羽绒服以外,倒也没有什么困难的插曲。懒得等经纪人叫专车,两人在路边随便打了辆车,不约而同地钻进后排。张远在群里抱怨路远又堵车;Faye一如既往地神出鬼没,不知道哪一秒又会突然冒出一条语音。焦迈奇兴致勃勃地打字回复,张伟自己也在群里但就是不掏手机,伸长了脖子要看他的。
“你这个人怎么学我说话呢!”张伟指着手机屏幕如临大敌,仿佛上面有什么不得了的罪证。只见对话框内赫然是标志性颜文字,语气模仿得堪比他本人。
“哪有,哪有,”被发现的人笑着躲开戳到身上的手指,“我本来就这样讲话啊!”
到了地方,服务员领着他们往里走,张伟跟在后面吐槽:“第一次见炸鸡店还有包厢的。”
焦迈奇咧咧嘴:“我和老板熟,人家特意给我们留的。”
飞鸟两人已经坐在里面,推开门就是一通感叹词的释放。大家都忙了一整年演唱会,互相邀来邀去碰不到档期,终于在今年的最后一天聚在一起吃炸鸡。
“你一说我就知道,是之前带给我们吃过的那家吧?”张远竖起大拇指,“太好吃了真的,回去以后我就一直念念不忘——点了好几家都没这味道!”
詹雯婷连连点头,焦迈奇接话:“不过大老师喜欢去饭店。”
张伟一激灵:“没没没,那还是炸鸡好。”
日式包厢总之没有饭店那种宽敞,四个人挨挨挤挤坐在一块儿,仿佛又回到之前焦迈奇把张伟一句玩笑话当了真,买来一堆炸鸡让大家乐不可支地边录边吃。也像是补上一场被张伟借故推托的庆功宴。由张远起哄喝了点儿酒,在热气蒸腾中张伟恍惚地想:也许吧也没那么可怕。焦迈奇坐在他旁边,胳膊肘碰到一起,在台上他常用小动作示意对方接话或者做出反应,而这会儿焦迈奇碰碰他,眼神和玻璃杯里的清酒一样剔透闪烁。
张伟反应过来:“来来咱们意思意思。”
“干杯——”
“敬乐享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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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第七件事是逛街。
得知他俩“住得很近”还会一起出门,张远很震惊:“迈奇,大老师也就算了,你年纪轻轻的,这方面还是要注意……”
“什么叫算了张远你什么意思。”张伟不满道,“跟我在一块儿能有什么事儿!”
焦迈奇配合地站队:“大老师特——别特别靠谱。”
“您瞧瞧!你问问詹少女是不是?”
詹雯婷被他们闹得眉开眼笑,语气慢悠悠:
“我觉得,还不赖吧。”
就这样不着边际地边走边聊,转过街角就能看见前面张灯结彩的街道。张远不由自主地捡起偶像包袱,紧张道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正当四人踌躇不前的时候,起风了。冷风吹得人一激灵,非但不消停反而愈演愈烈,令路旁的树叶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Faye打了个喷嚏,直说受不了要回去。
张伟摊手:“队长都发话了,这不就决定了嘛。”
詹雯婷在生活方面比他们几个细致许多,时不时往群里转发养生筋络小知识,上次还给张伟热情推荐促进睡眠的穴位。她和张远来赴约的专车就停在附近,很快便及时赶到,确保詹女士只接触最少量的冷气。风把人吹得头脑清醒,刚才的酒和热也散了大半,只有焦迈奇还是肉眼可见地晕乎,于是张远坐在车上还不忘叮嘱:“大老师你送他回去呗,刚好你们住得近嘛。”
张伟心虚,嘴快得不受控制:“住得近是住得近。”
道完别,目送车子汇入车流,张伟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纸条。结果转头一看,焦迈奇差点儿就要倒了,怎么有人才喝两杯就醉成这样?他赶紧扶住。
“吃饭,”人站稳了,舌头还没捋直,“已经做完了。所以不逛街,没关系。你已经很——棒了大宝,放放松,慢慢来。”说着拍了拍他的背。
张伟被安抚得有些哭笑不得:“我没紧张啊,这不挺好的嘛。”片刻过后没有动静,他试探地开口:“焦你真醉了啊?别别我可扛不动你……”
靠在手臂上的重量倏地轻了,焦迈奇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口罩,狡黠地眨眼:“不回不回,我们逛街去。”
果然哪。张伟心领神会,低下头摸摸鼻子,笑了。
“嗨,今天真的,除了我,没人知道您是谁。”
一切顺利计划通,只不过,他们小看了新年前几个小时的街上会有多热闹。被堵在人群中半天走不了一步,口罩上方两双眼睛五味杂陈地对视。
原来,第七件事是逛……到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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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从人挤人的大街上挤出来,接下来第八件事是,“去公园看花。”焦迈奇宣布。
“大晚上的哪有花儿……”张伟嘟嘟囔囔老大不情愿,却还是顺从地跟着走。仔细一想他好像从未拒绝过焦迈奇的任何提议,尽管它们听上去有多么不可思议。锁住秘密的本子也好,真心话纸条也好,做完十件事就过新年也好。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为什么非得是十件不可,没有人问,他就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傻子,心想,就做这一回也没关系。
他们绕到附近的一个公园,今晚显然比往常热闹些。新挂的彩灯缀在树丛草丛间,光亮所不能及的地方,树的枝叶在阴影里匍匐。亭子里打牌和下棋的人依然如故,小孩子的玩具闪着光,在走路的人脚边乱窜。焦迈奇小心避开一个唱歌的陀螺,回过头认真道:“这边的空气不太一样。”
张伟努力感受了一下,依然没有觉察出任何不同,只好举手投降:
“得嘞,是你喜欢的。”
他对这种地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倒是焦迈奇很感兴趣,无论到哪个城市演出都要去那里的公园走一走。焦迈奇去厦门那回,除了海,也发来一大堆莲花公园的照片。张伟说我没去过那儿,对话框另一边很快便回:那以后我们一起去吧!——就好像在说“那我们下次再见”,有人是遥遥无期的客套,有人是郑重其事的许诺。
而他们能在一起生活,就是从这样的话开始的。
“诶大宝,你看!”
焦迈奇的声音把他带回现实,烟花炸响的那一刻,张伟反应过来:“是这个花儿啊?!”
夜空的一角被烟火映亮,零点将近,不知是谁按捺不住先放了一箱。深蓝的夜幕绽开五光十色的花朵,月光皎洁,静静遥望着地上的人群。焦迈奇仰头看着,不由得想起一年前,节目结束时他们放的那场烟花。那时他相信没合作完的歌不会就此结束,却也担心世界太大变化太快,多少人都只是擦肩而过。最终让他安心的是张伟的信,那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懂的密码:0831,这是我的生日,不要忘记我。
烟花炸开的声音响在胸腔,一下又一下。
这座城市很大又很小,大到走在路上很少有人认出你就是屏幕里的那个谁,小到你在意的某个人,居然恰好就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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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束花火划过天际,公园里静了下来。张伟有点儿懵:“然后呢?”
“新年愿望嘛!哎等一下,不是现在!”
“那什么时——”
树林另一边有人开始数数:“三十,二九……”
倒数声越来越大,张伟震惊:“这么快就零点了啊?”
声浪排山倒海地涌来,他们成了暴风雨来临之前,海面上相依为命的水鸟,要凑近了大声说话才听得清彼此。焦迈奇在他耳边喊:“吃完饭、就已经、很晚啦!”
几个小时说短不短,但有时它就像几秒钟,灵巧地从唇齿间溜走。来不及思考太多,在漫天卷地的浪潮里,所有人的声音汇聚到一处:
“……五,四,三,二,一!”
——第九件事是倒数到零点,在新年的钟声中许愿。
这下才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写满愿望的气球随烟花一起飞上天空。当遍地响起各种沸腾的庆祝声时,两人同时互看一眼,大呼不妙:
“焦作业!”
作为一只连打雷都要给它捂耳朵的大型犬,焦作业害怕的时候拆家能力相当可观。眼下他们都不记得出门前有没有关窗,可不放心让它自己待在家里,急忙从狂欢的人群中抽身。
一路上,烟花爆竹声响不绝耳。紧赶慢赶回到家,窗户都关得好好的,焦作业正卷着毯子呼呼大睡。终于松一口气的两人瘫倒在沙发上,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怎么了?”
张伟坐起身,一本正经:“内个焦啊,生日——不是,新年快乐。”
焦迈奇再一次被逗乐,他站起来,像当初在舞台上一样自然地张开手臂,就算什么也不说,也会有人知道他想要什么。
最后一件事是——
在新年钟声的余音中,在千千万万户人家之一,在千千万万个拥抱之间,有一个迟来的、好在不算太晚的拥抱。
它属于一个小小宇宙里最傻的两个人,两个莫名其妙又何其相似的人,也是此时此刻最幸福的两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