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山将他们全部送到了昔日的七斋,分明才过去不到半年,可这里仿佛已经荒废许久的样子
是有人来搜查过了?
己兰时不耐烦听他废话,直接往里走,这里只剩下了七斋开放,其他的仍然关闭
还是来找人的?
“你烦不烦”己兰时逛一圈回来发现陆南山还在“再不滚我就把你打出去”
“你”陆南山点头,一个个都是好样的“纸笔我回头叫人送来”
“我去打水”小景心态很好“把这里打扫干净”
“小景心态真好啊”己兰时看着衙内跑出去跟他打水,故意打趣“啧,我要是个男的我就娶她”
“王宽会不高兴”薛映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笑话
“元家的事没那么简单”王宽并没有接他们的笑话“陆南山把元仲辛压入大牢,又把我们关在此处,应该是在等人来找我们”
薛映琢磨着他的话“谁会来找我们呢”
“虽然不知道谁会来找我们,但我知道另一个消息”己兰时卖了个关子“等衙内回来”
“什么事情等我回来?”
“衙内”己兰时一边跟他们干活,一边问他“有个坏消息,你听吗?”
“什么坏消息”
“我见到你爹了”
“见到我爹怎么是坏……见到我爹?!”衙内刚想说见到他爹有什么奇怪,忽然觉得不对,不是说去岭南了吗“你在哪见到了他”
“西夏”
“不可能!”衙内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他爹为国放弃一切,怎么会突然去西夏呢“我爹不是这样人”
“你先别激动”己兰时安抚他“其实有一个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们”
衙内坐了下来,有些颓废,更有些无助“什么事”
“周围没人”
己兰时看着薛映回来说周围没人偷听,才说“你爹跟陆观年可能合作了”
“跟掌院?”
“这事要从头说”己兰时看着王宽“你还记得,他让刘生带人杀了细封云这事吧?”
“嗯”王宽点头,也算复述“细封云当时已经答应合作,无论成败对宋并无坏处,但是掌院让刘生杀了他”
“理由呢”
“一日是细作,终生是细作”这个理由让王宽至今还记得“细作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说不通”己兰时反驳了陆观年当时的理由“细作做事不择手段是真,但这事没坏处,他就算被发现,宋也没有损失”
王宽点头,他当时最生气的也是这点“确实,大宋对拓跋氏的扶持已经名存实亡”
“所以我当时就起疑了”陆观年是个老谋深算的暗探头子,他不会做这样亏本的生意,那么原因呢“还有一点,韦卓然拼着太尉之名不要也得把车行炮送出去,为什么”
“为了动摇西夏军心”衙内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车行炮图纸是假的”
“现在回想,其实这件事并没有那么重要”王宽也是后来才发现这里面有些事说不通“西夏物资贫瘠,一为盐、铁,再为牧草,他们也打不了持久战”
薛映是军户,对战争多少有点了解“时间长了他们没有粮草?”
王宽点头,表示薛映的话是对的“我们在宥州军吃的也多为肉食”
衙内回想一下还真是这样“所以车行炮一事,大家都知道是假的”
“我为此特意去找了米禽牧北”己兰时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让他们震惊的话“他说,这件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韦卓然叛宋”
“就是为了让我爹背叛……”衙内并不是真傻,他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你想想看,为了一个大家都知道是假货的计划,豁出去一个太尉?”己兰时反问他“换做是你,你愿意吗”
“我当然不愿意啊”衙内脱口而出“成不了的计划有什么可牺牲的”他说到这反应过来“对啊,那我爹为什么同意?”
就为了投靠西夏?这也说不通啊
可若是他爹真的犯罪的话,斩首是跑不了的,朝廷没必要这样
“所以你认为韦伯父和陆掌院早就认识”王宽突然想通了这一切“衙内进入秘阁也不是偶然”
“很可能他们早就要走这一步”己兰时不知道是韦卓然犯罪被抓还是宋廷合谋,但肯定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所以衙内进秘阁……”
既然双方都知道是假的,那元昊也知道。他不会相信韦卓然投诚“是我爹”衙内的嘴唇颤抖着说“在托孤”
“只不过没想到陆观年死在了祈川寨”己兰时叹息一声,也是造化弄人“陆南山又靠不住”
“那我爹岂不是!”衙内这一刻懵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他爹一心为国,还是该绝望于他爹处境危险“岂不是很危险”
“短时间还不会”王宽大胆推测了一下“元昊知道却还是配合,他也需要令尊”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杀了元昊并不是唯一的办法,要让他爹活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伯父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我,我们”衙内擦擦眼睛“要做什么?”
“先把元仲辛救出来”王宽看着己兰时,跟她达成了一致“陆南山靠不住,不能由着他查”
“陆南山靠不住?”薛映疑惑的看着俩人,怎么都这么说“为什么”
“刺杀是假的”己兰时扔出了一个惊雷,看着他们几个“他各给了有宥州军和右厢军各一批粮草,换梁格嵬和宁令哥配合他行事”
薛映更懵了,他得到什么了?“就为了试探元仲辛?”
“可这不符合常理”己兰时摇头,把已有信息全部告知“这场刺杀据米禽牧北说各方都有利。宥州军情况不好,为了粮草而合作;他自己是为了自救逃出大宋;宁令哥为了换好处扶持右厢军;陆南山……还不确定”目前为止最合理的就是为了试探元仲辛
“他”薛映迟疑的说“他让我盯着你们”因为觉得他们比军令重要,还是告诉了大家“还说,小景家里和韩断章早有来往”
小景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啊”她整个人突然慌乱起来“不,不可能的”
“不着急”王宽安慰她“慢慢查”
“是陆南山授意”己兰时有一次给了他们一个惊雷“他让你家联络韩断章,为了合谋掀起对辽战争”
“打仗对他有什么好处啊?”衙内今天接受的消息也太多了“一个一个都想打仗”
“不知道”己兰时摇头,她对官场不算了解,一时也没想到“我们这次相当于被所有人推出去当了炮灰”
“可现在我们出不去”薛映薛映刚刚出去看过了“四周都有人,怎么办?”
这时候,梁竹来了。赵简回家之前找了梁竹让他来帮忙“说吧,什么麻烦”
“元仲辛被抓了”
“你们七斋最有病的就是他!”梁竹拍案,整个人非常快乐“抓得好!早该被抓了”
“恐怕有生死之忧”
王宽的话让他的笑容凝固了“……这么严重?”他思索了一下“外面守卫不少,杀出去动静太大了”
“不用动手”
“?”那我还能做什么
“今天日期正好,帮我带一封信就好”
元仲辛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王宽这人若不是铁了心非要做君子,恐怕能成魔王
他计算出陆南山手下冒失且自大,利用这一点让他们冲撞官家,再让梁竹念自己的信,官家知道他,而且官家爱才,不会跟他们一群少年计较
让陆南山吃了个哑巴亏,不仅谋划作废,连带手下也被胖揍一顿
“你好大的胆子!”
离开七斋,他们跟王宽回了家
“他家好大啊”己兰时像回自己家一样在屋里溜达“哎,小景”
“嗯?”小景此刻还很快了
己兰时故意逗她“回头我来你家养老”
“好啊”
管家转了一圈,又把他们领到了书房门口
听着王博将他们贬低的一无是处,说薛映军户出身,说衙内不学无术,说小景是渤海族移民,说她弟弟跟韩断章早有往来,说己兰时靠着美色出身,不够光彩;也说王宽是官家都称赞,前途不可限量
“几位,这边”
己兰时看着她自卑的低下头,突然拽住了她的手
“!”
己兰时直接走了进去,朗声说“您如今反对无非是认为她渤海族身份影响王宽仕途”她拽着小景的手绕过了屏风,看着惊愕的两个人“可三个月前吕相爷说过,既然来了大宋,就是宋人了。”
王博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她怎么会就这样进来“你”
“怎么?没见过我这般无理之人?”己兰时打断了他,完全不在乎他怎么看自己“王相公”她继续自己刚刚为说完的话“吕相爷自觉对不起小景和她道歉,您倒是架子比他还大啊”
王宽想要挡住小景,却被己兰时阻止“有什么可挡的”她冷静而理智的看着王博“小景除了家世不如你王家,还有哪点不如!”
“己姐姐……”小景拽着她袖子,一时之间眼眶含泪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十几岁就冒着生命危险北上,替你们拉拢渤海族,间接霍乱辽国”己兰时冷笑一声,看着王博“她抱怨过一句吗”
“那时候没想过她是不是不配,现在没用了就一脚踢开是吧”己兰时眼里带着金色流光,一字一句的说“我倒想问问王相公,她有哪点配不上你儿子!”
“就是”衙内和薛映也不顾管家劝阻跑了进来“我承认,我这个人不学无术,但是你凭什么看不起小景”
“我们是王宽的朋友”薛映话少但是固执,他站在衙内旁边“又不是你的”
王博突然大笑起来,少年意气,本不是错“你也这么想”梦魇魔女虽然风评不好,但对朋友是真仗义
“是”王宽严肃而正直的看着父亲“父亲,我如果连朋友、爱人都背弃了,人生还有什么光亮呢”
“你跟她在一起,家里就不会再给你助力”王博看着自己优秀的儿子“你要想好,这不是没有助力那么简单的”在这样的家庭中,没有助力就是被放逐“来日你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
“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