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小有名气的学者,靠书写文字为生。我住的地方不大也不小,虽然还是个独居的单身汉,但后院常有流浪猫光顾,它们都很喜欢我。我的日常生活略为单调却积极向上、充满热爱之情。我最喜欢逛书店和买书,其次喜欢读书和记录笔记,再次喜欢听专业人士高谈阔论或相互争吵,当然必须限定在他们各自精通的领域。
因为职业的缘故,我常常思考人生。
我发现有时候我们内心会自动发出一些声音,内在的,无法言述的那种。那些声音有时很平静,就像平凡普通的陈述句;有时很激烈,像排比句或感叹句;当然内心独白也有顿悟、灵感闪现和心花怒放,不过这三种,特别是最后一种,通常在经历之后便被匆匆遗忘。我们记忆深刻的往往是痛苦的折磨和声嘶力竭的悲愤,仿佛每一瞬间都被放大并延长到令人难以忍耐的程度;与之相反,平静和快乐只留下一种朦胧的、一闪而过的感觉。
所以我们并不是不曾快乐或快乐太少,只是快乐太容易被我们的大脑忘记。
在我看来,“命运”之所以能够被人们铭记,大多是因为它的悲剧性。“幸运”则不然,它诞生于至深的绝望,所以绝处逢生迸发出的那一点激动人心就格外令人难忘。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思考“命运”和“幸运”这样的话题呢?
提到这个就不得不花点时间描述一下几天前我的一段个人经历,因为时间间隔很短,所以有的细枝末节也还记得很清楚:我在一个不是很合适风花雪月、令人心生恐惧的场合里,遇到了一位年轻姑娘,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她——尽管事后证明她长得十分隽秀深得我心意——毕竟那个场合实在很难激发起除紧张以外其他的情绪或遐思,但结果我在那件事告一段落之后,返回家中却发现自己一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实话讲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感受到失眠的折磨了——虽然曾经神经衰弱过一阵子,而这次久违的痛苦中令我难以入睡的,归根到底其实是那个姑娘一直不断反复出现在我脑海中的身姿。
我不得不放下手中读到一半的书,也没了去书店或咖啡馆的心思。
我有一种预感,这种痛苦与甘甜丝丝纠缠、缠绕在一起的情形,我似曾相识。
那是在更早一些年月里,伴随着我被命运扼住咽喉的恐怖经历。
话题有点扯远了。
几天前其实是我和村雨小姐的第二次会面,有趣的是,当她的面容映入我眼帘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竟自动回忆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也是在若干年前——比我逃离被诅咒的命运要稍晚一些,那同样也是一个与风花雪月相差甚远的场合。
这两次会面——无论是多年前的那一次,还是几天前的这一次——依我个人经验判断,恐怕恰恰都正是村雨小姐接受她自己命运的考验和指引的关键时刻,而我的出现,多多少少都在她最无助的时刻为她带来了些许希望和小小幸运。
正因如此,我想对于村雨小姐来说,我应该同样也给她留下了深刻但美好的印象。
我敢这样大胆地推断是基于自己经历过不止一次与命运巨轮擦肩而过、命悬一线的心颤回忆,我如今还能安然坐在家中思念村雨小姐,多亏贵人出手相救。我和我的命中贵人同根相生——虽然曾几度远隔千山万水,他是众多律师中唯一一个愿意接受委托并成功将我从“死神”手中抢救回来的大恩人。
啊!天啊!!我居然亲口说出了“死神”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