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归离】槐与神 第3章 第 3 章

离仑改真不愧槐鬼之名。

早在念卿出手之前，就化身飞叶随风走了，一片落叶都没留下，潇洒至极。丝毫没有想要赔自己一件新衣服的意思，完全没有想过她马上就要没有衣服穿了，他倒是每次处都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

有时候，真的会让人怀疑他的本体不是大木头，是条傻狗才对。

窗外的风吹进屋子，念卿打了个冷颤。她的衣服睡之前被辑妖司的下人拿去清洗了，这个天气多半明早是不会干的，那就只好去找辑妖司唯一的女性同胞，文大人借身衣服了，只是文潇身量太小，自己应该大概……可以穿吧。

然而，她在文潇房间门口扑了个空，路过的下人说，文潇出去了，而且不知道去了哪何时回。

女孩子大晚上出去真的好嘛？

辑妖司作为卓家的府邸，陈设精巧风雅，尤其是院子里的造景格外讲究，流水潺潺，可她一定欣赏的心情都没有。院子里也有颗大槐树，风动，枯叶好巧不巧砸到她脑袋上。

……

她能理解成，这是离仑的嘲讽吧。

离仑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念卿握紧了拳头，在心里默念一百遍清心咒才压下现在回大荒用风咒薅秃他所有叶子的想法。咒法最后一个字被她默完，下一瞬，天地之间某些不该存在的气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在那天夜晚唤醒她的东西。

当时她醒来后，跟离仑干了一架以后，马上去了昆仑山，无论是山神英招，还是昆仑山历代文书都没有留下关于当年那场大战的只言片语，好像有人刻意抹去了一样。但她很清楚，自己不会无故醒来，婆婆说过，只有世间有灭世之难，她才会再次醒来。

原先她以为是大荒将倾，水灾又现的缘故，但是这股气息明显就是魔气，看来，这些问题不只是白泽未归造成的，还有其他东西在捣鬼。

用灵力幻化出灵蝶，灵蝶善于追踪，很快就朝着若有若无的魔气飞去。

“那是……”

“念姑娘？”文潇手里捏着赵远舟用妖血签下的契约，心满意足，却看着自己院中，站了个长发飘飘的女鬼，定睛细看才发现是念卿。

念卿没时间解释，只挥了挥手当作打招呼：“我出去一趟！”快步朝那方向跑去，只留下文潇在原地不解。

灵蝶追踪想来迅速，可她却不能瞬移到想去的地方。她跟婆婆学过巫蛊之术，阿爷的御剑术不说学了个十成十，也是精通，可她的剑早就断了。还是能够直接化形而走的最好，也只有厉害的大妖才会，比如离仑那样的。要是他愿意教给自己这样的法术就好了，她就不用这么苦哈哈地跑着去了。

很显然，离仑绝对不会教她的，不把自己杀了就已经算成功了。

穿过几道长街，灵蝶最后停留在一座院子里，门前的匾额镌刻了‘齐府’二字。

子夜，所有人都在睡梦中，安静没问题，可念卿总感觉齐府阴恻恻的，有种诡异的气氛。

翻过院墙，令人不安的气息越加强烈，这里除了有魔气，还有浓重的妖气。

魔气越往院子深处走越重，源头就在那口井里。

“是神魔之隙……”

相传上古时期，不明原因和不明力量的冲击，造成神魔之井撕裂动荡，导致了六界水脉紊乱。而神魔之井的撕裂动荡，也在人界撕裂出了许多与神魔之井相通的时空裂。

虽然当年先辈设下结界封印了大部分裂隙，但人界还是存在部分裂隙泄露出魔界煞气感染人类与动物，使得人界部分地区出现了半魔及魔兽。

蹲在地上，念卿用自身灵力去探查，看是否能感受到其他的缝隙，但结果去出乎意料，她原本想这肯定是偶然出现的，没想到现在大地各地设下的结界不堪重负。

原来这就是她醒来的理由。

站起身，施法加固结界，净化这些四散的魔气。做完这些，她有些泄力，依靠着井边的大树才能勉强支撑。她抬头望着黑色看不到尽头的天空，将天边的孤月收在眼底。

她想家了。

可是，她永远都回不去了，只有这样一直走下去，不能回头，也不会回头。

这是她们一脉从出生开始便背负起的责任。

无论前路是什么，她都要坚持下去。

醒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沉重，念卿吐出一口浊气，打算回去。然而她才刚走出院子，就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鉴于这股香气她最近经常闻，熟得不能再熟了，而且喜欢堵她人的也只有这么一个。

其实念卿不是很想搭理他，但是鉴于这个家伙喜欢突然发癫，为了后面日子能够好过一点，她又不得不跟他打个招呼。

“虽然寄生这个技能很厉害，但是我个人建议还是少用，伤命。”

沉默了一会儿，离仑挑起眉：“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没有破幻真眼也能看出来是我。”

……

你才是个东西！

“就不能是我天赋异禀，自己修炼出来的！”念卿握着拳，咬牙切齿，搞不懂这种你夸他，他还要奚落人，是什么恶趣味。

感觉到对方对自身颇有信心地样子，离仑上下打量了对方，嘴角微微挑起，眼底浮现出一点不可察觉的笑意：“是吗？”

念卿翻了个白眼，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看不起自己的味道，径直走向出口，甚至路过他的时候，很硬气地没有避开，两人撞了上去，可他纹丝不动，反而自己快要痛死了，还得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

转头在心里骂了他无数遍，念卿夜视能力极好，月色下离仑的耳后有个槐叶印记，想起英招爷爷跟自己说过，寄生这种法子，对双方都有害。

虽然不知道他和朱厌以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态度，自己还是能把握三分，他在乎朱厌，为的也只是朱厌。

“不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她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严肃。

“你又怎么知道他是无辜的人呢？”离仑脸色又变成常态的冷漠，话里带着寒意：“世人见妖都觉得它是恶妖，面对人又觉得他人良善，哪怕十恶不赦，只要是人，就能得到宽恕。但，你是妖，你就是恶！”

这话听来确实没错，世人多妖多有偏见，对人极为宽容，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是非对错，自有公道，人有律法，妖也有妖需要守的规则。”

“那，那只讹兽呢？”他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念卿。

“讹兽……”

“她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崇武营滥杀无辜的人。”她盯着对方**的背影，或许曾经发生过什么才会让眼前的人如此痛苦，如此痛恨人类，斟酌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开口：“保护苍生是我的责任。但，我也会去保护大荒，保护那些小妖，它们也属于苍生的一部分。”

“你要知道，妖有好坏，人有善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地万物，皆有因果。”

“我不在乎，我只认我心中之理。”离仑转过身，冷冷与她对视，固执得就像是块木头。

哦，他本来就是木头。

“你……”她还想再劝，结果对方压根不给机会，直接抽了神识离开了那具身体。

那具躯体倒在地方，把念卿吓了跳，赶紧去探查他的身体。长时间的寄生，对人体损坏严重，她咬着唇输入灵力去修复。

她不会见死不救，也不想他再造杀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