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信条]狂澜 第86章 现代篇（上）：纵使身与名俱灭

人会把生命中因那些偶然的、不经意间的细微灵感驱动去完成的事，称之为命运。

索菲娅做了一个梦，梦到母亲尚在的时候，她坐在床边讲睡前故事，

那是一个气氛安宁祥和的雨夜，母亲读的的却不是绘本上写的故事，而是讲起一个全新的故事：“从前，马德里有个农民去河边钓鱼，无意间在桥下发现了一个雨水塌陷出来的缺口，他好奇地钻进去，一直深入，发现了一个奇特的花园，那里绿树葱茏，水池里盛放着莲花，从岸上到湖中心有弯弯曲曲的石桥连接尖尖的亭子，一个东方人在亭子内和他的朋友下棋。”

“妈妈，为什么是东方人啊？”

母亲讲不清楚，含糊其辞地说：“妈妈以前听到的故事就是这样……嗯，接着讲吧。东方人看到他来了，也没有问他是怎么进来的，还分了一点果子给他吃，农民就这样吃着东方人给的水果一边看他下棋，下着下着，东方人对他说：‘你该回家了’，农民这才想起来，自己不应该在这逗留太久。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带来的渔具已经腐烂，再抬起头，美丽的花园消失了，变成了密密麻麻埋葬着棺材的地下墓穴，他吓了一大跳，慌忙逃出了墓穴。回到地上才发现，他的家消失了，房子、街道都变成了另外的模样，熟悉的人都不在了，人们也不认识他，询问了好久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

“这个故事好可怕！”索菲娅大叫起来，“那个东方人是鬼魂吗？”

母亲语焉不详：“也许是鬼魂，也许是真实存在的人……农夫看到的景象也许是由某种力量编织出来的幻境……好了小索菲娅，今天的睡前故事就讲到这里。”

“妈妈不要走！”索菲娅牵住妈妈的衣角，“我还是觉得有点可怕……”

“不要怕，索菲娅。”母亲微笑着摸摸女儿的脑袋，“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故事里的鬼魂是不会伤害到人的。”

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吗？

林奇的下落仍在追查中，索菲娅的内心极其矛盾，她想见到他，但兄弟会的未来岌岌可危，她不敢保证自己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保下他。

这时，她忽然梦到了童年时的场景——毫无预兆、却又格外清晰，仿佛讲故事发生的时间就在昨日。她清晰地回忆起了家里那张小床柔软触感，母亲讲故事时的轻柔嗓音与呼吸声，身上散发的淡淡的香水味，窗外雨水滴答。所有细节都真实完善得仿佛是从过去直接剪切了一段下来，植入梦境中。

为什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

直觉告诉她，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故事中存在设定感奇怪的东方人，描述花园风景时用的词句格外详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故事？她回忆自己儿童时看过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一千零一夜，哪本童话书都没有和母亲讲的类似的故事。

她开始尝试搜索这个故事的来历原型，遗憾的是搜索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于是在一个注册人数不低的问答论坛提问，等了很久都没有正确的回答，多的是胡乱攀附的猜测。

在索菲娅几乎要放弃希望、差点把这事遗忘的时候，突然来了一条新回答，答者是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他觉得这个故事原型和中国的“烂柯人”很相似，故事的意义在于世事无情变幻。而索菲娅母亲讲的故事明显经过了“本土化”的小小改造，把斧子换成了渔具。

但故事里着重强调“东方人”、描述中式园林风光的语句有些刻意与奇怪。花园消失，变成满是棺材的地下墓穴，更有种中国乡间妖物怪谈的怪核味道。讲这个故事的人应该是个很了解中国的人，但这样有点恐怖意味的故事当作小孩子的睡前故事，是不是太不对劲了？

索菲娅验证过“烂柯人”的故事后，相信留学生的回答是真的，但是她确定自己的母亲对中国知之甚少，她终生都未踏足过中国的土地，对遥远而陌生的国家也没任何感情，她的故事是从奶奶那听来的，那祖母听到的故事又从哪里来的呢？

马德里、河边、隐蔽的洞口、东方人、迷惑人眼的花园、满是棺材的地下墓穴。

索菲娅将故事中的关键词句提炼出来，愈发觉得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这可能是一则提示，马德里的河边有一条通往未知的地下墓穴的通道，在那里掩藏着一个事关东方的秘密——虽然这样的罗列逻辑上有些牵强，但索菲娅觉得可以试着分出精力调查一下。

以她现在的地位，调集资源做到这点并不难。很快就有一只专业的考古团队以调查马德里遗迹的名义成立，配备了各式先进的考古探测仪器沿着曼萨纳雷斯河岸扫描。

声势浩大的考古运动持续了半个月左右就传来喜讯：考古团队在一处河岸附近发现了疑似人工开凿的、形状规整的地下空洞区域，虽然入口已经被泥沙掩埋，但是掩埋程度不深，有很大把握挖出来。

索菲娅给予了一批新的资金，有了新的资金进账，考古队的进度也十分喜人，隔三差五就来打报告，不过索菲娅看了几次就发觉他们似乎在拖延时间，话里话外都是挖掘工程遇上了一点小意外，需要招聘更多人手来加快进度之类的话，她毫不客气地批驳回去，勒令接下来的工程必须在两星期内完成，届时她会来视察情况。

在严厉的命令下，考古队的进度快了一大截，等索菲娅亲自来到“考古现场”视察的时候，洞穴入口已经清扫好了。

主导团队工作的罗姆博士恭敬地说：“索菲娅小姐，我们已经检查过，这座地下通道的结构强度保存得非常完善，没有塌方危险，您要亲自进去看看吗？”

索菲娅拧亮手电筒：“进去看看吧。”

罗姆博士，两个考古队成员、三个保镖次序进入通道。通道经过长时间的通风，空气中没有太难闻的味道，不过随着越来越深入，那种棺木朽烂，像是从黑暗的地狱深处飘来若有若无的死亡气息开始慢慢展现，时时刻刻提醒索菲娅：那个故事不是胡编乱造，他们正在走向一处隐秘的地下墓穴，那里埋葬着大量逝者。

最终，他们走到了通道尽头，尽头是一堵高大的石门，门上雕刻的标志索菲娅无比熟悉，正是圣殿骑士与之不死不休争斗了千年的刺客标志。

门后会有什么？一座迷惑人心的奇特的东方花园，还是脑后垂着辫子僵硬的伸直双臂的一跳一跳的僵尸？

索菲娅瞬间想到了很多，貌似普普通通的故事所描述的与现实越来越吻合，带给人的只有悚然的恐怖，在罗姆博士提议要不要直接用C4炸药炸开这堵大门时，她拒绝了：“我需要你完好无损的打开这座大门，记住，完好无损。”她伸手触摸落满灰尘的刺客标志，“不要轻易惊醒门后的亡灵。”

索菲娅暂时在马德里住下来，她犹豫要不要把这事写成报告，免得其他圣殿骑士对她貌似与追查无关行动发出微词，不知为何，文档已经建立，她始终没有真正敲下一个字母。

罗姆博士很快找出了打开大门的方法，根据声波探测仪的反馈结果，大门背后有巨大的石球堵塞，根据中国考古队的开墓经验，使用钢丝套就可以打开，他邀请索菲娅亲自来见证他的理论。

在细细的钢丝套穿过石门缝隙后，套住石球拉扯滑动，大门两侧机械壁轰鸣施力，慢慢将大门顶开，石球也从门后滚到了门外。

“天啊，这里可真黑！”罗姆博士气喘吁吁的，很快被自己的回音吓了一跳，地下墓穴的空旷远超想象。

几个考古队员牵着电缆和设备，叼着手电筒在地下墓穴内支起大灯。索菲娅很快看清了地下墓穴的全貌。整个墓穴呈六边形，一面墙壁最多安葬九口棺材，中央则用巨石砌起了一排排用于放置棺木的柱架，同时起到支撑墓穴天顶的作用。

“这座地下墓穴是倒金字塔式的组合结构，最上层有九个这样的六边形墓穴，彼此排列紧密，就像一座巨大的蜂巢！往下就减少一圈，最底下应该只有一座墓穴，我已经期待起最下面会有什么了，哈哈！”罗姆博士对这样重大的发现格外亢奋，几乎手舞足蹈起来。

百年前的兄弟会真有人力财力来建造规模如此庞大的墓穴，还能让附近民众对墓穴的存在一无所知？索菲娅直觉这不太可能，她触摸墙壁，发现墙面有些凹凸不平，直觉墙上或许有雕刻、壁画或是别的东西，立刻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拿出刷子，刷去墙面的灰尘，动手剥落了一些松脆的石灰碎片，赫然发现了属于第一文明的独特印记花纹。

看来这里就是一座庞大的第一文明遗迹，大概因其本身已经空无一物，就被兄弟会改造成安葬同胞的墓穴，难怪如此坚实。

他们很快找到了通往下层墓穴的通道，层层深入下去，索菲娅发觉一路跟下来的罗姆博士和考古队成员、保镖似乎有些不对劲起来，尤其是罗姆博士，他情绪亢奋，不断和考古队成员说话，放声大笑，几乎没有停止说话的时候。

素来沉默寡言的保镖似乎也被他的亢奋情绪感染，开始说说笑笑，莫名其妙聊起了一些内容粗俗的话题，在索菲娅呵斥过他们后稍微收敛了一下，但没一会就原形毕露，继续肆无忌惮地聊起来，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回音在墓穴回荡，响得让人心烦意乱。

这很不对劲。索菲娅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她不再理会罗姆博士和保镖们，在一个墓穴偷偷甩掉了他们，独自继续深入。

相隔上一层，那些人的笑声就被土层掩盖得听不见了，墓穴的幽静反而让索菲娅心情平静下来。

反正地下不可能有中式的园林，就算真的有僵尸，也挡不住她手里的半自动手枪。

第七层，第八层，马上就是最后一层了……索菲娅心里默数着数。

下到最后一层时，她抬起手电筒照照四周，最后一层墓穴的面积一点不比上层的小，甚至更有扩大，墙壁上不再是棺木，而是刺客雕像，就像蒙特利久尼的刺客圣堂那样，这里陈列的棺材很少，只有十几具。

没有僵尸，也没有东方花园。

索菲娅走到石棺边，石棺上有雕刻棺主的姓名、生卒年和一句简短的墓辞，她逐个看过去，来到所有石棺中最宽的一具石棺前。

尽管这具石棺不是摆在正中的，但是它的尺寸着实有些大得奇怪，精通刺杀技艺的刺客是不存在胖子的，或许……是合葬的石棺？

索菲娅吹了吹石棺表面的灰尘，辨认上面的西班牙文字，轻轻念了出来：“塔希尔.卡布雷拉，呃……”

她认出来与之并列的文字应该是中文，但是辨读出来发音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过中文的存在也佐证了故事中的关键点：墓穴里安葬着一个东方人。

索菲娅开始尝试推动石棺表面——出乎意料的，棺盖手感非常轻，像是用藤条做的，不过表面覆盖了一层石灰状的覆盖物，以成年女性的力量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动棺盖，她有些惊讶，心跳越发快了起来。

慢慢推开棺盖，先暴露在手电筒光芒下的是骷髅头，身穿的衣袍已经朽烂成丝，遇上光更是肉眼可见地发生了氧化现象，迅速发黑失却色彩。

在骷髅的身边，躺着一个面貌完好的东方人。索菲娅惊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等了好一会确定棺中的东方人没有突然坐起变成僵尸的征兆，她才大着胆子靠近，紧紧握着打开保险的手枪对准神秘的“尸体”，手心满是湿汗。

面貌完好的东方人披散着长发，索菲娅看了好一会才确定他是男性，穿的衣服也和身边的人一样氧化褪色，只需一缕轻风吹过就会碎成灰烬。左手与早已化为骷髅的人紧紧相握，像誓死不渝的恋人。

太不可思议了，索菲娅心情激动，整个人都被一种说不清的复杂的狂喜情绪笼罩，世界上居然还有保存得这么完成的尸体，这位刺客身上到底掩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会是有关伊述人和神器的吗？

她注意到东方人衣袖旁边有一个金属状的东西，因为有长发的遮掩，刚才还没注意到。

那是什么东西？她向那个疑似剑柄的东西伸出手，手腕瞬间被狠狠扼住了。

握住她手腕的手瘦弱，却充满不正常的可怕力量，苍白的臂弯上斜挂着一只颜色黯淡的金镯。索菲娅大脑一片空白，她僵硬地转头，东方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珠注视着她。

苏檀笑起来，刚刚苏醒，身体肌肉还不太听话，因此笑容显得格外僵硬诡异：“卡耶塔诺家的后人……有缘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