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云看起来有些失望,撇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江渲,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滴泪来,妥协道:“好吧。江小友住哪儿?改日我定携礼登门拜访!”
这倒叫江渲有些为难。毕竟陈凌云这大方恣意的少年郎样,小门小户是养不出来的。到时候来刘府找他,不知会多麻烦。
江渲思量两息,道:“这样。我晚膳时空得出时间来,你若无事,可来此地等我。”
峰回路转,陈凌云顿时从一脸蔫儿巴便为兴致盎然,连声应道:“那说好了!晚膳时,我等你!”
江渲点头,目送陈凌云艰难地将地上这堆报废的木头块一点一点挪了出去,差点撞上带着人来送菜的主管。
主管像条泥鳅一样扭了下身体,好悬没被陈凌云撞上,惊讶道:“诶呦可仔细着点啊我的大少爷!这是要上哪儿去,不吃饭啦?”
陈凌云用的木头都是上等实木,搬起来和牛拉车也差不离,没走两步陈凌云就搬了个大汗淋漓,低头着咬牙答道:“我还有事儿!你伺候着就行,账记在我头上!”
主管身体紧贴在橼拦上,生怕蹭上陈凌云这发明,神色紧张,急声招呼道:“你们这群睁眼儿瞎!还不赶紧把菜给里面这位公子摆好,过来给陈少爷搭把手!一个个站这儿看戏来了!”
“不必麻烦!”陈凌云也是犟,他那发明的轮子大概是被卡住了,转不动,也不打算修修,或是干脆全拆了慢慢搬,硬是要将这木头疙瘩整个拉下去,脖子上都冒出了青筋还嘴硬。
这可是二楼!陈凌云脑后面又没长眼儿,一个劲儿后退,脚下一滑,直接失了手。
那半人高的木头破烂叮铃当啷地从二楼楼梯蹦哒下去,彻底摔成了碎片。
那木头每在楼梯上砸一下,陈凌云就跟着“嘶”一声,不忍直视似的龇牙咧嘴地眯着眼,好像全砸他身上了。
陈凌云急忙爬起身,从二楼的橼拦旁探出了身,望向下面,确定没人在地上躺着之后松下口气,高声道:“对不住——一切赔偿由我承担,大家没事儿吧?”
“这不是陈少爷吗。又捣鼓新发明哪?这回声势可浩大,可小心,别再把脚摔断,不然你爹指定又要按着你躺上三个月!”楼下一位坐着吃饭的客人抬头看去,扬起笑容,大声答道。
不少人似是认识陈凌云的,跟着笑了起来,也没人抱怨。
有人坐在角落低声问身旁人:“这位是?”
“这位是户部尚书唯一的儿子,娇惯坏了。别人都还在念书,他就整日捣鼓些不切实际的,之前还差点伤了人,亏得是好命,有个当高官的爹,不然哪儿还有命在。”一人回答道:“他爹有钱,只要不伤着人,其他什么事都能用钱给摆平,倒也不赖账,我们平日躲着点,也相安无事。”
就在陈凌云一脸不好意思笑着挠头时,酒楼伙计急匆匆跑了进来,惊慌失措对站在二楼的陈凌云喊道:“陈少爷——你爹来抓你了!赶快跑吧——”
陈凌云神色一变,口中直呼“完了完了”,在众人的嬉笑声中匆匆从楼梯飞下,横跨过一片狼藉,往大门冲。
然后就撞上了一堵墙。
陈凌云抬头一看,老实笑道:“爹……”
陈父一双精明眼一扫酒楼,就将发生的事摸了个大概,叹气抬手一鞠躬,道:“逆子给诸位添麻烦了,扰了各位用膳,这顿陈某请了。”
说罢,陈父转过头吩咐酒楼伙计,“都记在我账上,以后我这逆子再惹事,你直接拎了他带来见我,我定好好教训教训这记吃不记打的臭小子——”
“爹!爹!我不敢了——”陈凌云眼看陈父要发飙,利落认错,往后一退,躲开陈父要来揪他耳朵的手,后背又撞上个人。
陈凌云回头一看,也顾不得陈父了,偏头唤道:“诶?小友这么快就吃完了?要走了吗?”
江渲伸手扶了一把陈凌云,面色如常点头:“嗯,我先走了。多谢陈少爷请的这顿饭,回头再见。”
陈凌云用力点了点头,欢快答道:“回头再见小友——哎呦!”
“再什么见!别去祸害人家,一会你给我老实回家!”陈父趁陈凌云放松时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拉着他一同往外走去,
“我不去!拍卖会有啥好看的,无聊死了!”陈凌云拧不过陈父,手舞足蹈地跟在陈父身边,不满道:“勾心斗角,还要看人脸色!”
“安分点,今日几位皇子都会来,你给我规规矩矩去问好。问完我才懒得管你是玩到拍卖会结束还是睡到拍卖会结束。”陈父不由分说,强硬将陈凌云接下来的时间安排好。
“……无聊。”陈凌云依旧不满,抱怨的声音却小了很多,知道他爹这是为他好,在几位皇子面前刷个脸熟,之后遇上事也多一分保障。
无奈,他只得百无聊赖地跟着陈父往前走,却看见江渲就走在前方不远处,眼神一亮,像只脱缰的野马一样窜了出去,陈父一个不察,还没拉住。
“江小友!没想到你也往这边走啊,真是缘分!”陈凌云停在江渲身边,脸上笑意掩盖不住。
江渲没想到陈凌云居然是尚书之子,还刚好也要去参加拍卖会,眼眸微动。
他的包间这不又来了么。
“这么巧,陈少爷这是要往哪儿去?”江渲故作惊讶问道。
“你喊我大名就行,别叫少爷。”陈凌云大大咧咧地一指不远处鹤立鸡群的云锦阁,撇嘴吐槽道:“我爹非要带我去看什么拍卖,搞不懂有什么好看的,我肯定进去就睡,睡到结束!”
“是么?”江渲意外的表情装得滴水不漏,看上去还真像一无所知:“我也正要去云锦阁的拍卖会呢。”
“哇!我和小友真是太有缘分了,既然这样,你不如和我坐一起吧!我有不少问题想问小友呢!”果不其然,陈凌云立刻发出了邀请,一脸期待。
“这……”江渲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小心偏了偏头,看向走在后方的陈父,不好意思道:“这怎么合适……”
“怎么不合适!”陈凌云察觉到了江渲的眼神,回过头,放慢步伐走到陈父身边,眨巴眨巴眼睛,软声道:“爹,您怎么看?”
陈父本还冷着脸,一对上陈凌云挤眉弄眼撒娇卖萌的神情就忍不住破了功,拿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闭着眼,无奈道:“你若喜欢,我给你们单独划一间包间,自个玩去吧——但你得答应我,好好去见几位皇子。”
“成交!谢谢爹!”陈凌云拥抱了下陈父,转过身,几步追上了江渲,朝他一眨右眼,带着一丝得逞语气说道:“我搞定了,小友这下没有理由拒绝了吧?”
单独包间,加上一个天真无邪的傻少爷,江渲简直求之不得,故作内敛垂着眸点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进云锦阁,陈凌云就迫不及待拉着江渲往二楼走去,江渲快速扫过周围,确定没有那抹熟悉身影后状似无意侧过头,让长发遮住自己大半张脸。
陈父给二人订的包间靠近楼梯,左边那间已经有人,关着门。
一进包间,陈凌云立刻被包间窗户吸引了注意力。那窗户并非像普通窗户是推或拉开的,而是通过巧妙机关往上滑开的。
“我还没见过这样的窗户!”陈凌云三两步扑到了窗户边,小心观察着窗户,将其慢慢往上抬,推到顶时头顶传来“咔哒”一声,陈凌云试探性松开手,窗户也没有落下。
“好神奇,不知道他们这设计图纸卖不卖……”
江渲对窗户并不感兴趣,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顺手拿过几颗葡萄剥着皮。他们进场晚了些,拍卖会早开始了。
刚好江渲那些药材也被重新包装,在此刻推了上来,执拍者高声介绍着这些珍贵的温补药材。
江渲事不关己地剥着葡萄,似乎根本不关心能卖多少。
这些药材虽然珍贵,但都是些用来温养调理身体的补药,比不上那些用来吊命的猛药,不容易卖出高价,几百两顶天了。
果不其然,周围稀稀拉拉叫了几次价后,便无人再往上加价,最终价格停留在一百二十两。
江渲似乎并不意外,手上动作未停,细心将葡萄皮一点点剥开,露出里面半透深色果肉来。
“一百二十两一次,一百二十两两次,一百二十两三……”执拍人高声喊着,正要将手中小锤拍下,却被一道平稳声线叫停。
“五百两。”
江渲剥葡萄皮的手一顿,抬起了眸——这声音他可熟悉得很。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声,执拍人面上一喜,似乎怕客人反悔一样,急匆匆道:“五百两一次,五百两两次,五百两三次——成交!这药是天字阁二号客人的了!”
“嚯,还真有冤大头!”陈凌云就站在窗边,自然将拍卖经过看得一清二楚,感叹道:“这药虽珍贵,却远不值五百两的。这人会拍,要么是嫌自己钱太多,要么是急用——不知这又是谁的父亲,谁的丈夫,好男人啊!”
“……”江渲没搭腔,掩下眼中窃喜,移开视线。
秦岚这个冤大头,江渲不过换了个箱子,里面的药既没添也没少,甚至连顺序都没变,他居然就认不出来了。
这药也不是江渲花钱购置的,除去杂七杂八的费用后,江渲净赚四百五十两。
江渲赚了钱,心里美滋滋,昨夜和秦岚的不愉快烟消云散,在心中暗骂对方是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