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石上棠花 第86章 纯白树叶

86

这玉氏贵妃自小矜贵娇纵，又因为父兄都是征战沙场的将军，所以她也习武弄剑，并不似寻常闺阁小姐。

玉露小姐的理想便是鲜衣纵马，父兄知她心意，便常常带着她到北山道射猎比武。这两位大小玉将军战功赫赫，玉小姐自然也目中无人，只是狡兔死，走狗烹，大小玉将军选择征战沙场为国捐躯，全了君臣情面。

可玉氏之人早被将养成了一堆酒囊饭袋，甚至不把皇权放在眼里，为首之人，便是玉小姐旁支的族兄，玉氏族长玉柳。

这玉柳本是旁枝庶子，因本枝凋零，小玉将军玉泉之子年龄稍小，便由玉柳暂代族长之位。天子选中玉柳，便是因为这玉柳留不得沙子的性格。

大小玉将军留下的下属残部依旧归顺玉泉之子，若是等到玉泉之子长大，自然会威胁天子，所以便有了玉柳从中扼杀。

玉小姐便是在这个节点选择了入宫为妃，入宫那日她便与天子约定护佑玉泉一家。

贵妃华贵，仪仗更是盛大，如此，便不再能去打马北山道，能做的也只有时时站在城楼上，期盼着那早已逝去的父兄归来。

“姑姑她，会喜欢我吗？”十岁的孩子已经记事，由宫人牵着到了林却面前。

玉泉之子已满十岁，人看上去没缺胳膊少腿的，被尚书府养得很好。他身后站着的，是徐衰兰。

“玉贵妃自然会喜欢你，你长大后就会明白。”林却蹲下来与小孩说话。

“真的吗？”小孩眼神懵懂，向来是被贵妃和娘亲保护的很好，后来被徐衰兰接走也没让他遇到这些糟心事。

“我不会骗你。”她是因你入宫，对你视若珍宝，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林却看着这个孩子开心的样子，起身对徐衰兰说，“小姐辛苦了。”

徐衰兰摇头，看着林却的眼神有些奇怪，只是碍于国师谭云楼站在林却旁边，所以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

“今日可要带小玉公子上城楼？”林却询问谭云楼。

“贵妃娘娘最爱重的便是小玉公子，为了安抚娘娘的魂灵，就先劳为小玉公子了。”谭云楼作为国师，在身为尚书的徐衰兰面前也似乎是低人一等。

“那国师便带这孩子先行准备，本官还有事与掬月大人说。”徐衰兰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满朝野都知道这个尚书大人内里有多离经叛道，更何况这位祭祀掌事掬月大人，是从她尚书府出去的人。

“那下官先行告退。”谭云楼牵着孩子离开，临走前还给林却使了个眼色。

林却：？

“今日你去城楼祭祀完，可回府一趟？”徐衰兰开口问他。

“祭祀只在上午，下午和晚上的时间都可以会尚书府陪小姐。”林却柔柔的笑着，像是十分开心。

“那昨日为何不回来？”徐衰兰并没有被他的笑容眯了眼睛，整个人仿若突然清醒过来，眼神片刻不移的看着林却，像是要把他顶出一个洞。

“昨日我并没法出宫，小姐也没来接我……”林却话语带着埋怨。

徐衰兰没出声，看了他一会儿，冷淡的说，“既然如此，今晚回尚书府，明日会有人将你送到宫内。”

她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深红色的官服在阳光下竟有几分粘稠感觉。

“她在怀疑什么？”林却开口询问远处的人。

“谁知道呢，或许是仙君的出现把尚书大人的计谋打乱了？”

“你发现了什么？”

徐衰兰还能有什么计策？她信誓旦旦的说天子会驾崩，驾崩之后宗室子里没有人能够越过她即位，哪怕有更合适的皇室子，也要恭恭敬敬让出皇位给她。

“现在陛下身体康健，郁结于心的状态已然消减，仙君，你觉得尚书大人能不着急吗？”谭云楼走近，他身边没有跟着玉泉之子，想来是已经安置好了。

“变数是我？不对，不会是我。”林却心下慌乱，想要去追徐衰兰，却因为太过慌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仙君，仙君莫慌。”谭云楼许久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连忙安抚，“您现在的身份并非是变数，在下当年虽然远离京城，也是听闻陛下要了尚书大人府里的侍官进宫祭祀，您现在并非变数。”

“他要了一个与我相似的人祭祀？”林却伏在地上，碎石子划伤了他的手心，他这具身体脆弱无比，手心的一点痛就让他红了眼眶。

“许是尚书大人对此人动了手脚，现在仙君到了这人身上，尚书大人失了对您的控制，所以今晚才会召您回尚书府，还请仙君今晚多加小心。”谭云楼站在林却旁边居高临下，他没有伸手去扶起林却。

“我明白，你也继续打探。”谭云楼点头称是，然后离开这里。

林却抬手看着手心的伤痕，轻轻吹了吹。

当年他的陛下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心死失了生机？肯定比他现在疼千倍万倍吧。

自己沉睡四百余年，用陛下渡过情劫提升境界，现在，是时候受到反噬了。

“坐在地上做什么？地上凉。”林斜源温和的声音传入耳朵，林却愣愣的抬头，背光看向林斜源。

陛下今天换了身白色云锦绣银丝的袍子，他表情淡淡，眼神一直落在林却脸上。林却抬起手，将手心的伤口给他看，“陛下，是我摔倒了。”

林斜源弯腰握着林却的手，又用另一只手倚着手臂将林却揽了起来，这样一来林却整个人便被他圈在怀里。他仔仔细细的查看林却受伤的掌心，心疼的说，“你先不疼，我们去上药。”

林却：？

“好，我先不疼。”

其实伤口没有破皮流血，只是被摩擦的发肿发红，林斜源细细用冷敷膏敷上去后便不太疼了，只隐隐发热。

“现在已经不疼了，陛下，我们该去城楼祭祀了。”

他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林斜源。

“好。”

“傍晚，微臣要回尚书府一趟，明日早晨回宫。”

“好。”

陛下表情没有变化，似乎林却说什么都能答应。林却垂了眸，跟随陛下上了城楼。

城楼的布置与以往没差别，兴许是为了回应贵妃魂灵，就连城楼上都挂满了魂幡，一片素白之色。谭云楼见到林却来，便吩咐着周围人散开，他在祭台开始做法。

灵力浅浅溢散，整座皇城都在他们三人脚下，周围的魂幡无风自动，像是归来之人的抚摸。

一番施法之后，谭云楼牵着玉泉之子在祭台上唱经。那十岁的孩子性格内向，也能温顺的坐在蒲团上跟着谭云楼唱念。等到谭云楼念完一段，他便开口询问一二，谭云楼不知如何回答，林却便在旁边回答。

“姑姑在城楼上做什么呢？”

“在等你的父亲和祖父，你父亲和祖父是大名鼎鼎的将军，天下百姓的英雄。”

“可我没见过父亲和祖父，他们也会喜欢我吗？”

“他们会，姑姑喜欢你，你的父亲和祖父也一定会喜欢你。”

小孩眼里满满的欣喜，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一个亲人活着，所以一直活的小心翼翼，现在旁人告知自己至亲之人的信息，还说自己是他们的珍宝，自然欢喜。

看来徐衰兰真的将这孩子养的不错。

祭祀有一个时辰，孩子本就睡眠多，不一会儿他就昏昏欲睡，林却叫了宫人把他抱下去，自己也顺便站在了高台之上眺望。

不知何时林斜源也站到了他旁边，开口指着西方的天空，“传闻仙山便在那高天之上。”

林却停在原地没有开口，心口却泛起了淡淡的酸涩。

“你想上仙山吗？”林斜源问他。

“天下谁人不想上仙山？”林却语气再正常不过，却让林斜源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你也是吗？”

林却转头同林斜源笑，他眼睛亮闪闪的，映这晨光朝霞，像是最漂亮的玛瑙石。

“陛下，上仙山是为了长生。”

“是这样的吗？”林斜源突然轻笑出声，他像是突然解开了缠郁多年的心结，声音轻快得不行，隐隐竟有些癫狂。

“是这样的，陛下。长生也是为了能够永恒，芸芸众生皆贪婪，我更为贪婪，我要永恒的陪伴。”

林却斟酌着开口，但却不敢转头看林斜源。他在心里催眠自己现在不急，到了晚上回尚书府，等他寻找到线索，总会有办法的。

【宿主好怂。】

【我怂你（）】

林却被系统一激，直接转头跟对视，却撞进了一双一直笑盈盈的眼睛里。

“陛下？”

“嗯？”

“没事。”

林却有些慌乱的转开视线看向天空，天上的白云时而聚散，纯白的颜色和湛蓝的天空相得益彰，他突然想起那日城楼上惊鸿留下的一片纯白树叶。

那片树叶是他站在城楼上，惊鸿飞过时落在他手上的，因为树叶是纯白色的，比较特别，林斜源便作为书签夹在了经常看的那几本书当中。是哪本书呢，他得去找找。

不多久，谭云楼那边的祭祀已经快要接近尾声，林斜源一直跟着林却，两人今天一起参与了这场祭祀。结束之后还有一个时辰到午时，皇帝陛下得趁着这点时间去批阅奏折，林却要回偏殿找书本，两人同路，也相伴着走了一程。

“陛下为国事操劳，得适当放松才行。”

“夏日去行宫避暑，现在春日正是用功的时候。”林斜源一直是这样，他的精力也不是无限的，所以能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明明白白。

林却点头告别林斜源，自己进了偏殿。因为他特地吩咐过，所以是没有宫人在左右伺候，偏殿也很少有人进入，私下很是寂静。大约再过一个时辰就要用午膳，午膳之后便是出宫去尚书府，他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找树叶。

一个时辰，他要在三个书架里找到一片树叶，更何况是他没有怎么动过的书架。

往日他总在偏殿配着陛下批阅奏折，所以说是陪伴，但大半的时间他都在吃点心玩新奇玩意儿，陛下对饮食不太感兴趣，偶尔会那本书在旁边陪着。

是哪些书呢？

林却根本没办法想得起来，他的陛下看的书太杂，从《周易参同契》到《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甚至还有《衣食膳用》等杂书，任何一本书都有可能看过。

【系统帮个忙？】

【系统没实体，帮不了一点。】

【没用的东西！】

林却只好爬上书架翻来翻去。

陛下看书的习惯很好，几乎每本书的边边角角都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卷曲。遇上喜欢的书，虽然会做些批注，但工工整整没有污染原本的文字。大都是一些自己的见解或是感受，很是有趣。可林却现在没有时间一翻阅，忙了大半个时辰才翻完一个书架的书。

【宿主，时间要不够了，不如明天再来？】

林却手上不停，否决了系统这个提议。他总感觉今天一定要找到这片树叶，不然进了尚书府很有可能在没法进宫。于是他再次爬上楼梯。

眼见着日晷上的影子越来越近午时，林却心里有些慌乱，他不知道林斜源会把树叶压在哪一本，不免着急了些，差点不小心踩空。

“你在找，这个吗？”

林斜源都声音冷不丁的在背后响起，林却吓得一哆嗦，用力抓住了书架边缘才没有掉下来。他僵硬的转头，低下身去看林斜源。

只见林斜源缓缓摊开手，那是一片纯白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