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石上棠花 第165章 中秋夜曲

165

乐声齐响，人声鼎沸，卢雪深追着林却背影过去。

林却今天穿了件深红织锦蟒袍，身形修长，鹤立鸡群，他的眼神一动不动的追随着林却，心跳擂鼓。

“砰——”

城楼之上突然炸了烟花，烟花绚烂，卢雪深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只一瞬的功夫，林却的背影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父亲？”

卢雪深有些着急的在人群里穿梭，他的呼喊声完全被淹没在了烟花的轰隆声里。

“父亲！你在哪！”他声音提高，不断挥开挡路的游人，眉头皱了起来。

城楼上的烟花一下又一下的在夜空里绽放，整个天空亮如白昼，游人纷纷驻足，卢雪深却找不到他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父亲——父亲！林却……”

“没大没小。”

林却从侧方的小摊站起身来，一颗黄花梨砸进了卢雪深怀里，他手忙脚乱的接住。

“你去哪里了呀？”他凑到林却身边，声音小得像是在撒娇，林却依旧能从喧闹的人群与烟花声里听到他的话。

“我就往摊边一蹲，光看你小子仰着个头到处找了。”林却轻拍他的头，“这么笨，就不低头看看？”

男人的眼睛笑起来便带着几分风流，卢雪深双手握住他给的梨，低头不语。

“抬头看烟花了。”

林却一只手拖出少年的下巴让他抬头，满天的烟花落在少年眼里，也让他看到少年眼里那一层薄薄的水光。

林却一愣，然后把他半抱在怀里，头抵在他的头上轻声说，“好不好看？”

“嗯。”

一场烟花燃放了半刻钟，足见岭南城的富庶。烟花散尽后游人又开始走动，林却放开卢雪深，指着那一颗黄花梨说，“吃吧，自己削皮。”

卢雪深：“怎么就一个？”

“买上几个提着不方便，我在那摊前站的有些久，卖梨的姑娘见我长得俊便送了个给我。”林却得意洋洋，“算是靠脸吃饭了，不往我生来英俊不凡。”

卢雪深没有回应他，而是将手里的兔子花灯递给林却，空出手来给黄花梨削皮。

二人远离这人流往河边走，到了灯火阑珊处，周围只剩下三三两两歇息的人，卢雪深也削好了一整只梨子。他用匕首划下一小块递给林却。

“第一块我吃？”林却张嘴叼走那块淡黄色的梨，“不错，甜。”

卢雪深给自己也削了一块放进嘴里，二人分食完一整个黄花梨后走到河边，卢雪深俯身洗手，林却手里提着两盏灯环顾四周。

“这里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在这里放吗？”

卢雪深：“好。”

那花灯是他挑选的，本意也是打算到河边放了祈愿，但是提这么久竟有些舍不得。

“不放也行，咱们拿回去挂在院子里。”林却看出了他的犹豫。

“可是大家都在放花灯祈愿。”

林却抬手，变戏法似得从储物空间拿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月亮灯和兔子灯，“那就放。”

“啊？”卢雪深惊喜的接过来打量，“父亲，你是变出来的吗？”

林却失笑，在他身边蹲下来，“我又不是神仙，还真能手搓花灯吗？自然是方才路过看到买下的。”

方才卢雪深找了他一路，他也不是全然去看梨了，只是不经意间在花灯摊子里又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灯。

“父亲真厉害。”卢雪深终于笑了起来，他欢喜的将月亮灯摘下来放在林却手里。

林却陪着他放了花灯后便一路慢悠悠的走去去，两人手上还提着花灯，烛火摇摇晃晃一路到了后花园里。

谭云楼和陆之流已经在那里等候，几张小桌上放着桂花蜜酒和月饼，三两修士围坐着说说笑笑。

“与宋仙子他们还没回来吗？”林却带着卢雪深坐下。

“方才在城楼见到他们，说是会晚一点回来。人夫妻两个甜甜蜜蜜，别催人家。”谭云楼说。

月色皎洁，连带着半月的晴天让天空的深蓝色更加沁人心脾。

“这十五的月亮就是圆。”林却感慨。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若明日还是晴天，怕是比今日还要大一点。”谭云楼伸手做出一个托举的动作，“只是明日小师妹、之流和我都不在岭南城，怕是只有你们赏月了。”

林却惊讶，“你要去哪？”

“跟着之流一起回普度寺看看，城外的那些小光头也一起回去帮忙拿东西。”

陆之流将目光从月亮上收回来：“他们也还有其他的事要做，不会一直待在岭南城外。”

林却了然，今日城内事毕，还真掌门也接手了后续工作，普度寺只需要提供数量足够多的圣人骸珠用于净化便是，所以没必要留那么多人在岭南。至于要做的事，想来是寻找还未降生的佛子。

闲闲坐着，几人时不时交流几句，足以打发时间。林却抬头看了会儿月亮，突然从储物空间里取了一把二胡。他不记得自己的二胡是在什么时候学的，几百年的光景足够他学习许多事，学二胡纯粹是因为他喜欢二胡的声音，一条马尾两根琴弦便能够拉出千回百转的思绪。

“魔神大人这是打算为我们拉段曲子吗？”谭云楼问。

林却三根指头握着琴弦调试了一下音调，笑着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恰巧进来在岭南城也学了许多小调，诸位不妨一听。”

众修者中亦有音修，但他们常以古琴洞箫为法器，很少有使用二胡的音修。林却虽非音修，但他认为既然学习一样东西就要学到极致，所以他的曲子不只有悦耳一个特点。

还能清心定气。

月光照在林却身上，悠扬的调子如有实质，岭南城本地的曲子温和绵长，用二胡奏出别有一番韵味。与林却围坐的三人仔细聆听，不远处的几位卢家修者却昏昏欲睡。

一曲完毕，林却放下琴弓高声询问：“诸位可是困顿了？看来我这琴声竟还有催眠的效果。”

那几人应和着起身，果然个个脸上困意明显，只得连连告饶说要回房安寝。

“劳烦诸位替我们向与宋妹妹告个饶，听了魔神的曲子实在太过困顿，撑不住了。”

谭云楼点头应是，目送他们离去。

“索性他们还没有回来，我在拉一会儿。”林却的目光专注的放在那两根弦上，低声说，“说起来这也算是我谱的曲子。”

他的人生并没有如何经历过大喜大悲，有的只是大段大段的虚无与空白，还有对世间一切的好奇探索。但是谱曲之人似乎必须要有这样的感情经历，才能够谱写出感情丰沛的曲子，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曲子里缺了些什么。

“平淡如水，听了跟没听一样。”谭云楼锐评，挨了陆之流一脚。

“能把一首曲子谱写的如此平淡，还不带一丝感情，这也算是一种能力。”陆之流认真地说，“林却，你很合适做清心者。”

清心者，佛修的一种职业，靠着无悲无喜的语调和动作，安抚走火入魔的修者。

林却：“谢谢夸奖，下次不要再夸了。”

他转头拉起了幽怨的小调，在场众人忍不住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是在做什么，生离死别呢？”玉光站在花园门口声如洪钟，把林却吓得手一抖，弓弦错开歪了一个令人牙酸的调子。

卢与宋提着花灯从他身后走过来。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谭云楼起身招呼自家师妹，并且告知那几位卢家修士回去睡觉的事。

“无妨，也是我跟玉光回来的有些晚，兄长们等得困了也情有可原。”她虽然极力掩饰，但仍能看出有些失落。

“可不是，他们都是林却拉二胡给拉走的。”谭云楼贱兮兮的补充。

林却一弓弦砸他后脑勺，“安眠曲懂不懂，平时想听都听不到。”

谭云楼被他砸得嗷嗷直叫，一个闪身躲到了陆之流身后，却被林却再次正中眉心。

“嗷！”

卢雪深给两位长辈倒了桂花蜜酒，就着皎洁月色和林却的二胡声，一齐赏月。哪怕明日便要分别，今日的月光是大家一同在赏，这边足够了。

月下丹桂幽香，亲朋挚友齐聚，此夜永记。

——

次日一早林却和卢雪深送走卢与宋后到了城外，普度寺的佛修们也正准备启程。

为了不打扰城内安宁，大批的光头自然没有进城，只在城外安营扎寨，现在收拾起来也很方便。

“我们稍后就走，三日左右回来。”陆之流说，他抬头看了天空，“过不多久要下雨，你们还是快些回去，不必送了。”

谭云楼也挥挥手：“林却，小雪深，三日后见。”

目送他们远去，二人慢慢走在官道上。

“如今这岭南城只剩你我和玉光掌门，一时竟有些空落。”林却慢慢的说。

“短暂的分离而已，等一等就好了，就好像您每次外出我等您一样。”卢雪深跟在他身边说。

林却想了想，觉得也是，他不过在岭南待了半月，却感觉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难道是因为事情太多了吗？

天色阴沉沉的，官道两旁的树被吹的沙沙作响，林却牵着卢雪深的走加快了脚步，在路过一棵树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父亲？”

林却表情有些意外，指着那棵树说，“这上面有个刚开启灵智的小妖。”

凡间灵气稀薄，妖族更是从不踏足，更遑论在这里开启灵智，必得是有莫大的机缘才行。

“哪呢？”卢雪深走近看，发现这是一棵荔枝树，之所以能够认出来，是因为树上还有一点残留的荔枝壳。

一整棵树竟是一枚荔枝都没有了。

“在那。”林却指着树干夹缝里那只橙红色的小虫，“荔枝椿象，也叫石背，依着荔枝树活。”

林却又打量起整棵树，“荔枝居然一颗都没有了，这小妖不会是被气得开灵智了吧？有意思得很。”

卢雪深微微蹙眉，“它这样还能活吗？”

林却思索片刻，“我记得前两天买了些荔枝还没吃完，放你储物空间保鲜了。你给它一颗让它寄生躲避天敌，说不定还能活。”

卢雪深依言将荔枝找了出来，一股脑将十几颗荔枝全放在了树干上，有些没放稳还掉了几颗。

“雪深，你是生怕没有人发现吗？”林却无奈。

卢雪深一脸无辜：“它万一不够吃怎么办？”

林却拿他没办法，最后给整棵荔枝树下了个障眼法才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