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喉回来却不见陆勋,急忙跑回去找老皮:“陆勋不见了?”
老皮迷茫地从光脑繁杂的数据中抬起头来:“陆勋是谁?”
明喉傻眼了。
他指着门口:“他呀?不然你以为他叫什么?”
“他不是叫方柠?”
“那是他弟的名字。”
老皮跟明喉面面相觑,明喉替陆勋找了个台阶下:“兄弟嘛,可能他俩在外互相用对方名字。”
“他俩发色都不一样估计不是亲生的。”老皮嘟囔了句。
忽然明喉口袋震了下,他手忙脚乱地摸了几个口袋才掏出光脑。
收到来自单烨的消息——他弟有消息了吗?想办法劝他跟我,今晚的会议带他回基地参加。
看完消息明喉简直两眼一黑,赶忙握住老皮的手,扯着嗓子哀嚎:“皮老哥,你可千万要帮我找到他们兄弟!”
“不就个新来的,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老皮眼珠一转,反手推开他作势要走。
明喉不让他走不松手:“你见过哪个新来的昆哥跟单哥都抢着要?有他俩的帮助,以后陆勋不得那什么……青、青云直上!”
见老皮态度软化没硬要走,明喉以为自己说的他听进去了,再接再厉劝他。
“这个小道消息我只跟你说。”
他看了眼外边空荡荡的街道,凑过去低声跟老皮讲。
“据说昆哥最近要调去总会,这边很快会重新洗牌,到时候说不定你的机会就来了。”明喉说着给了老皮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老皮故作沉思没答话。
明喉按捺不住催他:“这么好的时机你可得抓紧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喝汤的是你,我屁都捞不着!”老皮可不干。
“我已经在想办法劝上面放宽考核标准了,这东西本身就不合理。既希望造福咱们雌虫,又还搞考核,岂不是违背初心?”明喉耐着性子给老皮说软话。
老皮捻了根烟,只说:“我再想想。但要我短时间找到他俩,平时的三倍价。”
明喉第一反应便是他在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冷脸反对:“太多了。”
他们约定的价交付的不是星币,而是神迹。神迹作为药剂本就产量有限,明喉拿到手的还得继续往下分,自己都快不够用更何况拿出来交易。
老皮摆摆手,往后一躺眼睛也闭上了:“那你找别的能干的去。”
明喉咬咬牙:“两倍,不能再多了。”
老皮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谁都没有说话,都在赌对方先松口。
明喉想到单哥的消息,他好不容易搭上的这条线,又恨起老皮这个无赖,偏偏他还真的找不到其他技术厉害的能求助,不得已只能吃下这个亏。
“行,三倍就三倍,快点起来干活!”明喉咬牙切齿道,盯着老皮的视线若是有温度都能灼穿他。
老皮一听,喊了声“爽快”,立刻扑到光脑前操作起来。
而明喉抓心挠肺想找的陆勋,此时正漫不经心站在一堆雇佣兵里,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每个家伙都在费尽心思地展示自己的健壮、厉害之处,领头召集他们的家伙一一看过后不住点头,到现在都没公布具体位置。
简直是在浪费他的时间,陆勋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赶紧放出坐标,大家要么齐心协力要么各凭本事。
磨磨唧唧的,他自己单独去地毯搜索一遍巷背说不定都比在这干等强。
这里属于巷背外围,原本是个空地,后来划分成活动区给外来不同势力活动,才慢慢搭建起风格不一、高矮不一的建筑。
远处一栋方正白色建筑,简洁到就像一个白方块只随便在上面点了几个黑点,但陆勋总忍不住多看几眼,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久远的回忆浮现在脑海,他很久没回忆了,记忆都变得些许陌生。
他曾经数次走进类似的建筑。
刚生出虫翼不久他就跟同龄的幼崽们一起训练。
训练的内容各式各样,囊括飞翔、耐力、格斗等等训练,别的训练他都数一数二唯独飞翔。
他的虫翼生长的比别的幼崽都要慢,每次都落在末尾。而训练的规则就是,最后的会受到惩罚,多数是被成年战士打一顿。
成年依照身体成长程度划分,十岁左右发育虫翼,直到十五虫翼才长成,但身体从十岁到二十都在发育,一般小于二十都能叫幼崽,二十往后算成年。
某次他拼尽全力又吊在最后一位,为了不挨打努力扇动虫翼试图跟上大部队。背后忽然一阵剧痛,随之而来是失控的失重感,手指徒劳地妄图抓住什么,队伍、天空一切都在眼前不断远去。
不出意料重重砸到地上,后背也疼得站不起来,他的虫翼大概摔折了,收不回肩胛里。
两个训练官过来查看他的情况,仅仅是捏着他的肩膀翻身他就疼得浑身冒冷汗。
陆勋听到他们在讨论如何处置他。
“废了吗?”
一般虫翼折了就算残疾,成年后折断想医好不仅费时费力还费钱,哪怕装外骨骼都得砸大价钱打造合身的。幼崽还在成长,没断彻底就还有修复的可能,但治疗时间既短又宝贵,花的代价还不比成年医治小。
“我又不是医生我哪知道?”
“送过去那边看看还需不需要实验体吧。”
“我对这小子有点印象,别的能力都挺不错,怎么摔一下就废了,”说话的训练官扯起陆勋逼他站起来,一脸严肃对他说,“你如果不想死的话,仅有一次机会,看到那栋楼了吗?”
他指向远处的白方块似的建筑。
“去里面第五层,找到红色标识的医务室。求里面的医生救你,路上记得别给清理机器当垃圾清走了。”
“还有,谁收留你了,你就是谁的了。除非他又不要你,要么回来要么去当实验体。”
将他往建筑方向推了下,两个训练官便不再管他,回去继续剩下的训练。
陆勋记住了训练官的话,他想活下去。
拖着沉重不堪的身躯,还时不时藏在监视装置下躲避清理机器,他蹒跚地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到建筑前,比任何一次耐力训练都难熬。
他怔怔地看着没有门的建筑,跪倒在地。
训练官说他只有一次机会,他还不想死。
强撑着绕白方块一圈才找到一个窗户爬进去,到处都是封闭的门,通道也空荡荡的好像只有他一个活物。
奇怪的是墙上挂着的照片都是黑色头发,没有一个同族银发,但他无暇顾及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翻进来时虫翼不小心蹭到墙,他的背后更疼了。
无头苍蝇般兜兜转转半天才找到楼梯,抬头望都看不到尽头。陆勋抓着扶手,每踏上一层阶梯胸背都撕裂般喘不过气,在扶手上留下一个个漆黑的手印,眼前模糊得几乎看不清,脚尖总是不小心踢到楼梯。
他仰头又是一阵目眩神迷,安慰自己就快得救了,脸上不禁绽放出笑容。
掰着指头数完一个手掌踏上最后一层阶梯,他眼里满是希望的生机。几乎是命运都在帮他,楼梯不远处就有涂着红色三角的房间。
训练官说的医务室!
久旱逢甘霖般自内而外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他扭开那扇门进去。
里面坐着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的成年医生,而是个只比他高一个头看起来刚刚长开的同族幼崽,在看厚得像砖的书,连他进来都没注意到。
面对同族亲切感油然而生,小陆勋只是疑惑了下,但他相信训练官的临别忠告,去求医务室里的医生收留他。
近了他才注意到,面前的幼崽穿着宽大的白衬衣,手腕和脖颈都缠绕着绷带。
只要能救他,医生是什么样都无所谓。
小陆勋抱着自己折成不自然角度的虫翼,哀求道:“求你救救我,我的虫翼好痛好痛……”
面前的医生置若罔闻翻了一页书。
好似当他不存在般,冰雕玉琢般的好容貌此时异常冷酷无情。
小陆勋的眼神变得暗淡,不死心地继续哀求,说着说着眼泪不住地夺眶而出。
“你救救我好不好,我不想死……”
他翻来覆去反复地说,甚至怀疑这个医生是不是个聋的。
不知道重复说了多少遍,面前的医生才屈尊纡贵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看书。
希望重新被点燃,看着眼前洁白如雪般的衬衫,小陆勋大着胆子揪住衣角,再接再厉:“求你能不能收留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这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医生拂开揪住衣角的手,上下打量他一番。
就在陆勋以为像对训练官不敬接下来马上就要挨打了,连脖颈都下意识缩起来。
对方却是轻柔地牵起他的手,领他到房间另一头的水龙头洗手,指了指水和他的脸转身就走。
小陆勋生怕对方不要他,双手捧着水就往脸上泼、胡乱擦脸,试图给医生留点好印象。
没有镜子照,殊不知他越抹脸上越脏。
对方抱了一堆瓶瓶罐罐回来,盯着他的脸叹了口气,捏住他的下巴顺手从台上拿起抹布给他擦脸。
然后拿着仪器检查他的虫翼,药水倒他背上疼得他忍不住大叫、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
对方眼疾手快地塞了什么到他嘴里,甜甜的驱散了些许疼痛。
他看不见对方在他身后弄什么,用什么固定了他的虫翼,尽管还是很疼但对方确实救了他。过了好一会才再次看见对方起身走动,白净的衣服被药水和他身上的污泥染得斑驳。
对方拿了吃的给他,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吃。
吃饱了小陆勋才发现对方还在看着他,好奇问:“我叫陆勋,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撑着下巴想了想,有种跟医术不相称的迟钝。
小陆勋猜到一种可能:“你还没有名字吗?比我还小?”
他的名字在刚开始发育虫翼时抽到的,但很奇怪对方比他高却还没发育虫翼。
对方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张卡片给他看,上面大概两个字符,小陆勋还没学过认字,只记得一个字符有撇,一个字符下面好多点。
小陆勋抬起头问:“怎么念?”
对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怔住呆呆地看着他。
竟然是个哑巴。
小陆勋体贴地靠近安慰,还提出了解决办法:“没关系,我不会因为你是个哑巴假装听不见使唤的,我先叫你‘安’好不好,以后我知道你名字后就改过来。”
在他的意识里安是个寓意很好的名,而且也很容易发音。
对方徒劳比划几下,脸上满是失落。
倒是还记得给他一个睡的位置,就在他看书旁边,几乎是刚趴下陆勋就困得进入梦乡。
小陆勋不知道的是,他睡着后房间里走进一个穿白大褂的成年雌虫。
几乎门一发生响动,安就开启了一个屏蔽装置放到陆勋身边,如临大敌挺直了身板。
成年雌虫看了眼昏睡的陆勋,点开面前悬浮面板:“他使你的精神力平稳了些,你想养他也没关系。”
安指了指悬浮面板,更准确来说是成年雌虫手腕上的光脑,他想要那个能发音的东西。
成年雌虫摇摇头:“这不符合规矩。”
但又不忍拒绝他:“但需要什么资料我可以打印成纸质给你。”
安勉强勾出个笑容点点头。
临走时,成年雌虫专门又补了句:“银辉族雌虫的生命力足够顽强。”
想了好一会安才想明白意指的什么,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不仅言明他刚救的小家伙不容易养死,还准许了他养!他恨不得呐喊出他的开心,跑过去捏了捏小陆勋白嫩的脸庞,这是他的了!
不装了,普普通通的收留文罢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20章“谁收留你了,你就是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