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已经是地狱了。
阿瑞斯星是联邦与帝国最直接交火的前线地区,双方的巨型军事战舰舰队停泊在近太空,架着蓄势待发的聚能打击武器,谁敢让舰队有登陆的前兆,那么迎头一击的就是毁灭打击,对方会毫不留情面地释放最大功率,力求对方的战舰和战役指挥官们死无葬身之地。
舰队不敢贸然降落。
没有可以保证到达的后续部队支持,一旦舰队的能源、弹药耗空,庞大的钢铁巨兽就是个白白浪费的靶子。
每一天,双方的星际巡回导弹都会不间断且悄无声息地问候对方派遣至星球表面的单兵小型部队和无人操控飞行器。
但是无人看守的战线必定失守,帝国和联邦双方指挥官没有一个敢和对方赌这个可能性。
每一天都有临时组建的死亡小队突破阿瑞斯星的大气层,登录到阿瑞斯星球的表面。
双方存活下来的士兵都在面临一天比一天恐怖的死亡数字。
后勤医疗没有一个士兵敢冒险出发去危险区域捡因为受伤而难以行动失去行动能力的战友,除了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的死亡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啊——眼睛!我的眼睛!”
“后勤——后勤呢!”
“卫生员!卫生员!”
“不行啊!增援的只会是临时组建的单兵中队!快汇报!”
一枚子弹击中举起枪械的三个联邦士兵,瞬时间包裹身体的外骨骼和铁甲混合着鲜血飞溅,半虫化的帝国士兵张开翅膀飞速抱起焦黑土地上失去双腿的伤兵。
“空……空中支援吗?”
远处战壕的联邦没有犹豫,立即架上高射炮冲着天空中飞翔着的虫族士兵开火。
“你在搞什么,伊戈尔!”
伊戈尔挥动自己的翅膀,配合空中喷射器,飞行起来机动性极高,在漫天的高射炮火的冲击之下,伊戈尔一边保持着高空高速飞行一边更换手里的弹匣。
“空中支援已经没有用了!”
“指挥官呢!指挥官怎么说!”
地面上的尼尔斯少尉冲着耳麦里的己方频道喊道:“少将说帝国不允许战线后退,要把拉锯战斗进行到底。”
“什么!拉锯战!这条战线已经死了多少了人手了!”
一个士兵崩溃地大喊。
“服从命令!”
”有闲工夫讲些废话不如想想办法活下去!”
“快点!”
……
“圣徒啊,相信母神的恩惠吧!母神不会抛弃我们,为了击溃祖国的敌人,请赐予我力量啊!”
身体百分之四十以上的虫化,天空中的那个虫族张开宽达两米的翅展,金属般的蓝色光泽在巨大的蝴蝶翅膀上在烈日下化作海洋的阵阵波涛翻滚,和缓的波涛如同温柔母亲的安抚。
而在慈母的假象下——
高强度的精神力威压直接在瞬间下落,没有特殊防护的前线联邦士兵直面了这次精神力冲击。
于是鲜血再一次冲刷了焦黑的土地。
联邦受到了一次没有防备、没有情报的攻击,两个国家的战线头一次迎来大范围的改变,联邦首次退回了交战地区的百平方公里。
同一时间,帝国的军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
在这个战火不断,仿佛被诅咒的世界,【我】所在的国家被称为【帝国】。
“【帝国】即为胜利的代名词。”
“普洛斯佩,永恒不败的象征。”
有着足以放出如此豪言的强大国力和军力:天生的基因优势以及军校的普及,令他们拥有众多的雌虫士兵和优秀的各级将领,但是周围列强却皆为假想敌。
为此,帝**部制定了名为【对外战争计划】的内线战略,一边让四大主力军之一与周遭最为强盛的联邦进行迟滞战斗,另一方面集中另一支主力部队机动运用,逐个击破弱势地区。
而后,帝国再无后顾之忧。
事情本该如此的。
“你到底是怎么混上军队的舰队的!谁允许你私自上船的!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跟了我这么久,你果然还是个小孩!贵族的麻烦小鬼!”
西尔维亚被碧关在了第一军团的舰队后方的禁闭室。
啊,“水”第一次沸腾了呢……
……
“碧,是个像水一样的家伙。”
他撬开他家中的铁锁,他对西尔维亚故意留下的暴力拆除的划痕视而不见。
他破译他家中的网络,他除却告诉西尔维亚不要去触碰军用网络以外无所作为。
他抗拒他制作和购买的食物,他当着西尔维亚的面把每一份食物都咬了一口然后才把餐盘推给西尔维亚。
时间久了:
“碧这个家伙像是不会发火的木头人!”
无力感——总觉得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
碧就是那团棉花,打完还给你个笑脸的那种。
西尔维亚的无名火无处发泄。
碧的微笑就像焊在他脸上的面具,每一次嘴角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完美角度,西尔维亚知道这样的表情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
能有什么问题。
恭敬又有礼,温柔又和顺,是对雄虫阁下最标准的教科书表情。
你能够对教科书的模范案例说什么吗。
西尔维亚平生没见过这样的人物,简直无懈可击。
过去的霍恩斯家族祖宅,年幼的西尔维亚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仆佣的心思,然后逗笑他们。
受人责备或训斥,不是件好事,那滋味一点也不好受,他们生气的脸上总能够让西尔维亚感觉到一种可怕的远古的动物本能正在积蓄,或许下一刻就会在他的面前爆发。
但最起码,他知道对方的想法和情绪。
……
西尔维亚在帝国相当受‘欢迎’。
这一点没有因为家庭的变故发生什么改变,或者说在上流人看来,只是霍恩斯家族少了一个拿得出手的雄虫罢了——就像一群混迹在宴会上的醉鬼们说的那样。
“哦~看看,格里菲斯公爵不是还有一颗同样亮眼的珍珠么……”
“不知道公爵会把这颗珍珠别在哪个将军的衣领上……”
“或者是拿去拍卖?哈哈哈哈。”
即使西尔维亚不常常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走动,他也对自己的地位有所认知。
但‘受欢迎’这个认知,同时也是踩在西尔维亚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地方。
【欢迎】并不来自于‘西尔维亚’这个存在,他可以是‘西尔利亚’,可以是’西尔莎利‘,甚至是任何一个名字,其实没人在乎。这份尊崇并非因为他这个存在本身的作为,而是他周围存在的作为。
——他同样作为高等雄虫的来自贵族的雄父,他身为帝国上将的雌父,同样是高等雄虫的同胞兄长。
可是,在他的仰仗全部失去的今天,雄父与雌父的失联,兄长的死亡。
现在,他为什么还可以得到眼前这个站在帝国顶峰的少将的尊敬?
唯一的可能性,他是雄虫,就算有不可逆转的残疾,那也是基因层面的高等雄虫,碧就算再强大,也是雌虫,有生理上的软肋。
雌虫普遍发育得确实比雄虫更快,也更加有可能具备更强的□□。但是雌虫的热潮期做不到独善其身,本性的暴戾也会在这时因为僵硬期的死亡威胁而悉数爆发。
虫族都有这样特别的时期,无论雄虫还是雌虫,不过雄虫没有雌虫那么频繁罢了。
虫族有着自己独特而伟大的文明,他们犹如无数万年前的猿猴一般自诩为“人”,但是说到底,虫也好,猿猴也罢,都是“兽”,能在残酷的寰宇之中存活下来的,本性都好不到哪里去。
与其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榴弹,不如直接自己动手点燃引信。
于是,在一个明媚的下午,在堆满XP7091型号的雌虫抑制剂的房间,满房间的特级柏拉图干红葡萄酒的香气,就像回到了波尔多星球的圣埃美隆地区*,某一位庄园主被打翻酒桶的酒窖。
一门之隔。
门外半大的孩子已经长大了,笑容透着神秘,轻轻推开他雌虫哥哥紧闭的房门。
笑容深处透着疯狂,就像是来与他的雌虫哥哥合谋去做什么未知的事情一般,邀请雌虫哥哥与他一起落入地狱。
西尔维亚的眼窝有些微微泛青。
他坐到碧的旁边,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
“哥哥不舒服吗,我可以为哥哥做什么吗?”
就……就很明知故问。
那张小脸就像个希望爬口床的小妖精。
“……”
碧没说话。
只是死盯着西尔维亚。
半晌,碧咬紧牙关,很是吃力地说道:“我……我在热潮期。”
“我,知,道~”
西尔维亚打开装有高脚杯的橱柜,取出一个,还有专用的醒酒器。还从酒柜里拿了一瓶酒,再从里面弯腰翻找出开瓶器。
“砰——”
木塞脱离酒瓶,酒香和血色的葡萄酒倾泻而出。
碧愣住了。
——西尔维亚拿了一瓶柏拉图。
“西……亚,西亚,不要……”
碧没力气说完了,又一阵热潮将他的海洋冲起啸浪,他颤颤巍巍地去够他的抑制剂。
这时候喝完酒的西尔维亚主动扑到碧的肩膀上,把沾着酒气的脸贴在碧的脸颊上如孩童般的轻蹭。
碧的唇被迫埋进西尔维亚的头发里,手臂撑在西尔维亚的两侧,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单。
西尔维亚倚靠在碧的怀里,就像是一个自然而然的相拥。
“好醉啊,哥哥。”
西尔维亚双臂环住碧发红的脸,唇齿依附在他耳畔呢喃着:
“哥哥,哥哥……”
碧想要扒开西尔维亚的手,西尔维亚不肯乖乖就范,背过脸去不愿意面对碧了。
不可视的火焰在燃烧,空气里的酒香一阵浓过一阵,无形的香气像是要化作实体,一层一层地网罗住落入蛛网的蝴蝶,碧难得失去理智,手臂渐渐失去支撑的气力,蜷缩起来的手臂像是下一刻就要抓住偶然落下的蝴蝶翅膀。
一股雨打玫瑰的香气隐隐约约的飘来。
与此同时,西尔维亚的嗓音混着红酒的甜腻,低沉地在他耳边说着话。
“哥哥,我好像也来热潮期了,我害怕,你帮我,我不会。”
碧瞬间清醒。
……
刚刚还即将相拥的二者,其中一方立即被摔在地上。
“拿去。”
碧甩了一支XP7091型号的雌虫抑制剂出来。
“哥哥我疼……”
没用了。
碧脸上的永恒微笑一拿出来就轻易不会露陷。
他的残酷本性有时候会和那张假笑一起舞动。
很难说碧的脑子在那一刻是否是完全清醒的——他没有迟疑地推了一支XP7091进西尔维亚的脖子里。
(注释:这种举动在帝国通常会被视为故意伤害罪)
而后,西尔维亚被温柔的摸摸头。
他说:很抱歉,摔疼了吗。
他说:不要怕。
他说:在门口等我。
他说:这一次绝对不可以开门。
那天直到晚上,日暮西沉,碧才一脸倦色地走出房间。
身后是一箱子打空的针管。
……
碧色的海水安静地将幸存的他推到没有热潮的岸边。
获救者没有灾后的侥幸,反而充斥着恐惧。
(参考,有修改,原文来自网络:柏拉图红酒(Chateau Peratle)产自法国波尔多的圣埃美隆地区(Saint-Emilion),是该地区的特级红葡萄酒(Grand Cru),主要由梅洛(Merlot)酿制,并调配了少量的品丽珠(Cabernet Franc)以及更少量的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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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