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很快给斯里鹤重新安排了房间,与卡洛斯相距不远。
身上全是信息素的味道。
进门,斯里鹤抬手边扯衣服边朝浴室走去。
医疗室。
军医被礼貌要求在门外呆着,洛曼同样守在门口。
细长的银针戳进血管,暗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入试管中。直到装载了三分之二,索恩拔掉了银针。
试管是特制的,血液能保存一个月,足够带回主星检验。
索恩翻箱倒柜找出便携存放盒:“抽了血,却不化验,看来星盗团给你注射了了不得的东西。”
“星盗说,是禁药A19。”
索恩曾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即使后来狂追猛补,有些学科依旧半桶水晃荡。
他不记得A19是什么,但加上禁药两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严肃起来:“你会死吗?”
卡洛斯本就没指望他知道:“不会死。边缘星系研究出的东西,几十年前流行过,当时以为是强效助兴药,连主星都有所耳闻。不过在贸易链建立前,药物的副作用开始出现,先是怀了虫蛋的雌虫一个个流产,接着医院发现频繁使用药物的雌虫生殖腔萎缩变薄,再无法生育。虽然后来主星研究院发布声明,表示只有使用剂量达到某种程度才会引起生殖腔的不可逆变化,但它已经被打上禁药的标签。”
生育能力对于雌虫来说,是一种隐形优势。
雄虫不喜的雌奴可以被重新训教,送给下一个雄虫,但如果失去了生育能力,雌奴会被永远回收。
索恩意识到了这招的恶毒,对斯里鹤正数的印象分再次疯狂跌底:“就该想办法把那只雄虫解决掉,就没那么多事了。”
“是不是A19还不确定。”卡洛斯试图让索恩别那么暴躁,“三十支才会彻底断绝雌虫的怀孕能力,他们只来得及注射了三支,又流了很多血,残留的药物很浅,否则一个临时标记是不管用的。”
“他们大张旗鼓,只为了给你注射禁药?”索恩说完自己摇了摇头,他微微眯起眼睛,金色的瞳孔暗下去,倒有了几分正经,“之前就有风声,君主想立你为储君。”
卡洛斯轻描淡写:“我没兴趣。”
“这不是你有没有兴趣的事,只要存在这种可能,他们就不会放过你。想想这些年因为恪守条例得罪了多少贵族,主星上没有谁是干净的,你不能永远眼里容不下沙。现在你稍微有跌落的趋势,就有虫族过来踩上一脚。”
卡洛斯眼也不眨:“但他们没有得偿所愿。”
索恩翻了个白眼,环臂靠在墙上:“三大星系大大小小的星盗团,帝国打压了多少年,始终无穷无尽,他们走非法航线运送各种物资,避开帝国的关税关卡,一趟赚的钱能赶上我十辈子工资。八年前大规模清剿活动都只是让黑玫瑰星盗团元气大伤,现在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你想想背后有多少贵族支持?”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
卡洛斯想起了雄父--也就是上一任虫皇,他的一个雌侍撞破了丑事,冤屈无门,几个贵族联合逼死了他。
律法白纸黑字,可贵族颠倒黑白。
“还有一件事。”卡洛斯眸光清冽,声音在医疗室内回荡,“跃迁点分两头,我极少当后卫,他们却分秒不差守在后方。”
隶属于帝国、不能被染指的第一军团,出现了泄密者。
而且知道军官部署者,自己本身也是高级军官。
索恩顿时头皮发麻,半晌发出一声低骂。
门外的军医重新获得医疗室的主导权,离开前,卡洛斯要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
“兰兰把舱室安排得很近。”索恩看了眼光脑手环。
“替我说声谢。”
“啧,见外了啊。”沉重的话题谈久了身上都是一股班味,索恩有心换个聊天内容,深入八卦,“他手腕上的伤,你干的?他就没说什么?没生气?”
卡洛斯加快了脚步,但身后的虫族跟蚊子苍蝇一样绕着他追,烦不胜烦。
“我当时神志不清。”卡洛斯不想跟他讨论这个,“你有时间问我,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处理那两个背叛者。”
索恩感觉他有意往心口插刀,没好气道:“你怎么不想?”
卡洛斯面不改色:“我现在是雌奴,你见过哪个雌奴手握实权的?”
说完这句话,银发雌虫加快速度,彻底将索恩撇在身后。
他目瞪口呆:“……我操,甩锅甩的也太快了吧。”
*
手腕的胀痛本已经麻木了,热水刺激后忽然开始彰显存在感,斯里鹤找了条毛巾浸满冷水,缠了一圈当做冷敷,就没再管。
他在搜索框里输入:【发|情期雌虫的生理心理变化】
【发|情期雌虫容易哭吗?】
【发|情期雌虫养护秘诀】
【临时标记和正常性|行为对发|情期雌虫的优缺点】
……
星网上知识点内容详尽:【发|情期持续时间长短不一,周期具有个体差异性,雌虫因善于忍耐,常常忽略自身变化。这个阶段的雌虫往往情绪敏感容易低落,对雄虫素的需求十分旺盛,但同时体力精力耐力直线下滑,无法满足雄主的要求,除非有受孕要求,大家拿到临时标记就尽量不要在雄虫面前出现了。】
情绪敏感低落,对应上了。
斯里鹤眼中划过一丝了悟。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斯里鹤刚看完几十篇论文,如果他想,可以当场写一篇综述。
手环消息蹦出来:【卡洛斯:阁下,是我。】
这个时间点过来找他。
斯里鹤安静片刻,还是去开了门。但他不打算让卡洛斯进来,站在门口:“什么事?”
继新的希望过后,卡洛斯觉得他又迎来了失望的信号。
黑发雄虫一副彬彬有礼的态度,按说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一种莫名的感觉告诉卡洛斯:
斯里鹤在躲避他。
他哪里做错了?
卡洛斯道:“给您送药。”
他换洗过了,身上很干净,血腥味和信息素被沐浴露的香气覆盖。至少半臂距离下,斯里鹤没有闻到那种味道。
让他隐隐失控的味道。
“谢谢。”
斯里鹤接过来,他手腕上有些臃肿的缠绕暴露在空气中,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偏偏包了个丑东西。
卡洛斯露出些许担忧,但还没等他更进一步,雄虫后退半步下了逐客令,漆黑的眼睛像是古井无波的幽潭:“你回去吧。”
这不应该。
卡洛斯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贪婪淫|邪的目光不止一次在他身上流连过,贵族雄子对他有觊觎之心却因身份不敢对他下手,但这种贪欲他在斯里鹤的眼睛里找过了,不见分毫。
没有筹码,他该怎么捕获这只雄虫?
卡洛斯没动,银色长发如同月光绸缎般散落,温柔又漂亮。
斯里鹤顿了顿:“雄虫素不够吗?”
他想了很多,但能让卡洛斯露出这种表情的理由他想不出别的。
卡洛斯稍稍睁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飞快地低下了头,发丝倾落盖住发红的耳尖,飞快又含糊地说:“嗯。”
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重复强调:“不够。”
黑发雄虫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让开了路。
拨开发丝,后颈线条繁复华丽,金色彰显王室特殊的血脉,花纹之上,齿痕深刻泛红。
花纹之下就是腺体,这是雌虫最脆弱的地方,强大的修复力在这里效果甚微,寻常痕迹难以消除。
斯里鹤轻轻摩挲,手底下的肌肉有瞬间僵硬。
“肿了。”斯里鹤认真地观察,得出结论,“不能再咬。”
温热的手离开后颈皮肉,冷空气重新覆盖,斯里鹤正准备帮他整理衣领,卡洛斯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握住了斯里鹤的手:“……能。”
那双能握住最精密枪械的手微微颤抖。
斯里鹤微微皱眉,视线落在红肿的咬痕上。
如果再咬一口,恐怕十天半个月内无法穿有领衣服。
斯里鹤最后问了一次:“你真的想要吗?”
伤口会带来疼痛。尽管此前卡洛斯的种种表现证明他并不畏惧疼痛,但这并不是让他承受二次伤害的理由。
就像虫族为了繁衍,无声放纵了雄虫一切残暴过分的行为,让漂亮的翅翼只能收拢在骨囊之下承受同类的鞭笞,斯里鹤同样无法接受。
理解但不尊重。
卡洛斯以为他是委婉的拒绝。从禁闭室出来,雄虫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和他分开,中间的几个小时里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斯里鹤?
“阁下不愿意吗?”卡洛斯尽量让自己不去多想,但思绪就像堤坝泄洪,他控制不住地泄露焦躁低落,“所以只给了一个临时标记,而不是……”
斯里鹤眉头皱得更紧。
他已经让卡洛斯进了房间,甚至撩开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只是本着礼貌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软多问一句,事情的发展又一次向诡异的偏转蠢蠢欲动。
卡洛斯到底知不知道,后颈咬的有多重?
“过来。”
黑发雄虫说完就一言不发地起身。
卡洛斯从难以遏制的情绪波动中清醒过来,他心口一沉,意识到了麻烦,即使没有这层协议关系他也无权质疑雄虫的决定。斯里鹤很少生气,但每次生气的缘由都难以琢磨。
他沉重地跟了上去。
然后被按在了镜子前。
“临时标记有利有弊。”斯里鹤和银发雌虫面对面,墙壁上还有一块镜子,他挪近了,将二次反射的镜中景象给卡洛斯看,“它可以快速缓解,但需要冒着腺体损伤的风险。这个深度--”
斯里鹤同镜子里的卡洛斯视线交接,他不看后颈在看什么?
沉声:“很危险。这里已经肿了,二次临时标记腺体损伤的可能性达到5%,殿下,您现在需要的是抑制剂。”
他果然又生气了。
卡洛斯心里涌上来慌乱无措和心虚,却没有害怕。他已经被当成完美无缺强大无畏的成熟虫族很久了,偶尔也会疲累,被有理有据不轻不重地训斥很新鲜,像回到了温暖安心的虫崽时期。
银发雌虫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殿下,即使和您达成协议的不是我,或者没有这层协议,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卡洛斯瞬间抬起头,表情怔然,斯里鹤这才看到他眼眶微微泛红。
情绪敏感。
斯里鹤顿了顿,收回目光的同时也松开桎梏卡洛斯的手。
“去医疗室。”
没过几个小时,卡洛斯再次光顾医疗室,脱了衣服露出臂膀,军医正给他消毒。
斯里鹤坐在旁边。
他收到了一则消息,无名,但一眼就知道是谁发的。
【五百万,把卡洛斯的归属权转给我。】
归属权。
斯里鹤面无表情打字:滚。发送删除拉黑一气呵成。
军医眼观鼻鼻观心,全程不多说一个字,注射完抑制剂就背弃了自己的工位,守在门口熟悉的地方叹了口气。
发|情期有雄主还要来注射抑制剂,要么雄虫不行,要么雄虫不喜欢三殿下。
无论哪种可能,三殿下都好惨。
有个被卡洛斯打到轻微骨裂睡不着觉的军官过来求医,看到军医惆怅望天,高兴地挥了挥手正要打招呼,却被眼疾手快腿脚也快的军医一把捂住嘴,眼神传递:别叫!
军官瞪大眼睛:……唔唔唔?
彼时门内的两个虫族还不知道即将有诡异的留言瘟疫般迅速传播开,并且极其有眼色地避开了卡洛斯及其下属。
2024.10.05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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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怜惜(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