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神】过去的时光 第10章 睡了一觉的冲田君，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午睡时的总悟，十分清楚自己正在做梦。

哗啦——哗啦——

晚风吹过乡野，稻谷随风摇曳着饱满的穗头，金色的波浪在田野上翻滚时，停在叶尖的蜻蜓一抖翅膀，摇晃着飞向了遥远的天际。

在一切故事发生之前的故乡，平静得让人想要就此沉眠。幼时总觉得天地辽阔，回家的路是那么漫长，至大了才发现不过是一条狭窄的小路，长度远不及从屯所到万事屋的距离。

三叶牵着幼小的他走在田垄上，彼时的他走路还不大稳当，所以三叶只能紧紧拉着他的手。虽然只是年长总悟十岁，但在父母相继逝去后三叶很冷静地承担起了父母的责任，年幼的他抬头望去，三叶的身躯高得能为他撑起一片天。

“小总今天在婆婆家有没有好好听话呢。”三叶的声音平静而温柔，好像所有事情都无法对她造成影响。

在他的记忆中，三叶唯一一次发脾气，是对上门提出想要过继他的本家宗老，歇斯底里地将那人赶出家门之后，又像是对他感到十分愧疚一般，那段时间三叶看向他的眼神里总有化不开的悲伤。然而忙着料理母亲后事的少女终究还是无暇顾及年幼的弟弟，最终还是将他托付在了本家的阿婆处，但却顽固地坚持每晚都将弟弟接回家。

“菊太郎他们都不带我玩，他们说我跑得太慢了。”还带着奶音的小孩挫败地垂着头，向姐姐抱怨嫌弃他幼小的本家兄弟。

“是吗。”头顶的阴影一晃，三叶弯腰蹲在他的身前，“我们小总很快就会长成高大又可靠的男子汉的。”

“来。”三叶放开了他的手，“向前跑吧，姐姐会在后面追你的。”

顺着三叶推在他腰间的力量，总悟迈开腿向前奋力跑去，风吹鼓起他的衣袖，前方的世界在他眼前展开。

“姐姐——”

姐姐你看，我已经跑得很快了，可以保护你了。

所以，请不要再伤心，请不要再那样难过地看着我。

他回头，却发现三叶没有追上来，留在原地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世界突然空荡起来。

周围的黑暗像是翻涌的潮水，滂沱大雨吞没了他的呼喊。天地茫茫间，只剩下他一人。

“姐姐——”

不要走。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总一郎君？”

头顶的雨声停住，红发的女孩撑着伞站在他的身前，明明是差不多大的小孩，却像个老成的大人一般摸着他的头。

“你在这干嘛呢。”她熟练地牵起他的手，“三叶姐姐让我带你回家。”

醒来的时候外面一片阴沉，呼啦啦的风声拍打着门帘，这大概是梦中那场雨的来源——明明知道那是做梦，却依然让它持续下去，对他而言，可谓是十分奇妙的经历。他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注意到角落已经结出了一团蛛网。他觉得是时候买一座属于自己的家了，姐姐应该会很喜欢。

土方拉开和纸门，撞上总悟的眼神时一愣，“喂，你怎么还在睡，到时间去接那个小丫头了吧？”

总悟盖住了眼睛，“土方先生，果然你还是去死好了。”

土方：？

“你要去哪？”

“去叫停某个人无聊的角色扮演游戏。”

总悟不在意地朝后摆着手，慢步走进了雨幕中。

夏季的雨总是又急又猛。

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朝着大地劈来的闪电猛烈得将要撕裂天幕，迅猛的雨水砸到地上时溅起了一层白雾，汇成一股的水流沿着石阶缝隙缓缓流下。

神乐跟在总悟的身后，望着四周在雨水中变得模糊而陌生的景色，没由来地感到紧张。

“我们要去哪里？”

她伸手拽住他衣服的下摆，但是总悟没有回应她的问题。两人一起迈上了台阶，拐过了石桥，有序列在道路两旁的石碑上刻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就像是一双双沉默的眼睛一般注视着两人的身影。神乐意识到了总悟在将她带往何处，她突然顿住了脚步，望着前方那块石碑。

「冲田家之墓」

“原来是这样。”

坐在她对面的女子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跳跃着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三叶身上，遮挡住了三叶的神情。

“我就说嘛，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小神乐很熟悉近藤先生和十四郎他们的性格呢，和小总也很要好。”三叶摸着她的头，眼中含着笑意，“小总未来会认识小神乐这样的好孩子真是太好了，啊——放心多了呢。”

神乐的嗓子有点发涩，她握着三叶的手腕，眼里装满了乞求，“真的没有关系吗？就这样让十四离开。姐姐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所在的那个未来，根本……根本没有姐姐的存在，所以……”

“不。”

三叶打断了她的话，“如果是那样的话，完全可以想到那个世界的我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本来还有一点难过的，但是现在觉得还好没有追上去，那样病弱的身体，会成为别人的累赘的吧。”

三叶注视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不在之后，能不能拜托神乐帮我照顾一下小总呢。”帮神乐将散乱的头发拢在耳后，“虽然小总有时候会口是心非的坏脾气，但是我知道，他最喜欢神乐了。”

“他是……让我骄傲的弟弟啊……”

“那样的弟弟，就拜托给你了。”

卒塔婆在风雨中啪地相撞起来，神乐从过去的记忆中回过神，她的声音还带有一丝喑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看到你之后就陆续想起来了，但是近藤先生他们好像完全没有记起来的样子，就像是我一个人在梦里看了一场某人主演的滑稽剧。”总悟好像是不想多谈过去的话题，他伸手扒拉着神乐的头发，“你这是什么，假发吗？为了玩弄我你还真是下了功夫啊。”

发现是真的头发之后没好气地切了一声，变得更加不爽的总悟捏着她的脸，“明明大言不惭地让别人在未来等她的家伙，结果一见面就开始逃避。”

“才不是呢。”神乐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她的语气难得地弱了下去，总悟脸上玩笑的表情最终还是难以维持。

她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调整自己了，但是你这种家伙，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给人。”深吸一口气，似乎是给自己打气，“虽然三叶姐姐对我说了那样的话，但是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你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如果我会错意了呢？如果我说出来之后得到的只是你的嘲弄呢？好不容易得到现在这样宁静的生活，如果毁掉了的话我该去哪里？”

雨水斜着刮在她的脸上，神乐觉得她现在的表情肯定很狼狈。

“妈咪说过，我们家是没有离婚那种事情的，只有死亡才能隔开两个人。”

“你的自说自话要结束了吗？”总悟弯腰挤到了她的伞下，赤红色的瞳孔紧紧锁着她的眼睛，认真的样子揪紧了她的心脏，“如果心里有疑惑的话，那就来问我好了，每天总是一副大猩猩没心没肺不开窍的样子，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还有，半夜偷跑的人不是你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

忘年会上吵闹的声音将人的大脑搅得发痛，或许是氛围太好，最近对他态度十分变扭的神乐第一次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他的旁边。

前方喝嗨了的银时已经脱掉上衣揽着长谷川开始唱跑调的童歌，整张脸都变得通红的月咏叼着酒瓶大声喊着再来一首，尖叫着录像的猿飞没有注意到脚下横贯的电线，手滑飞出的相机下一秒就被“不小心”的全藏踩成了碎片。土方抱着蛋黄酱瓶子蹲在角落里不知在碎碎念什么，喝醉后又一次放飞自我的近藤被阿妙一巴掌拍到了墙里，九兵卫拎着手中的铲子做好了帮她毁尸灭迹的准备。

登势摇着头和凯瑟琳坐在位置上吐槽这帮人太乱来，但是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时露出的全是幸福的笑容。山崎在角落和自己的分身表演舞蹈，坐在他面前的小玉虽然不太理解但是仍然很配合地给他鼓掌。新八作为场上唯一靠谱的大人，忙碌地穿梭在酒席之间照顾各个醉鬼。

门口的拉门不停地被拉开，消防员、同心、男公关、人/妖……越来越多的人走进这间屋子，道贺新年的声音不断响起。总悟瞥了一眼cos成圣诞老人妄图蒙混过关的桂，又将眼神转了回来，算了，今天就不向他算厕纸的帐了。

还没成年的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了一瓶酒精饮料，红着脸倒在他的旁边，总悟叹了一口气抽开她手里的瓶子。

“马上就要成年的家伙，不要在这个时候挑战警察叔叔的道德水平啊。”

“不要。”神乐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唧声，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醉后变得雾蒙蒙，她一巴掌向他挥来，原以为会是常例的攻击，没有想到却是动作十分轻柔的抚摸，像是害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那只手只是虚虚地贴在了他的脸上。

“仔细一看，你长得还蛮好看的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紧紧按住她的手背，他盯着神乐的眼睛，“你还看得出我是谁吗？”

“什么嘛，不就是短腿的吉娃娃吗？打架又菜，嘴巴还毒，性格那么恶劣，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点优点阿鲁。”神乐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是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怎么办……”

总悟的手一颤，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语，他的气息突然变得凌乱，语气也变得迫切，“你——”

视野猛地一转，还没来得及脱出口的质问被打断，方才还软弱无骨的女孩子扑在他的身上，红彤彤的脸配着十分嚣张的话语。

“你们高天原的牛郎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她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带着酒气喷在他的脸上，“唐培里什么的没有，男人也没有的吗？说过了我要栗色头发的阿鲁，快点快点——”

真是的。

他抬起头，堵住了小姑娘将要说出的话。

“栗色头发的来了。”

热闹的场合上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两人离去的身影，神乐离开的时候也以为他还没有醒来。在那个**初歇的月夜，他感受着被窝中逐渐凉下去的温度，一个夜晚都没能闭眼。

用完就被甩掉了吗。

总悟叹了一口气，他以为自己技术很好的呢。

雨声渐小，乌云褪去，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发亮，雨水积在路面坑坑洼洼的地方，汇成了一个个小水凼，倒映着天空中洁白的云和白云后的蓝天。

“对不起。”

以为不会收到回应的总悟听到她的道歉时微微一愣，神乐却没有再看向他。

“但是我不会后悔，那个时候我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理清思绪。而且——”神乐正坐在三叶碑前，“真是很抱歉啊姐姐，明明说好了一回来就会来看你的，结果拖到现在才来，不过全都是总悟这家伙的错哦。但是，答应过三叶姐姐的事我一定都会做到的，无论是那件事，还是……帮你照顾总悟这件事，都交给我好了。”

总悟跪在她的身侧，垂下的眼睛里神色不明。

时间在静默中缓缓地流淌。

叮铃——

空灵得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风铃声，划破空气荡开了一片透明的涟漪。

一阵风吹过，不知从何处刮来的樱花慢悠悠地落在了神乐的肩上。

“诶？现在这个季节还有樱花的吗？”

总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从灵魂深处窜起的触动让他的头颅微微发麻，他猛地扭头望向身后，但只看到空无一人的道路。

“怎么了吗？”

神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摇了摇头，抬手将樱花从神乐肩上摘下，放在三叶碑前的祭台上。

“走吧。”

回去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爽朗的碧空没有留下一丝暴雨的痕迹，路旁不知名野花上挂着的几滴雨珠，被风轻轻一吹，便从叶梗间滑落融进泥土中。

总悟盯着神乐头顶的发旋，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既然你承认了，那么我想问你，那个晚上你说的以后所有的酢昆布都给我吃的话是是真的吗？”

“什么啊！”神乐炸开了毛，“我才没有说过那种话呢，明明是你说的以后工资都交给我。”

“所以那个晚上你果然没有喝醉嘛。”

意识到露馅的神乐不愿再开口。

见好就收的总悟笑了出来，语气是少有的爽快，“喂，你这个样子要什么时候恢复啊？”

“干嘛，小玉说很快就会正常了。”

“那就好，我可不想和小屁孩举办婚礼，那会影响真选组形象的。”

“谁说要嫁给你了，你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哈？我以为神乐小姐已经收下我的聘礼了呢，土方的工资卡我不是早就塞到你家的壁橱里了吗？”

“谁会拿别人的工资卡当聘礼啊！”

愤怒的神乐像炮弹一般撞到总悟身上，被撞倒的他向后倒去时还不忘拉住她的手腕，他躺在草地上，望着上方神乐气冲冲的表情，眼底有什么东西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谢谢你。”

出现在我的身边。

无论是那个在小巷里出现的女孩，还是将他一次次拉出黑暗的那双手。他突然想起三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小神乐出现在我们家真是太好了。

确实，太好了。

“神乐，嫁给我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