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淡追问下,录鸣将自己记得的故事片段一一道来,竟是与司凤讲述的残存的记忆基本重合。
他是话本子里仅凭想象创作的人物吗?
可颜淡能确定司凤是活生生的啊。
余墨到底还是见不得颜淡伤神,却也不知如何宽慰:“万物皆可因外力或自身修行生出灵智,或许故事里的角色也会……”
“可那样的话……他所经历的苦难不都是我造成的吗?”
他在炼狱待了多久,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他的感触在日复一日折磨中消退,他甚至都不会笑了,可这一切,只是她笔下的设定吗?
隐匿于金簪的司凤也久久没有回音,颜淡知道他都听到了,若事实真是那样,他那些没来由的愤怒和恨意,皆是因她而起。
余墨和录鸣自是不希望颜淡难过的。世上那么多情节各异、千奇百怪的话本,难道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总有作者心血来潮杜撰的吧,落笔时用特别的设定,打动人心的剧情去堆砌,才能塑造出与众不同的人物。笔下的角色成了精,这难道是作者能预料到的吗?
“颜淡,就算是真的,那也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写了一个故事,甚至还没完结。从前他是纸上的角色,人生由你来书写,但现在才是我们可以触碰到的朋友啊。”
小鸟会愿意接受吗?
回去的路上,小鸟不曾出声,刚发生过那种事她也不好意思主动搭话,闷在屋子里开始做糕点,期间司凤半点动静都没有。
唐周来找过她一次,说是跟几位龙王开会到现在还没吃饭,问她要不要一起,都没等答应呢,圣德就来了。三人围坐吃了顿没滋没味的饭,圣德像是察觉不到此刻的氛围,先后给两人夹菜,挑起话题。
颜淡心中郁闷无处诉说,实在忍不住开口:“我能问个问题吗,如果你们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他从前吃过很多苦,结果却发现他所遭的罪都是你造成的,你们说,他还愿意做朋友吗?”
萤灯下意识看了眼唐周,唐周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但并不想和此人有过多交流,迎上颜淡的目光接话:“要真是很严重的情况,多半不会愿意吧,若关乎什么深仇大恨,断绝关系都是轻的。”
“那怎么行!”颜淡无法接受,她养了这么多年小鸟,早都习惯他在自己身边了。
必须跟司凤好好谈谈,她做不到改变他的过去,但以后一定会对他很好的。
告别二人,颜淡回屋,鼓起勇气唤了两声“司凤”。
他出现得很快,一如从前。
“方才那些,你都听见了吧?”
他点头,并不太明白她为何因此烦扰。
颜淡抿了抿唇,看不透他的情绪:“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是指话本,故事,角色,那些吗?
“你觉得,我是假的?”
“当然不!”颜淡疾声否认,“可……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你的过去,都是我笔下的……是我造成的那些痛苦,你不恨我吗?”
他并未犹豫,摇头。他憎恨天道,厌恶麻烦的一切,但所有恶念,都不曾针对眼前的小花妖。
在夜忘川见到她,嗅到她身上的清香,他就决定跟在她身边保护她,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要是她。
他怎么会恨她呢,他不懂爱,但或许他生来就是要爱她的。
小花妖总是思虑太多,也许是他表达不够明确,她在担忧什么,他会抛下她吗?
永远不会。
他是不是话本里的角色不重要,但他看过颜淡写的话本,有时颜淡不让他看,说自己只是随便写写,可他眼力极好,能在她羞红着脸遮掩下瞧见一些片段。
亲吻可以令她停止散发那些不可能发生的想象吗?
话本诚不我欺。
小花妖安静下来,捂住嘴,半晌才闷闷地说出“不许”。
他余光瞥见门外闪过的身影,何必将不值一提的对手放在心上,谁更重要一目了然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