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帝女桑 第4章 辰荣山

珞迦跟随陛下回到紫金顶，处理完国事之后，赶着夕阳出了紫金宫。

辰荣山位于中原腹地，共有九山两河二十八峰，诸峰之中，以紫金顶最特殊，因此被作为王宫所在，站在这里，可以看到轵邑，也可以眺望燕川平原。

夕阳无限好，大宗伯珞迦望着天空中浑圆的太阳，又回想起了往事，那时云桑已经收拢赤宸的旧部，洪江也立誓追随她，他们退去清水镇后的茫茫大山，但西炎已经知道阻拦他们对辰荣残军追击的是谁。

七世辰荣王长女云桑，有着不输于皓翎氏少昊，西炎氏青阳的灵力，最关键的是，她的灵火仿佛能灼烧神识。

或许是觉得没有曾经的辰荣各大氏族的帮助，云桑，洪江不足为惧，就他们，怎么能找出灵气强大的将士呢？

西炎王忘了，珞迦也忘了，天地生物，非无用也，曾经被神族所忽略的人族也成为了辰荣复国之战的关键所在。

“大人，您在想什么？”

身边的是属官太卜，今日是向辰荣王禀报生辰典礼拟定的时日，因此来的是他，而非太史等。

“我在想陛下曾经对我说的一句话。”

珞迦回神，无论当今陛下是否是他记忆里的云桑都不重要了，他们的余生都要为了如今的辰荣而付出一切。

如今的辰荣那是他曾经梦寐以求，如今终于实现的都广之野，他不允许任何人毁掉这片乐土。

“什么？”

太卜好奇。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太卜想到了太史藏书的兰台石室里那些对于辰荣王未正式称王前的所作所为，突然十分理解这句话。

只是……

“陛下这样的人物，千万年也未能出一个。”

太卜不禁感叹。

珞迦却失笑，“有时候不是没有这样的人，而是他们不肯做，且在神族的时间里，千年并不是很长的时间，如今的西炎王至少也活了三千岁，千年，又能有多长？”

“可是大人，对于普通的人族，千年已经很长了，辰荣复国至今已有两百余年，对臣这种人而言，哪怕立刻死了，也死而无憾了。”

“可是你舍不得死，”

珞迦笑着说。

“谁能舍得？万一有来世去西炎皓翎成为妖族可如何是好？”

珞迦应该是开心的，可是，这天下还能有第二个云桑吗？

云桑已经活了一千五百年，她还能活多久？

辰荣的王终究会死，谁又知道下一个太阳是不是恒旸还是青阳？

……

……

与珞迦喜中带忧的心情不同，玱玹，蓐收在今日逛了轵邑城后，心中已经没有半点喜意了。

他们目前在都城轵邑，紧挨着紫金宫所在的辰荣山，北交泽州相连，南望燕川，东有丹河守卫，如今的辰荣王收复故土，将境内土地划分为州郡，大者为州，小者为郡，废城主设州牧郡守，州郡之长皆由辰荣王与丞相决定。

如今辰荣共有四周，以轵邑城与辰荣山为中州，北为泽州，南为燕州，东为丹州，皓翎在辰荣之南，蓐收，阿念，玱玹一行人从皓翎过燕州入丹州，这才过了轵邑，一路上也算领略了新辰荣的风土人情。

从前的辰荣国土内同姓王与异姓王皆有，也是因此，辰荣境内人口虽多，但却四分五裂，乃至有洪江，炎灷，珞迦，赤宸在，依旧为轩辕所破，这其中固然有外患，究其根本，这就是辰荣权力分散的缘故。

但经历过赤宸镇压，西炎入主中原后对氏族的打压，辰荣贵族的势力已然没有当初榆襄初继位时势大，毕竟，若贵族坐大又同气连枝，西炎王如何能安心入睡？

西炎固然打散了辰荣，却也给辰荣一个浴火重生的机会，被各大氏族抛弃，更能毫无负担地启用出身平平的子弟，无论神人魔，灵力高深或低微都能为其所用，辰荣军内多主修木灵者驯化改良稻麦，修水灵探查水脉，修渠凿井，又建学堂道宫，不到五十年，就能重新据守一方，不到百年，西炎就被打出了中原，这还是在辰荣王不忘清除腐朽的辰荣贵族下做到的。

所以无怪少昊，西炎王会认为如今的辰荣王并非他们记忆里的云桑，因为曾经的王姬都没有彻底认同赤宸的行动，又怎么会做到彻底打破人族与神族的界限？明明她自己也是神族不是么？

但无论如何，有洪江，珞迦的认同，有正宗辰荣王族灵气，无人可以否认她不是辰荣王族。

何况，在有了身后国人的支持，曾经的那些辰荣贵族都不算什么。

神族只是身体长的慢，又不是脑子长的慢，如果说学堂的教习教的只是基础，那各州的学宫，道院可就不一样了，阵法，符箓，哪一个不能对西炎皓翎的将士造成伤亡？

就算利用辰荣境内人族与神族争斗，也绝不在一千年之内，可过了这段时间，西炎皓翎在不在都是二说了。

“蓐收，哥哥，你们俩怎么了？”

阿念今天玩得很开心，她不理解为什么方才还好好的两个哥哥突然就不开心了。

蓐收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身边的侍者突然道，“大人，辰荣大宗伯珞迦求见。”

蓐收眉头微皱，阿念也有些不开心，倒是玱玹若有所思，他还记得珞迦，曾经他还拜托过珞迦去找妹妹。

“我想，他可能是来找我的。”

“玱玹哥哥？”

蓐收定定看了玱玹一眼，然后转头对侍者说，“那请大宗伯大人过来吧。”

“是。”

侍者退下，不一会，一个面容俊美的清秀男子就出现在三人面前，其中玱玹已经见过珞迦，蓐收心有城府，阿念则不一样，她好奇地打量，心想这个辰荣大宗伯好像个女人呀！

“珞迦大人，”

皓翎忆作为正使，但她深知自己就是出个面，随即把角色让给了蓐收，蓐收也当仁不让，有理有据，进退有度。

珞迦在他身上看到了少昊的影子。

“王姬，蓐收使者，”珞迦收回目光，微笑道，“我这次来是想见故人，”

说着，阿念，蓐收看到这位辰荣大宗伯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玱玹。

玱玹上前，面色如常，他说，“叔叔。”

珞迦打量着他，他们上次见面，玱玹还是十来岁的少年，如今，却是青年模样。

“王子殿下，好久不见。”

“叔叔，我们有两百多年没见了。”

“两百年，”珞迦念着，“确实很久了，王子，我听说你拜了皓翎王为师，如今看来，你当初的选择很对，有令伯青阳王子，令姑妭王姬的遗泽，皓翎与西炎仇怨不多，那确实是个好去处。”

凭心而论，珞迦这话不算错话，也没有阴阳怪气，他说得都是事实，无论是青阳少昊的友情，还是少昊对西炎妭的情意，事实证明，他也确实得到了优待，只是……

不知为什么，阿念听着总有点不舒服，她心想，你这是讽刺玱玹哥哥被西炎排挤吗？

玱玹只是微微一笑，如今他已经长大，灵力强大，再无人可以伤他。

“那么，今日王子你又看到了什么？”

随着珞迦问出此话，玱玹笑容微敛，蓐收面色也不大好看，阿念看到他们两个地神色，顿时不悦，“宗伯大人，您这是在炫耀吗？”

“炫耀？”

珞迦看着皓翎的小王姬，她眉眼最是美丽，只是……不止是被少昊有意还是无意养成这样，如云桑都没能按住当初的辰荣，赤宸都救不了的辰荣，将来，这个小王姬又能做什么？

珞迦摇摇头，“如今的辰荣，我做了多少又值得去炫耀呢？真正可以炫耀的不知埋在黄土中多久。

王姬，这话您的父王应该最是清楚才是，我今日来，确实是来见故友的，”

珞迦说完，看向玱玹，他说，“王子殿下，有些事您应该比我清楚，我只是不希望您再走您姑姑，父亲和大伯的后尘。

当年两军对阵，谁杀了吾王榆襄？当年王姬写给西炎王的信被谁拦下，您的母亲姑姑又为什么而死？

赤宸对得起辰荣，榆襄，榆襄也对得起赤宸，如今我王治下，人神妖平等，编户齐民，每一条命都有数，其中没有玖瑶王姬，我王在这一点上对得起他，只是，您的父亲母亲，姑姑，伯父是否又被对得起了呢？”

玱玹默默不语，他知道珞迦是在挑拨离间，可是……

“王子，珞迦言尽于此，希望下一次见面时我们不是敌人，不过，您也要小心，我王不会要你的命，别人就不一定了。”

珞迦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向阿念行礼离去，徒留三人相顾无言。

阿念绞尽脑汁，想到了玱玹在西炎的几个叔叔，于是说，“是西炎的那几位王子吗？”

蓐收表情沉重，“不止，辰荣王在国内废分封立州郡，不知道动了多少氏族的糕点，想借着玱玹生事的可不止是西炎的王子。”

“那我们还是不出去玩了，就呆在驿站吧！这里布置地很舒适，反正离辰荣王生辰庆典不过月余，我是神族，一个多月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念还是很害怕，她不想玱玹受伤，更别提死了。

蓐收笑笑，“好了，有我在，你不用担心，这事，辰荣王可比你还急！”

阿念被说服了，想了想，她说，“今天大行人对我说我们要去紫金宫拜见辰荣王，你们去过紫金宫吗？”

蓐收点头，“去过几次，紫金宫是历代辰荣王起居和议事所在，最是美丽，那也是整个中原的象征。”

“比五神山上的承恩宫还要美丽吗？”

阿念忍不住拿父王的承恩宫做对比，在她心里，承恩宫是天下最美丽，漂亮的宫殿。

“不如承恩宫奢华，却是庄重许多。”玱玹笑着代替蓐收回答。

阿念好奇，“哥哥你去过紫金宫？”

玱玹沉默一会，方答道，“两百多年前，我去过一次。”

“既然你们都说紫金宫庄重美丽，那这一次来辰荣，我就没白来！”

随着阿念说出此话，蓐收，玱玹忍不住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