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燕】梁上燕 第9章 江南游（八）

江南的雨温润无骨。路上的行人，撑着油纸伞缓缓走着。连日赶路的一行人刚进入江南，就被一种绵绵软软的潮湿气息笼罩，顿扫前些日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展昭身披蓑衣，快步走在前面引着大家走向一家客栈。待安置妥当，众人便冒着细雨出门，一享江南的休闲。

雨势已缓，清凉又柔细的小雨，扑面而来。空气中透着些许凉意，让人神清气爽。江南街道热闹非凡，坊巷桥道，院落纵横，处处都是茶坊酒肆。飞燕初次见识江南风光，自然是样样都好奇，处处皆新鲜。拉着公孙策穿梭在街道上，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好不开心。两人共撑一把油纸伞，走动间肌肤相触，手臂传来温热的体温让飞燕心跳加速，悄悄红着小脸挽上了他的手。感受着臂弯中软绵小手的温暖，公孙策不自觉放缓了脚步，唇角微微上扬，却又不好意思让飞燕看出内心的喜悦，转开脸假装看街景，只是耳尖的粉红是怎么都掩饰不住了。

前方的楚楚和包大娘亲热地手挽手，兴致勃勃地逛着江南各式各样的店铺，不时接头接耳几句，仿佛她俩才是母女一般，完全忽略了跟在她们身旁总想插入话题的包拯。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和楚楚接上话对上眼，包拯还没说几句就被一个盲冲直撞的少年撞飞了，身形不稳地向一旁倒去，被楚楚眼疾手快地拉住。一位手持擀面杖的店家紧追少年而来，边跑边大喊抓贼。本来懒洋洋跟在众人身后的展昭一个箭步上前，拦截住怀揣包子逃窜的少年，欲出手制服他，却没想到少年也有几分功夫，几招下来也没分出高下。少年几次想逃走，却一直被展昭拖住步伐。眼看着身边围上了人，店家也满脸怒色赶到，少年才愤愤不平停了下来。

飞燕第一个跳了出来，打量了一下少年身上褴褛的衣衫，又看了看他与展昭交手时也不忘紧抱着的包子，反身便向店家走去，气势豪迈地开口：“他的包子钱我替他付了。”

“我没有偷包子！是他骗人！”少年急急辩驳，飞燕这才看清他的脸。面容清秀又带着几分稚气，一张倔强的小脸又瘦又脏，只是眼神分外清澈明亮。

“说好了做一天工，管你两顿饭。今个儿你已经吃了我的馒头，还要偷我的肉包子，你这小贼真是无法无天了。” 举着擀面杖，店家气势汹汹靠近。

“你明明说我洗干净碗筷，每日便给我一文钱，还给我饱饭吃。但你不仅没付我工钱，馒头还是馊的！昨日我只吃到一碗客人吃剩的面汤，前日还是焦黑的烙饼。店里的活我都干好了，是你欺负人。”来回争吵了几个回合，众人便搞清了缘由，不由得同情起眼前这个看着与展昭年岁相仿的少年。

飞燕听完他们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叉起腰举着白嫩嫩的手指与少年一起骂起了无良店家。公孙策看着愤愤争论的飞燕，顿时心中一暖，他的飞燕无论何时都是这般善良仗义。只是再这样吵闹下去他们怕是要成江南街道一景了，便上前一步将她拉到身后，义正严词地理论了几句。店家哪里能说得过公孙策，自知理亏便狠狠啐了一口，甩下一句脏话转身离去。

拉住身边两个想冲上前揍人的一大一小，转身一看包拯也紧紧拉着拔剑的楚楚，公孙策忍不住笑了。果然如楚楚当初逃离相国寺时所说，这一路不愁寂寞了。

飞燕噘着嘴甩开公孙策的手，快步走到少年跟前，掏出自己的钱袋塞到他怀里。展昭也立刻跟上，满脸歉意地附和着飞燕，让少年跟他们回客栈洗个热澡吃顿热饭。刚刚还一脸不屈不挠的少年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摆摆手，将钱袋还了回去。公孙策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温和地询问起少年的身世。

少年名唤姜风，还有一个妹妹姜禾，父亲是附近小县城武馆的馆长。三年前生母病逝，父亲续弦，继母虽对兄妹二人不冷不热的，但日子也一直平平安安地过着。不成想父亲在一次比试中，气血上涌经脉大乱，最终没能救回来。继母在父亲逝去后露出了刻薄无情的一面，不久便带着他留下的财产改嫁，武馆也理所当然被继父接管了去。更可恨的是继母嫌姜禾一个女孩碍事，悄悄将她卖给了一户人家做婢。被蒙在鼓里的姜风还天真信了妹妹只是到了远房亲戚家过年，却是日盼夜盼都没等到妹妹回来，直到偷听了继母和继父的对话才知道妹妹早已被发卖了。他连夜翻墙，摸索着到了云华县，临走时只带了父亲从不离身的弯刀和母亲留下的发簪。他只听到妹妹是被卖到云华县一户茶商家，万没想到这云华县，竟是以茶而闻名，茶商多不胜数，找妹妹就像大海捞针。已经在这儿打转了三个多月了，却一直未能寻得妹妹下落。他身无分文，只能靠吃一些酒肆丢弃的饭菜度日。前些日子在捡拾汤饼铺泔水时，被店家招了进去做苦工，不成想饱饭没吃到还被坑了。

听着少年的身世，飞燕眼眶有些发红，他还这么小却要一人面对这么多。从钱袋里掏出一锭碎银，不顾少年反对，硬塞到他手心里。楚楚体贴地跑到附近的饼店，买了厚厚一沓肉油饼递给少年。

“就当我们是替那黑心店家结了你的工钱。你看，我可没有铜板哦，你只能收下这锭银子和油饼了，难不成你还要还我们几个包子？”飞燕俏皮的话语让姜风感动不已，这是他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外人的善意。姜风抱紧怀里热乎乎的肉油饼，捏着手里的银子，猛地跪下给飞燕几人磕了个头，惊得大家忙扶他起身。

展昭拉着姜风的手，招呼他到客栈与自己同住，一起谋划寻妹大计。姜风摇头退了几步，连连说自己已经带来太多麻烦了，拒绝了展昭的好意，再次道谢后便匆匆跑开。

“姜风，有事可以到迎夏栈来找我们。”公孙策无奈看着少年离去，远远冲他喊了一句。“姜风姜禾，风禾尽起，但愿他们兄妹二人也能顺应天心，得到天助，早日团聚吧。”

姜风离开后，大家也失了继续闲逛的心情，便随意寻了一家酒肆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