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燕】梁上燕 第47章 策燕番外 声声叹（上）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墙角边盛放的桂花，浓香满树。书案上摊开的画像，依然如故。画中人的眉目。一如那夜寒星冷月下被火光照亮的脸，烙印在她心里，想忘却忘不掉。

浮沉聚散，花开花落，殊途难如故。

“小姐，别再看了，不值得为这负心人落泪。”

手中的画像突然被夺走，仍沉浸在悲伤里的少女挂着两行清泪，愣愣地看着跑得飞快的丫鬟。等她反应过来追上去时，那画像已经被丢入灶火里，烧得几乎什么都不剩了。

“我只是想留个念想而已。”少女无声叹了口气，不管不顾地探手至灶台抽出画像破碎的边角。她小心捏着那片焦黑的纸片跑回房间，灰烬一路被风吹散。

若是这写满她遗憾的灰烬吹落在那画中人的肩头，他会不会想起那个喜欢他喜欢得甘愿与之共坠黑暗的傻姑娘？

许是几日前？又许是几个月前？又或许已有一年？她已经记不清了，自那日她被父亲逼着归还了玉佩，日子便是这般浑浑噩噩的。她希望那日只是一个梦，可当她每夜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踉踉跄跄下床去打开那个原本放着玉佩的锦盒，看着空空如也的盒子，才悲哀地发现，一切都已成事实。

一梦遥，离别苦。她叹了口气，又回到床榻上，强迫自己闭眼入梦。只有在梦里，她才有机会再一次见到他。

她想梦回与他初遇那日，可这梦却过于残忍，竟又是那日……她最不愿意面对，最想忘记的那日。

那日。

她特意燃了香，沏了壶清茶，端坐在棋盘前小心摆弄着几个棋子。她不懂棋，可他爱棋，那她便愿意学上一学。不多时，她便哈欠连连，对着那混杂的黑白子犯糊涂。

“小姐，小姐，不好了，公孙公子登门，老爷夫人让你把玉佩送到前厅。他莫不是要退婚？这可怎么办是好？”看着眼前慌乱得话都说不利索的丫鬟，她却异常平静。这天终究还是来了，重重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收起桌案上的棋子，又坐到铜镜前精心收拾了一番才拿上玉佩出了房门。

“小姐，小姐，小姐！老爷让你留在房里，你别去啊！”

她头也不回，径直走向前厅。这是她的婚约，怎能不经过她便退掉？短短的一路，关于他的回忆不断闪现在脑海里。她也忘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用情这么深了？

其实她与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他很少与她说上话。关于他的所有认知，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自那夜相识后，她便用尽所有办法去打探他的消息。所幸她的未婚夫婿在庐州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物，轻轻松松就探听到不少关于他的事。

公孙策，府尹独子。

天鸿书院全优生，琴棋书画皆精。

起初得来的消息，还是像模像样的。可渐渐，探回来的消息便开始有些跑偏。

外号天鸿飞鱼，曾在水里被木都统打晕又被拖回岸上。

自诩翩翩人才，坚称自己比包拯帅，曾在大街上被目睹用香粉涂脸。

热衷与包拯较高下，曾用五个铜板挑战包拯惨落败。

沉迷看戏，每逢家里来戏班子，定会邀请众多好友一起看戏。

擅长猜字迷，据说就没有公孙策猜不出的谜题，因猜破千鲤湖石碑之谜惨遭毒手。

曾被误当成凶手，堂堂府尹公子含恨入狱。

出手阔绰，随身携带一锭金子出门。

越听越有意思，这些小道消息她几乎能倒背如流。原来她的未来夫婿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她有些窃喜，开始期待着他们的下次相见。可还没等到与他的再次相会，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曾上京科考，又因中毒遗憾缺考。

科考期间结识京城千金贵小姐，不畏强权，经常被目睹与之吵架，势如水火。

包拯破案，下毒之人竟是千金小姐姐夫。凶手自刎公堂，落榜书生与千金小姐的梁子彻底结下了。

与宿敌庞三小姐联手破获多年前的金龙失窃案，二人共同回京后举止亲密，疑似定情。

她想不明白，为何这两人明明隔着滔天的家仇和悬殊的家世，却能相爱？她想不明白，他们从前不是日日拌嘴，看不惯彼此的吗？她想不明白，屡屡被推开的庞三小姐为何倔强地不肯离开？她更想不明白，为何明明与他有婚约的是自己，却还是被抛下了？

她固执地想去寻一个答案，固执地想要一个结果。在时间的长河里，一遍遍刻舟求剑。可她忘了，那柄剑从不属于她。

他失明的那段日子，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日日陪伴在他身边，忙前忙后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她尽自己所能，寻来所有她能找到的名医，采来她能觅到的草药，只为了让他重见光明。

那个雨夜，她一路跟着他跑至郊外，看着他在无人处嘶吼，心疼如绞。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淋雨，傻傻抱着伞不敢上前。她的柔情如同那夜的雨，滴落在泥地里消逝不见。

那个清晨，她一路随着他走至佛堂，看着他在大佛前痛哭，暗自垂泪。她自小娇生惯养，事事顺心，从来没有在意过谁，心疼过谁，可今日她的心却如同被揉碎一般，疼得她说不出话。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般刺骨铭心。

起初她也不满意这段家里安排的婚约，她要嫁的夫婿必定要是她欣赏且真心喜欢的人，又怎可随意指腹为婚了事？可谁料那夜无意间救下她的人竟是他……

“我叫公孙策。”

公孙策？公孙策。原来她要嫁的人是他。

少女不知，其实那夜，他已在她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她寻了许多由头去试探他，测才华，验人品，用尽了所有办法。想要为自己退婚找个由头，可每测一次，她心里的涟漪便大一圈。原来，他是这么夺目耀眼的一个少年郎。等她再也想不出新的办法来测他时，他早已在她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她再也收不回自己的感情。

那时候的她天真地以为，只要留在他身边，日子久了便也能生出些情感来。为了他，她做了许许多多从前不屑去做的事。过去从不知感情为何物的少女，放下身段去求医熬药，低声下气哄着心上人喝药，不惜蒙上自己的眼陪他失明。可她不懂，她的爱于他而言，不过是负担。

他极少主动与她说话，可每每他开口，都是劝她离开。她也忘了，自己是因何而离开，只记得离开那日，他身边站着那个比她还要固执的庞三小姐。

后来她听说，他重见光明了。又悲又喜之际，又听说他被京城另一个千金小姐看上了。据说他们有同一本游记，据说他们有许多相同的喜好，据说他们好事将近。那庞三小姐呢？如她一样，也不得不离开了吗？

她在府上自欺欺人地过了些待嫁的日子，等了又等，叹了又叹，终于等来了他，也等来了那个她最不愿面对的结局。她要见他，她要亲耳听到那个答案，才能死心。

她强撑着面子，支开了爹娘，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将玉佩扔到他怀里。

“看来公孙公子是攀上高枝了，竟这么迫不及待退婚？我真是替庞小姐不值啊，陪了你这么久，终归是错付了。“

她在他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不解，随之便是一声轻笑。

“公孙策！你笑什么？”

（上篇完）

碎碎念一下，最近实在烦心事太多，一直在叹气叹气叹气，于是有了这篇声声叹。提问：陆湘湘总共叹了几次气？

我错了，以为写个悲情篇很简单，可写下来发现自己真的完全无法代入陆姑娘的心情，实在写不出悲伤感。可能因为我不理解她的感情观吧，也并不觉得她的爱很感人，于是写着写着就跑偏了……但既然开头了，便努力写完吧。下章试试换个角度，从丫鬟角度去写她的心情，看看能不能共情一点。唉，写个悲情番外的雄心壮志就此破灭，也算是个异样的悲情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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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策燕番外 声声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