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D乙女】偏食 第8章 偏食06

“……他已经坐在那里半天了，这就是狙击手的毅力吗？”

“哦别去烦他了，他这几天快被家里小姑娘的事逼疯了。”

“Y/N？她怎么了？”

“他觉得是叛逆期，但是哪家快十八岁的小姑娘还黏自家老爸黏得紧啊。她甚至没嗑没逃课。”

Keegan一直在犹豫要怎么跟你谈谈。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结合同事们给出的“案例”分析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认为你们从初遇起就是特殊的独一份，根本没办法按照寻常父女的关系处理。

于是他从莫名其妙的烦躁中抽离，冷静地开始审视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矛盾。

首先最大也是最麻烦的地方——你的感情。他从头捋了遍和你的相处，自己没有任何出格行为，而后又去反推你的心理。他算了又算，认为是吊桥效应导致的雏鸟情节。那么是什么导致这种心理愈演愈烈的？

或许每一次相处。

但是这依然说不通，哪怕他的存在可能拉高了你对恋爱对象的审核标准，和他情况相似的人在同队里比比皆是。你若一定要卡年上，你的那些“叔叔们”也能够完美契合。

所以为什么是他？

其次，他想到了你从十六岁时就隐隐表露出的克制，顿时萌生了点说不上来的荒谬感。

你总不能是在学校里看到了些什么于是被误导了吧？那会儿才十六岁啊？

紧接着他又宽慰自己女孩，尤其是像你一样经历过很多的女孩都会比同龄人更为早熟，而且你也没做出什么出格行为，他作为监护人应该理解和引导。

对，理解和引导。

你是他的养女，是他的责任。他在当初本可以将你送走的时候选择了成为你的监护人，自然会担起相应的一切职责。

他想起初见时你被恐惧和怒火烧亮的眼睛，带着浓重的血气和倔强，还有抱起你时你颤抖的身子。小的他一只手就能制住，却又敢死死咬住他的手。

最开始时他本着对你父母的嘱托负责，和对孩子的保护，将你带回了临时据点。小孩的体质不比大人，他从毫无经验只能手忙脚乱跟护士学着怎么照顾你，到后来抱着能在他怀里安然入眠的你坐到野战医院走廊看着众多护士们推着病床忙忙碌碌。

战友们问他打算什么时候送你走。

他说等你的情况好转。战区不该是孩子长大的地方。

永无止境的转移和轮班，你磕磕绊绊跟在他身边吊着条命，他望着怀里脸颊烧的通红的你，望着你在迷迷糊糊间朝着他抬起手，便也跟着把手抬起来放到你面前。

你捉住他的手，将手掌摊开，与他五指指腹一一相抵，眯着眼睛露出小小的笑脸，那模样几乎要叫医院里所有注意到这个角落的人忍不住会心一笑。他沉默着，任由你抓着他的手轻轻地摇，把那双水灵灵的小眼睛摇的充满困意，沉沉睡去。

嘶哑的尖叫和痛苦的哀嚎不间断地在附近或隔壁响起，他甚至不用去听都知道是哪几个人。吸了毒气把肺腐蚀掉的，腿上中弹因为资源不够被迫截肢的，还有新兵熬不过疼痛时发出的绝望哭喊……

他捂住你的耳朵，垂眸静静看着你乖巧的睡颜。

其实不少人对你的存在有很大意见，毕竟你从来到这里起就病怏怏的，看上去就活不久。可碍于Keegan的存在，不仅要分给你部分医疗资源，还要带着你这个比伤员还累赘的在战区过活。

你的饭每次都从Keegan的那份里匀，他的战友看不过说这样下去他得倒战场上，于是你的饭开始从更多的人那里匀。Keegan的战友，和少部分自愿的战士。

不少和Keegan关系不错的人劝他就这样把你送走，或者干脆丢掉算了。行军途中艰险，他们执行的更是危险任务，资源需要精打细算，哪里撑得过你这样消耗。

他做了考虑，也找到了薇薇安协商。

后者固然觉得这样过于不近人情，但也没有比这更有利于双方的选择了，她和他谈了很久，最终摘下眼镜长叹一声：“她离不开你。”“我相信你的判断，薇薇安。”他淡然点头，医生马上明白过来他这还是选择要把人送走。

是啊。你需要一个更安全的地方生活，战区不该是孩子长大的地方。

他推开诊室大门的一瞬便注意到了朝他跑来的小小身影，眼睛里映着他，脸上是喜悦。上前把你接住抱起来，小孩实打实地窝在他怀里，亲昵地仰起脸看他，抬起手拉住他衣领的力气不比幼猫大上多少。

你说你痛，撒娇似的拉拉他衣领，这副全身心信赖的模样和初见时简直天差地别。他望着你嘴角的笑，想起过去无数个你扑进他怀里小声喊他名字的时刻，又想起你病中执拗地拿眼睛把他装着的模样。

薇薇安的声音似在耳畔。那句她离不开你成为了困住他的魔咒。

你的一切依赖都是拼成魔咒的碎片，他望着你因久久得不到回应有些委屈地撇撇嘴，最终安抚地落下亲吻。

改变主意也不过刹那，薇薇安并未表露出意外，他的神色依然平静。

后来你在薇薇安膝头哭泣的那晚，他抱着你往回走，指腹上还残余着你泪水和脸颊的温度，垂眸间对上你的目光，于是那句魔咒再度生效。他难得说了那么多话，引导孩子走出牛角尖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该做的，你的乖巧同样为他省去了很多麻烦。

在别的同事头疼家里的女儿太过活泼好动时，他在为你的安静和粘人感慨。

在别的同事炫耀家里的女儿如何同父母亲昵时，他想起你每次见到他都展露的柔软笑颜。

过了一段时间，兴许是纷纷发觉了你的聪慧，他的战友们一个个临时兴起教了你如何拿枪，如何分辨无线电术语。等他从任务回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你疑惑地发问：“Whisky Tango Foxtrot是什么意思？左右包抄不会这么说吧？”

他定住了。

显而易见他不该指望当兵的能教孩子什么好的。

尽管得益于这些知识，带着你逐渐不再像以前那样吃力，但他依然认为是自己的失职。不是每个孩子都应该早早踏入战场，更何况你学会查看枪膛时比他当年还要小上四岁。

你似乎总能一眼看穿他面无表情下的真实情绪，那些失眠难熬的夜晚就这样一次次在你的陪伴和断断续续的摇篮曲中度过。他看着你困倦的脸，终是浅浅勾起了嘴唇。

你像花，又不像花。

同样需要呵护，娇贵，却拥有着比花更令人惊叹的生命力。招摇，却柔软。

后来他想，你是他亲手养大的玫瑰。

他太熟悉你，所以会在你每次若无其事地撒谎时感到困惑和莫名的烦躁。你每一次眼神的闪躲和呼吸频率的变化他都了如指掌，他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些话能骗过他。

青春期成为他为你找补的借口，又或可能性缺失下的错误推断。

他望着你的脸，再也对不上你的眼。

你曾经有的，那份他甚至不需要去推测就能知道的依赖仿佛在一夕之间瓦解。他都说不上来如此和初见有什么区别。你至少不会咬他的区别吗？

困住他的魔咒消失了，他陷入了另一种怪圈。

屋子里的监控原本是为了确认没有潜伏的危险，而今却变成了他注视你的另一种方式。没办法，你连和他见面的机会都是能推则推。他总要保证你的安全吧？

这样的想法在你和Sia遇险那晚被证明是再正确不过。

可当他想继续为你们之间愈发僵硬的关系找借口时，他看到了你眼底的爱。原来那个魔咒没有消失，怪圈也是它，所有的别扭，一切的异常都能用它解释。

那是爱。

回到基地后他踟蹰着，想回家听听看你的解释，又知道你必然不会回家，两个人就算碰面了也不过沉默相对。如此事实刺得他皱了皱眉。战友劝他想开点，他想了想，说的是这么回事，与其在这里推测不知对错的可能性不如回去和你谈谈。

而后临时任务打乱一切安排。等他醒过来时你已经趴在他床边无声地哭了。

你守着他的场面并不比他守着你难见。你发丝散乱神情低沉的模样，他也不是第一次见。

战区情况艰苦，挂点滴奢侈，点滴的温度更是无法保证，有就不错了，战士们从来都不管水太冰会不会受不住。Keegan自然也不例外。你也不知道从哪里偷偷学来的，就坐到他床边张口把输液管含嘴里给他暖。说不了话，你手也不闲着，就着火光做手影给他看。

他旁边的人见了直咋舌，拍着腿就问护士自己能不能有这待遇，被那护士瞪了一眼举起手里的镇定剂威胁：“闭嘴躺着休息。”

那时他不觉察，如今才慢慢缓过劲来意识到，那晚火光下你明亮柔软的笑脸早就悄咪咪跑进他心里了。

他伸出手去，指尖穿过你散下的发丝，思绪翻滚想起那条被子弹割断染了灰尘的发带。你睁大的眼睛和靠在他怀里时的颤抖，所有细节都像是有人拿凿子一笔一划刻进他脑海。他听到你哭过后还有些哑的声音软软同他说爱你，他说着我也爱你的话，脑袋里却想着你不论是束起头发还是散着发丝都漂亮的惊人。

生活总是这么艰难吗？还是只有当你还是孩子的时候？

他搂着你，闭上眼睛，听到过去的回声。

不，不总是的。

你要开心，要平安。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会的，我的小公主。

你听不见他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