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漫不经心的撑着下巴敛着眸,机舱外光影印在厚重的云层上,在他昳丽的面孔上洒下一层薄而轻的明灭,瞧不清他的表情。
他不是没有发觉被自己看了一眼后就局促不安的韩,他肉眼可见的慌乱,就连日都察觉到了韩的不对劲。
“你该不会晕机了吧?”
“没有,不要来碍事。”
日好心的关心还被韩一顿呛,面色尴尬的坐了回去,摸了摸鼻子遮掩似的说到:“你别不识好人心。”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韩讥讽回了去,直接戳破了日的虚情假意,他擦了擦手心的冷汗,比起日,更让他在意的是窗边安安静静坐着的青年。
说来奇怪,刚才猛然间对瓷骤起的诡异异样感,正在随着时间逐渐消弭…
他到底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孤立无援,弱小而又新生的意识体,产生那么浓重的危机感,甚至被他吓到?
韩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的视线落在瓷的身上,和煦的光单薄而温和的笼罩了他半边的身躯,淌在他半边明艳的脸颊之上。
明与暗在他的身上矛盾又和谐,带着诡秘而又引得人止不住去探究的神秘感,直到看到瓷那双澄澈的眼眸,那种不和谐感顿时烟消云散。
韩暗怪自己杞人忧天,但心里还是留下了些微的痕迹,不着痕迹的比先前更加注意瓷,心中那抹轻视再也找寻不到了。
侧着颜的瓷,在他们视线的死角,微妙的勾了勾唇,敛着的眸子划过一丝暗芒。
他找到世界意识的漏洞了,果然就算他故意露出一些不符合新生意识体的‘危险感’,世界意识会主动抹去这些不该存在的异样。
既然找到了漏洞,那就有间隙可以利用。
日被韩怼的面色一僵,被他看破后,没打算再继续装和善,反正瓷现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装病,上了这趟飞机,就算是我拖着你,我也会把你拖下去。”
日只要一想到他们的目的地,表情就变得十分难看,可这是美的安排。
当时美一脸自得自己的安排,全然忽视了日韩铁青的脸色,以前他们就不敢违反美利坚的话语,更别说现在了。
他们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只能陪同美和眼前这个青年涉身险地。
所以,装病这种好事情怎么能让韩逮着,日面上笑着,实际咬牙切齿,他是真不想和韩这个两面三刀的人合作。
“别忘了,我们说好的…”
日韩对视了一眼,剩余的话泯灭在飞机嗡嗡的发动声里,双双歇了内斗的念头,毕竟现在他们有共同的竞争对手。
他们都没有看向瓷,可余光、听觉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他。
日韩同为在美利坚手底下摇尾乞怜的狗,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美一眼便青睐上的人,养不好的狗,最为护食,也会咬向主人。
瓷并不在意他们对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不论是关于目的地的危险,还是二人私底下的某些动作。
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无用功。
他们转乘了两趟机,从普通机组更换为了安全系数更高,配备了某些武装的直机,几乎明示他们的目的地有多么的危险。
韩的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正在把玩着设备的青年,因为目的地的危险,所以他们都更换了军用衣物,甚至配有枪械。
他换去了一身夺目的红衫,可就算身着深绿的迷彩军服,外形也依然让人赏心悦目。
腰间皮带利索的扎出青年劲瘦的腰,修长的双腿踩着皮质漆黑的高帮军靴,绑臂与配备的同色手套勒出了他极为流畅的身形。
护目镜被推距在额上,瓷眉眼微低,些许倾身透出他在仔细倾听日的教学。
日正在教他怎么打开手枪的保险栓,“要先打开这里…然后这是要更换的匣子,更换的话是这样……看懂了吗?”
几声轻响,手里的武器被拆掉,又在日的手里组装起。
他的动作比较慢:“要是还不理解,我可以再拆几次,拿着的时候,枪口要向下,不能对着人,还有——”
日才教了他一遍,他的话语便被青年手中没有丝毫卡顿,流畅至极的装卸动作给打断了。
冰冷的手枪在他的手中宛若听话的玩具,修长的骨指抵在枪身上,显得不像是一个可以瞬间夺取他人性命的兵器,倒像是什么精致而做工复杂的艺术品。
碰到青年稍显疑惑的视线,日才回过神,他像是在问自己,他这样做的对不对,唇微微抿起,像是一个听话而虚心讨教的学生。
“…对、对,这样没错。”
日不着痕迹的咽了口,这人的学习天赋未免也太强了吧?
“还有这个…”
日递给了瓷一个黑色的耳麦,他指了指自己同样佩戴着的左耳,“里面有声音,是通讯器,虽然你还听不懂我们的交流,但为了避免某些特殊情况…”
他顿了顿,“我们都不希望会有意外发生,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定几个讯息方便交流。”
日指尖敲击了耳麦一下:“一下为是,两下为否,三下是遇到危险,明白了吗?”
“日,没必要这么保姆式教学吧?”
韩讥笑了一声,他早已调试好了自己的装备,看着日对那个新生意识体关怀备至的模样,就一阵作呕:“该说你是假好心,还是真伪善?啧啧。”
日充耳不闻,等瓷明白后才施施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调整着自己的武器。
他神色不变,甚至对看向他的瓷笑了笑,可他话语的狂妄及轻蔑,暴露出他真正的野心。
“——你不觉得,当他用尽所有的枪弹,拼命又绝望的向我们求救,而无人应声时的恐惧与惊惧,很让人期待吗?”
“真让人恶寒,你的恶趣味我从来都无法苟同。”
韩厌恶了看了一眼日眼底里压抑的疯狂,又视线扫过什么都不明所以,坐在那儿把玩着手枪的青年,显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瓷挺无语的,真就大声密谋呗?
合着真当他听不懂,连遮掩一下都不遮掩了吗?
他面上还是一贯无知无觉,视线微垂,指尖摸过冷冽的口径,其实瓷早就想深度了解一下美军的装备,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现在对他而言倒是天赐良机。
逐渐降低的速度,无一不在告诉他们,目的地将至。
甫一打开舱门,空气中夹带着干燥与浓重的硝烟味道瞬间席卷而来,风沙干枯,烧灼着大地。
瓷看见美同样身着军用装备打扮正在等着他们,深色的护目镜因见着他们的到来,而被他用拇指推起,西方人白皙的皮肤在着漫天黄沙下,显得格外不相符。
美笑的张扬,似乎等待他们已久。
瓷听到身边日韩动作的些许僵硬,再联想到他们刚才透露出的一些信息,他对着美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
因为他发现,日韩好像背着美利坚安排了什么‘意外’,瓷看着一无所察的美,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还是被自己养的两只狗弄出来的。
美不知道自己的心神是这么容易被牵起的,只是几天没见而已,他的视线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贪婪,像是打量着自己的所属物一般,将瓷从头到尾的扫视了一遍。
目光极具侵略性,任谁被这样的视线扫过都很不住脊骨发凉,日韩双双移开了视线,步伐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美利坚骨子里的疯狂与危险,是让他们无比胆寒的东西。
然而眼前的青年似乎毫无所觉,他的脚步没有停顿,他的目的地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美所在的地方。
这个认知取悦到了美,他视线落在瓷的袖章上,上面是他USA的星条旗,又看到瓷依然温顺的眉眼,他勾唇说道:“这身衣服真配你。”
如同把这个人收入囊中,打上了属于他美利坚的标签。
美身上似乎一点都找不到,当时在英那里的不欢而散,他扛着把枪在肩头,挑眉笑的痞帅:“走,我带你去玩好玩的。”
瓷:“……”
他从下飞机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黄沙、硝烟、干燥、配枪…
如果瓷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叙利亚。
所以,好玩的就是去偷石油?顺便来波真人CS?
很好,这很美利坚,很霸权主义,瓷在心里给美鼓了鼓掌。
怪不得一路上日韩一脸便秘的脸色,哪怕他们是不会死的意识体,也不想在这种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地方长时间逗留。
他们下机的地方是美的一处驻扎基地,他们早已有了一贯熟稔且具有系统性的偷油流程,美没打算带瓷去什么危险的地方,也不是真带他去开车偷石油。
只是觉得这样足够彰显他的世界第一,所谓的主权,在他的霸权主义之下空虚至极,就算阻止、谴责又能如何?
他照样可以肆意妄为,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人都无法置喙他的无耻行径,他们只能低声下气,任他欺辱。
美眯了眯眼眸,如果瓷拒绝自己,那么这就是他的下场。
瓷脸上是不动的温和,心里一言难尽,他当初从这里撤军的卑微怎么不记得了?拉下了多少车辆和物资不记得了?
他怎么好意思一脸‘这都是我打下的天下’的陶醉和自得表情…
可能也被世界意识修正了吧,瓷看着世界意识不是修正他们的记忆,是直接把他们加了个持续性永久降智buff吧?
“这里没什么危险。”
美扛着把大枪,挺烦日韩那败兴的紧张模样,他怎么舍得让小美人涉险,“都事先清理干净了。”
让他们装备齐全是为了贴合一下情景,特别是给小美人一些紧张感,才能凸显他美利坚不仅是个经济大国,军事上面也一样不拉。
可即便美这么嘱咐了日韩,但他们随行的时候依然有些心不在焉,像是随时在戒备什么…这么说有些不准确,更像是压抑着兴奋在等待着什么时机——
就在美利坚皱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他耳尖忽然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声响,下一瞬猛地将身侧的瓷扑倒!
几乎是下一秒还未到,急促的枪响声骤起,打在褐黄干燥的土地上激起一片黄色的飞石与尘土。
“操!”
美抓着瓷的手腕迅速找到掩体,幸好激起的尘沙让敌人暂时无法追寻到他们的身影,他按着瓷的脑袋靠他的胸口之上,呈保护他的姿态。
心跳剧烈的跳动伴随着细微颤抖的手心,他不知道自己的力气用了多大,美手里架起了枪,他妈的!要是他反应迟一秒,不止是瓷,就连他也会被打成马蜂窝!
他来不及细想自己的下意识就去保护瓷的动作,就算他们意识体死不掉,但也不代表美会愿意就那么被一枪杀了。
他身侧还带着一个新生意识体,是有谁听到风声故意来争抢他的吗?!甚至不惜先杀死他,再强行带走他吗?!
比起被挑衅的愤怒与激起的战意,更多的是被侵犯自己所属物的强烈戾气,美完全忘记了自己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时,他早就战略性撤退,谁管自己队友或者说附庸的死活。
可美现在脑海里,只充斥着一个念头,那就是把觊觎瓷的家伙全部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