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白哉不过提起“大神家”一词,神礼心娜的脑中便转瞬描绘出了那连绵屋房的模样,她站在其中,手脚冰凉,脑袋眩晕。
无论过去了几百年,在里面生活过都是真的,那一条条令人辨不清方向的回廊,那一张张相似神情的面孔,那一声声笑与尖叫,都在她的全部打下了挥之不去的烙印……
四大贵族各有职责所在,大神家负责应对的是外交事宜,除世界各局的联络外,若死神在现世执行任务时造成了没法遮掩的重大后果,也皆由大神家处理,因而完全可以说其是人脉最广、也是涉及尸魂界外领域最深的一家。
朽木白哉肯定,西梢局对神礼心娜的通缉,也另有隐情。若她的确犯了滔天大罪,在踏入尸魂界后,大神典博绝不会等上两年,用尽其他方法无果,从而寻求与其有合作但又有争斗关系的朽木家的帮助。
个中情况如何,朽木白哉想,自己还需亲眼看看。
大神家的建筑与朽木家不同,其主家的宅院被分家重重包围,自成了一片偌大区域,不熟悉的人以为是寻常道路的巷子,实际上皆为大神家的地盘,若重重蛛网。
朽木家的回帖勉强在宴会开始前送到,宅中如何对应情况不知,但当轿子停在主宅外,帘外已有人恭敬等候。
周围的人并不少,不少大约都听到消息,想前来一观朽木家家主风采。路途不远,白哉觉得步行也可,但清家提醒需多应对,不如呆在帘子能遮住的地方。
一路侍者极为恭敬,但并不殷勤,说他公务繁忙许久未来,恰到好处地为他介绍宅中新景,这便一路将白哉引至宴会厅。
这与朽木家的待客之道很不相同,后者培养的侍者待客,察言观色做到基本及可,只有客人问才答,以寡言与谨慎、娴静待客为上。
日常聚会,开的是小宴会厅,安排在靠近湖边的位置,侍者入门通传,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由其他侍者前来迎接。
是四大贵族之间的联系并不如外界想象中那般紧密,就连联合会议也隔了两代才召开,而先前召开后引发的灾难及纲弥代家的情况,在此暂且不提。
大神家举办的宴会,来人自然不仅限于四大贵族,大多更是上层贵族,而下级贵族也可能会出现在此。
朽木白哉跟着绕往后园,进入厅内,顷刻由暗至明。
同朽木白哉记忆中的差不多,宴会拥有异域风情,乍看同他一样穿着传统和式礼装的屈指可数,但倚靠屏风隔开的区域同落地的藤曼灯相映成趣,仿佛能让客人都有所归属感。
今日与从前不同的是,主人并不在门口等待客人的到来,占据了这一位置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男性。
现场的宾客约莫二三十人,朽木白哉不想招引太多注意,来得算晚,空气本已热络,他还是立刻就同被看上去的猎物般。
但纵使再想同他亲近,还得主客先说话。
这个男人朽木白哉并不认识,没有询问,对方做了自我介绍,报了名字后又说同朽木白哉有远亲的关系,他母家的人是朽木家的分家旁支。
贵族间有联姻的历史,他提起的人朽木白哉依稀有些印象,但具体也说不上来,不过对方显然不会继续深入,领着朽木白哉往最里走。
在一片吵嚷之中,倚于中心位置的人终于款款起身,是宴会的主人。
被宝蓝色长裙包裹着的女性,头发高高盘起露出脖颈,白色宝石环绕其上,拥有着格外出众的风华姿态,然而只有朽木白哉这般同她多年未曾如此近会面的,才能一眼看出岁月于这位家主妻子面容上留下的疲态。
“朽木家主,我们方才还在谈到您呢。”女性热切上前,“您真是愈发稳重了。”
“是啊,您实在露面太少,我和伦子夫人还开玩笑说是不是您看不上这般小小的宴会,只出席盛宴呢。”在朽木白哉同她点头之时,已有站在女性近旁的人接道。
“别乱说,”被称作‘伦子’的女性笑道,看向朽木白哉,“近年多事,没人不知道在我们所有贵族里,朽木家需应对最危险的,这小小的宴会能得您赏光,光荣至际。来,让我们为朽木家主举杯!”
她说着举起了高脚杯,客人便和涟漪般照做。
侍者端了盘子,就站在朽木白哉身旁,他也只有拿起一杯。
玻璃的碰撞之声,如同撞钟,音乐悠扬,飘荡于空气之中,女性略啜了一口,朝朽木白哉微微一笑,她即是大神典博唯一的妻子,大神伦子。
一杯饮尽,说过话的都蠢蠢欲动,想迎上前同朽木白哉打招呼,不需他开口一句,人们的话语就能接成一片,没说过的也默默观察、跃跃欲试。
伦子这又将方才上了年纪的男人介绍了一番,说是上几辈同她一家,后来入赘到了大神家,她也是嫁过来了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对方恰好在贵族间多有熟识,才拜托了他来做迎客人,已有多年了。
“还有一人我想让你见见,”伦子很自然地挽住朽木白哉的手臂,往宴会厅后走去,显露长辈的口吻,“上次我同你见面,恐怕都要追溯到你的结婚仪式时,实在是过眼云烟……平日循了从前行事,会面不多,朽木家是送了贺礼来,但你还没见过他。”
大神伦子随口拉扯,还提到他的婚礼,朽木白哉不喜聚会的原因之一,恐怕也是最大的理由就是并不想谈论过往之事。不过伦子自然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带着他去到了院后的清浅湖边。
“清!”伦子提高声音。
湖泊旁点了灯,好些侍者,好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但没人有太大反应。
拉着朽木白哉的手松了松,然后垂下。
“他说不爱和我们这些复杂的大人在一起,”伦子几分苦笑,对身旁人说,“让少爷过来。”
侍者小跑过去,很快跟在一人身后走了过来。
少年约莫比四枫院家主小上一下,步伐虽还稚嫩,神情却格外严肃,刚靠近就立刻道歉。
“母亲大人,抱歉,”他怀着歉意说,“我太入神了。您看,我方才钓上的。”
侍者的怀里抱着一条足有手臂上的鱼,不会挣扎,是被拍晕过去。
伦子则完全无视了他的话,说:“清,这是朽木家的家主,未来你们定有诸多要彼此联系的地方,打个招呼吧。”
少年像已习惯了没有回应,没有再说,而是转向朽木白哉,将手放在胸前,道:“初次见面,我是大神清一,一直听说朽木家作为贵族之首,家主拥有无限风姿,今日得见,荣幸之至。”
类似的句话恐怕已说过许多回,他几乎透出公事般的冷漠。
只是第一眼,朽木白哉就能看出来,这少年和神礼心娜有着血缘关系。
只是,两人给人的感觉竟会如此不同,实在叫人觉得血缘奇妙。
少年打过招呼,就被母亲放走了。
“清是个好的继承人吧,”伦子说,“就是还有些孩子气,喜欢玩乐的东西,若是能将钓鱼的心思放到学习上,我也就全然不用操心了。”
“会长大的。”朽木白哉说。
他认识神礼心娜时,她比这少年小上几岁,虽也有极为正经的时候,不知怎的,他的脑袋里却更多是她狡黠和呆愣的模样。
她在和少年一般年岁时,还在吃久里屋的甜点吃得开心吧,不,恐怕现在做同样的事,没有长大。
朽木白哉不禁拉了拉唇角,另起了话,淡淡道:“伦子夫人,大神家主现在何处?”
“啊,你的话,他会想见的。”伦子似乎才想起有这样一个人。
两人回到了屋里,往楼上走去。
伦子行在前侧,说:“朽木家主想必是有事才会光临此处,不是来参加我的宴会。”
“……”
伦子压低了情绪,“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典博的状况并不大好,医师已没了办法发……有时甚至说些妄语,提起不应该存在的人。”
一路侍者退开,两人走向往门口。
伦子回头望向朽木白哉,放慢了脚步:“朽木家主,不知是何事,”
朽木也回看她,两人停在了房间门口。
“战后情况混乱,贵族中不乏失踪或死亡不明者,没有寻回,前些日子,大神家有生还成员出现在流魂街,”朽木白哉说,“伦子夫人可清楚。”
“是吗?”伦子微微睁大眼睛:“我虽帮着管理些事务,对于这些情况倒只偶尔听人说起,家中要处理的事务不多,已让我没了空暇,只能在这偶尔的聚会上放松,朽木家主却要照管整个瀞灵廷的贵族,于各处奔走,实在是……辛苦。”
她说着推开了门,往旁退了一步,说:“请进。”
大神典博在最里面的卧室,外间有医师和侍从停留,见到两人站起,沉默着没说话,和外面空气截然不同。
祖父是在一年前收到了大神家家主的消息,如今才叫他接神礼心娜回来,定然是有了新的事态发展。
从比他所想要大的大神家继承人和其母伦子的态度来看,单凭母亲和小孩就能笼络如此之多的贵族,神礼心娜并不像是必要的存在。
假设是大神家安排了对神礼心娜的袭击,是谁的手笔,大神典博是否清楚?
还未见到家主,朽木白哉已窥见大神家的情况不定,他还不能完全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