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家]也许是普通的一天 第8章 （8）

21.

说服达米安是项十分困难的工作，尤其是对提姆来说。小恶魔并没有变得比从前更喜欢或看得起他，但这个七拼八凑的古怪家庭里确实有三个赢得了达米安尊敬的人，眼下他们的精神状态都岌岌可危（如果不是已经毁于一旦），提姆相信这个即便在最好状态也无法令他喜爱的孩子已经在“为他人着想”方面尽了最大努力。

“你在逃避你的责任！”达米安迅速从弃猫变成了发疯的幼年豹，提姆不能说自己对这种展开有多意外。“我给了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德雷克！父亲是在由你协助期间打破了他引以为傲的原则，导致蝙蝠侠的事业陷入危机！你应该努力挽回你造成的损失！”

“哦，现在这又是我的错了？”提姆冲口而出，“那通关于罗宾对蝙蝠侠责任的感人演讲怎么了？”

“我与父亲那天上午通讯的时候还一切正常！父亲认可了我对他成为蝙蝠侠的道路的探索成果！”达米安啐道，把不安的歌利亚往后推，“但几小时后你就毁了一切！”

“哇哦，听着，鸟宝宝们，”杰森以火上浇油的幸灾乐祸腔调说，“我是愿意看上一整晚——等等，便士一？”他抬起手指做出正在通讯中的手势，语气正经起来，近乎顺从地应答着，“对，两个都是……我不会这么说，不过暂时没人受伤……好的，我知道了。”

阿尔弗雷德严肃地说话时，相同的变化往往发生在布鲁斯身上，这个念头就像往提姆肚子上狠揍了一拳。除杰森外，轮流拜访过布鲁斯的几个人进行过最低限度的情报共享，他们都希望其他人能给出不同意见，然而与分头办案时不同，那之后见过布鲁斯的人的看法出奇地一致。提姆碰巧瞥见阿福回来时衬衫下有个枪套，他当时就像被急冻人命中那样在走廊里凝固了。无论管家有没有意识到提姆在那一瞬间的恐怖猜测，他都没提及。

“喂，小鸟崽，”杰森放下手指，“便士一说夜间温度将继续下降，而且一小时内就会有一场覆盖哥谭市区的大雨，继续待在户外有损蝙蝠牛和歌利亚的健康。”

“我知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低能儿吗？原本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在返程的路上了。”达米安对着微型蝙蝠电脑一顿乱戳，提姆怀疑他把防弹屏幕都给捅出了裂痕。但比起他的愤恨，他的失望更能激起提姆的暴力冲动。“有人白白浪费了我的时间。”

因为我就该在你夺走我的东西、发现自己搞不定又扔回给我的时候感激涕零？提姆一言不发地戴回头套，转身跳下屋顶，射出抓钩。他刚说过他不认为罗宾制服是属于他的东西，一个没有教养的小混蛋不值得他打自己的脸。

他跳上摩托，刚打开通讯，神谕就直接接通了阿尔弗雷德的呼叫，表达出无声的愤怒。

“我知道现在大家都很难，红罗宾，我不是想指责你。”她听上去理性到差不多是明晃晃尖叫着指责，“但非常时期，穿制服的时候尽量保持线路畅通，好吗？”

“知道了。”提姆生硬地说。

芭芭拉叹了口气：“帮派混战已经开始启动了，大量武器正在哥谭内外运输，蝙蝠女侠认为有好几伙人出于不同目的想抢走小丑的尸体。想开点儿，你不是今天第一个对我不高兴的人，她此前一直以为B在搞什么秘密计划，直到她发现小丑真的死了。我们中大概是该有个人去通知她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儿。”

“我很抱歉。”提姆这回真诚了一些，在他接手韦恩企业后，如果说还有谁的工作任务比她更繁重，那就是芭芭拉。除了在大部分夜晚全程跟进他们的夜巡，神谕在很多时候还作为一个中立的哥谭信息集散点，联系像蝙蝠女侠和女猎手这样不太能算蝙蝠家族成员的义警们，她们遵守蝙蝠侠的原则更多是因为这样比跟蝙蝠侠对着干效率要高。

眼下她无疑需要花更多精力盯住其他义警，随着布鲁斯放弃不杀原则，那些人的行事风格会发生何种转变可想而知。而且芭芭拉还有一份图书管理员的全日制工作，提姆简直想象不出她都在什么时候睡觉。

“这个时间喝咖啡是不可接受的，红罗宾，但如果您回家后愿意享用一些安神的草药茶，我会很高兴。”阿尔弗雷德优雅的英国腔加入进来，奇怪地平定了提姆胃中的骚乱。

“好的，听起来很好。”提姆笨拙地回答，随即想起来要抗议：“但我基本上已经没时间睡觉了，便士一！我需要咖啡！”

“所以我建议您在安全速度下尽快赶回。”阿尔弗雷德无动于衷，“我会确保您再度出门前至少得到两个小时的睡眠，那个时候您或许可以喝一杯咖啡。”

提姆呻吟：“你知道一杯根本不可能够！那可是董事会！如果没有足够的咖啡因我可能……”

会干掉一半的参加者，这个玩笑滑到他嘴唇上时，突然显得没那么好笑了。提姆又给摩托车加了把油门，低头躲过两个被风卷起的塑料袋，他的心脏在肋骨下怦怦跳动，他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那无疑是个需要保持举止文明的场合，所以我尽量不对您暗示的情形说‘干得漂亮’。”阿福若无其事地化解了他的尴尬。

“我一点儿也不羡慕你，有钱佬。”芭芭拉打了个呵欠，“我给图书馆介绍了一个新实习生，所以明天我会睡整整一上午。”

“新实习生？”提姆压过一个弯，“新人？”

“没面具，是我在白天的工作中认识的，因为一些原因没法通过正常渠道办理借书证。”芭芭拉轻描淡写地带过了提姆相当确定是“犯罪记录”的部分，“她想通过函授完成大学学业，开始新生活。我替她担保。”

“你的信任就是我们的信任。”提姆笑道。他不后悔放弃上学，也没有复学的打算，不过听说还有人在为学位证书这种普通的事情努力，似乎挺令人欣慰的。

“你觉得呢，蝙蝠侠？”芭芭拉提醒他们有新人接入，提姆需要习惯在“蝙蝠侠”这个称谓后听到杰森的嗤笑。

“我这边的问题恐怕要比犯罪记录稍微复杂一点儿，其中还包括阿卡姆的记录和死亡证明。”杰森不屑地说，“顺带一提，你们都该看看小鬼是怎么把蝙蝠牛哄上龙背的。我敢说那头牛是他女朋友。”

“你真的很擅长用最恶心的方式描述一件事。”提姆抱怨。

“我可是在犯罪巷长大的，你还期待什么呢？”

“罗宾对动物极具爱心。”阿尔弗雷德意味深长地说，“我认为这对他的成长非常有好处。”

“是啊，至少他在抱着猫或者牵着狗的时候不会跳起来砍人。”提姆咕哝。

“我也很高兴听说您今晚与罗宾的谈话中无人受伤。”

他进入郊区了，地面不再有那么多垃圾和污水坑，发动机的嗡鸣声中，夜风像刀子一样划过他裸露的下半张脸。在这样的速度下很容易就能抛开一些东西说出不经思考的话，或许正因如此，罗宾们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刚刚在回想我第一次见到D……罗宾那天。”

“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天。”阿尔弗雷德以巧妙的尾音转折暗示了那不是什么好印象，杰森发出感兴趣的哼声。

“嗯，他拒绝了我的友谊之手，我表现得也不是很有风度。B告诉我他的来历的时候我很生气，质疑他的出身是T编造的，要求B让他自己赢得自己在家里的位置。然后我告诉B鬼灵绑架案的消息之后就走了，留下他自己解决。”提姆不由微笑，想起虽然他的罗宾生涯中发生了那么多事，布鲁斯也绝非传统意义上的好父亲，但他曾经成功把提姆从习惯被忽略的安静小孩养成了一个经常发牢骚的青少年。“当然，当时罗宾不在场，但我怀疑他听到了，考虑到接下来他做了两件事，一件是砍掉鬼灵的头装进书包拿回家，另一件是从我手里抢他的资格。”

杰森吹了声口哨：“B老大对此感想如何？”

“他听目击者说鬼灵被一个小孩砍掉了脑袋，赶回来时又见到了躺在蝙蝠洞里流血的我，我当时不太清醒，但基本可以确定他有点抓狂。”

“但没抓狂到把小刺客赶跑，是不？亲生儿子的特权。”杰森感慨，“我得说你的兄弟运不怎么样啊，小红。”

“他把我锁进避难室，又几乎导致您失血过多而死。”阿尔弗雷德不赞同地说，“这件事上我是绝不会为他辩解的，您也不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所受的教育不是他的错，也绝不是您的错。”

“我感觉我被针对了。”

“绝无此意，J少爷。”

“恶，那是什么称呼？”杰森抗议，“我们不能就忘掉那些愚蠢的规则一秒钟吗？”

“我当时坚信他没救了，B失踪后，我认为夜翼应该相信我，跟我一起去找B，他想滚回刺客联盟也随他去。”提姆大声说，夜风像羞愧一样灌进他嘴里。

“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提摩西少爷。您不该苛责自己。”阿福柔声说，宣告“通讯无真名”到此为止，“您冒着生命危险救回了布鲁斯老爷，我们本该相信您的，却导致您不得不独自作战。”

“我只是很不高兴，我本该大获全胜，但迪克还是成功证明我错了，达米安也可以是个还过得去的弟弟，如果遇到好哥哥的话。”提姆说，“我确定布鲁斯会把正确引导达米安排在他自己的安危前面。”

可是达米安现在担忧着自己的大哥，又害怕父亲把自己视为应当清除的罪犯，不知所措，企图付出自己在刺客联盟外的世界唯一赢得的位置换取一切恢复原状。与刺客联盟的接触使得提姆在离开哥谭期间反而更了解达米安了，他记得拉斯那个恶魔妹妹打算吸走他的生命的时候，确定自己这辈子即将到此为止的片刻，他脑中可悲地充满“我与达米安就这样结束了吗”。但当他回到哥谭，达米安继续蔑视他，给他从义警到韦恩集团的工作都制造无穷无尽的麻烦，于是什么都没改变。

“我真心建议你去揍点什么人，或者冲谁大喊大叫，那对你有好处——我强烈推荐警局里那位。”杰森语气微妙，“大号老好人迪基鸟不算，我认为你没开枪打那小子就值得一个徽章了。”

“无意冒犯，但这方面我真的不想跟你比。”提姆指出，接着稍微提心吊胆了一会儿——杰森的笑声表明他没被冒犯到。

“他到现在时不时还叫史蒂芬妮‘茄子’和‘胖女孩’，修理他也没用，这小子根本就冥顽不灵。”芭芭拉一本正经地说，“对，他跟他妈妈一模一样。”

通讯频道爆发出一阵大笑，提姆好像听见卡斯赞同了一句“没礼貌”，她那边断断续续地传来枪声和喊叫，芭芭拉询问她是否需要支援，杰森正在赶去的路上，不过她靠自己似乎就应对得相当轻松。

提姆在蝙蝠洞停下摩托时又等了一会儿，卡珊报告混乱已经得到控制、警察刚赶来收拾残局，于是他锁上了车。正要脱装备时，杰森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嘿，”杰森静静地说，“我知道我有一阵子表现得不太好——”

“别这样，杰森。”提姆咕哝，已经开始后悔提起刺激杰森的话题。他不会说杰森是个好哥哥，或者杰森从没让他感觉自己对“罗宾”的崇拜受到了背叛，不过至少最近，提姆觉得他们之间已经大体没事了。

“——我只是想说，这不是我想要的。”杰森固执地继续，“我保证，我从来没有真的希望他……变成这样。我没有。”

他的声调中透出一种迫切，仿佛一个自认做错了事但忍不住寻求理解的小男孩，提姆出于本能似的立刻回答“当然”，同时芭芭拉说“这不是你的错”。

“我们都知道，杰森少爷。”阿尔弗雷德悲伤而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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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