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左轮与玫瑰 第9章 第 9 章

她的声音惊破了贵宾室的沉寂，零星坐在软椅间的客人们却只是抬头观望，没有太多的反应。

赫什列特作为边陲行星，它的空间站本来也是混乱之地。暴力始终存在于秩序的阴影里，路过的幼鹿被它偶然露出的触角惊吓，那也是正常的事。

正要出门的青年听闻她说的话，倒是第一次将视线认真放在了她身上。

一名虚弱的、看起来受惊严重，刚从混乱中逃离的少女。

他微眯双眼，视线在手中通讯器上顿了顿。

那儿正显示着不久前朋友发来的消息。

[飞绪：空间站好像出了点乱子！到处都是护卫队。你小心点啊，我得去看看他们在整些什么。]

[鸿风：？别瞎掺和！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他试图拉住任性友人的消息还没被回复，倒是先碰上了亲临混乱的人？

为免打扰，工作人员平时并不常驻贵宾室，此时便也无人及时处理。

眼看其余人还在观望，名为鸿风的青年弯下腰，手轻飘飘放上少女肩头，探寻地看向她的眼睛：

“别紧张，你已经安全了。现在，冷静一点，告诉我，你从哪里来？这是遭遇了什么？”

赫迈雅因为突如其来的靠近猛地后仰。

她深呼吸一下，尽量清晰地说：“有……有人死了。护卫队到处抓人，很混乱。他们说、他们说空间站里现在都是暴徒！”

鸿风紧皱眉头：“外面现在失控了？你怎么跑回来的？”

“不知道，但、但要快点走！”赫迈雅混乱地摇着头。

她一把抓住青年的袖子，“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快上船啊！”

鸿风看了眼通讯器，友人尚未回应。他随口安抚道：“你别害怕，暴徒进不了这里。今天的航班预定出发时间还在2个系统时后，你先等等吧。”

“等什么等！船坞已经封锁了！”赫迈雅尖声叫道，“大家都在往回跑！常规船坞已经不让出入了！这里很快也会被封锁的！”

这句话终于引起了更多反应，贵宾室内骚动起来。

“船坞封锁了？”

“我手下的船还在那边停着呢，怎么没有消息……”

“我问问熟人。”

有人起身离场，有人按了传呼铃，而鸿风也变了脸色，松开赫迈雅的肩膀，直接一通视讯拨给友人。

瞬息间，常务执事已接到传呼，匆匆从服务通道赶来。

贵宾室中难得的混乱场景让他一时怔住。

“是哪位女士或先生有需要……”

他迷茫地了看手中的传呼器，发出呼叫的椅子上似乎没有客人？

他愣怔的时候，被椅背完全遮住的皮皮西人已经从椅子上跳下来，朝他挥手以引起注意。

“你好，我听闻空间站出了点乱子，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条消息吗？”

“乱子？”执事重复了一遍，下意识道，“不，空间站很安全，客人请放心，我们会尽一切努力保障您的旅途安心愉……”

“这时候就不要说套话了。”皮皮西人看起来依然很友好，但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安全？那位小姐看起来可不这么认为。她说，空间站的船坞已经封锁了？”

执事跟着皮皮西人的手指看到一身狼狈的赫迈雅，结巴起来：“我、我们会提供医疗服务，请…”

“停！”皮皮西人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船坞、船坞！如果你没法回答这个问题，那么现在带我去船坞，这总可以办到吧？”

“抱歉客人……”执事看着周围一道道投注过来的视线，硬着头皮说，“常规船坞正在进行日常清理检修，暂不开放，请您耐心等候。”

“VIP船坞总没有在检修吧？”

一道声音突然插入对话。

不知何时，那名形貌狼狈的少女走到了近前。

“没有，请您放心，前往赫什列特轴心区的航班会在2个系统时后准时出发！”

“那让我上船。”

“这不合规矩……”

“空间站的混乱差点要了我的命！谁敢相信贵宾室还是安全的？”赫迈雅打断他的话，“我们不需要航班提前离港，只是要求先上船等候。”

僵持中，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得到了自己渠道反馈的消息。

船坞封锁这种大动作，是不可能瞒多久的。

有人开始帮腔。

“就是，不如让大家先上舰再说？反正舰上的乘客都在场，没人有意见吧？”

“不行——”

“没意见，这不影响什么。”

“空间站规章——”

“让我们上船！还是说贵站想先处理一下船坞那边封锁货物的违约金？”

“这我无权决定——”

“登船时间本来也快要到了吧？”

执事抗拒的态度进一步引起了人们的怀疑，整个贵宾室的客人逐渐喧嚷起来。

执事被逼得步步后退：“这、各位贵客请先冷静一下，我一定会为诸位解决问题的！我这就去向上级请示！”

他瞅了个空，快步甩开人群，顺着服务通道噔噔噔快速离开。

执事的仓皇离去彻底佐证了空间站的骚乱。贵宾室也随之骚动起来。客人们纷纷开始自己的应对。

心急好友状况的鸿风早已推门而出，另有些人开始联络滞留在空间站其他角落的朋友。更有渠道的，则是直接一通电话打给相识的空间站高层施压。

无人理会赫迈雅，她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戳她的万能管家。

离开这片接入公司合作协议的网络，基兰可就不能用了，得好好珍惜这点时间。

“在吗基兰？我现在到舰桥区内部了，能借助这附近的信息源伪造一张贵宾卡吗？”

“……”

“可以尝试，小姐。”

基兰有些卡顿。

受限于空间站的网络条件，它的算力此时正集中在另一个地方——

贵宾室外的长走廊另一端。

波提欧正吊挂在走廊顶上，机械臂提供的稳定抓力使他像一只灵巧的蝙蝠，能以违背碳基生物结构的姿势躲藏在狭窄的阴影里。

他听到了贵宾室传来的喧闹，也看到有西装革履的贵客举着通讯器，一边恭谨地说着什么，一边向走廊这端直直走来。

避开来人视线范围。他将腕带终端藏在读卡器背侧，等待着读取一会儿的数据。

客人的注意力全在对话中，快步而来，信手刷开门禁进去，整个过程没有多看一眼。

难以置信的顺利。

波提欧从走廊顶端翻身而下，取回终端，看着上面已破译完毕的通行证，龇了龇牙。

“他宝贝的可以啊基兰兄弟！”

“不必客气，波提欧先生。您请小心，我需要响应小姐的召唤了。”

“走吧走吧！”波提欧脸上带着即将展开狩猎的兴奋，“拿到门禁我还有什么做不了？你就瞧好了！”

他一个闪身，刷开门禁，随即潜入了走廊另一端的机要舱段，小心翼翼地借着阴影前进。

*

与此同时，空间站核心舱段中。

“凭什么不让买啊！”

一个大汉满身酒气，“砰”地把拳头砸在面前的小摊上。他上半身的力量压得小摊一阵晃动，几要坍塌。

摊主赶忙解释：

“不是不卖！是空间站中现在有暴徒混入，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防务长才暂时封锁了船坞出入口。没有船只通行，这票怎么卖呀？”

“胡扯！”大汉暴喝，“封锁出口就能抓住暴徒？我看你们封锁半天，封的都是民船，是不想干了，要把这空间站里兄弟们的家伙什一起卷了跑了吧？”

他大喇喇往旁边一挥手。

目光所及，之前还人来人往的繁忙小街，此时已是快要歇业的模样。各色摊子都收拢着，有些摊子明显已被抢过，摊主不知去向。偶有留下来的摊主躲在货箱后面，小心地观察外面仓皇来去的各色行人。

售票摊主也知道眼下混乱，他陪着笑：“关门打狗嘛，稍微忍一忍，尽快解决了暴徒，咱们的营生才能恢复正常不是？”

“你的意思是，现在所有人都只能像群狗一样被关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等老爷们从我们中间发落几个暴徒，才能把这事儿结了？”

“怎么可能！护卫队是有明确追缉对象的，怎可能随便拿其他人冒功！”

“那我们这些良民，自愿去船坞参与看守总可以咯？”一道清亮的青年声音突然插入两人的争执。

“去去去别瞎掺和……”

摊主已经烦不胜烦，他收到的任务最开始只是减少售票量，告诉客人们航班可能会有少许后延。结果到了现在，船坞封了，上面意图把空间站短暂地变作孤岛，却要他来应付所有这些陷入恐慌的行人？

他怎么可能办到啊！

“若真如你所说，没什么大事，那更应该让良民们参与这件事啊？”

那个嗓音清亮的年轻人还在继续，“至少，被通缉的暴徒究竟是什么人，也让我们知道一下，走过路过也好有点防备不是？”

摊主看着通讯器上的消息，愁得头发都快揪秃了。

[埃林：不要卖票了，优先追缉两名凶犯，他们落网前空间站将不限期封锁]

[埃林：稳住空间站里其他人，尽量别生乱子。]

这哪是说稳就稳的啊！？

那边青年还在叭叭地说，这边唐摊主叹了口气，面对着摊前逐渐围拢的佣兵、行商、散户们，投降式地抬了抬手。

“这次空间站的行动主要便是为了这两人。”

唐摊主展示出他后来收到的更清晰的文件，一男一女的正面容貌被投影在人群上方。

“这两名危险的暴徒正在空间站内逃窜，诸位如有遇到，务必小心。若有强者能够活擒其一，护卫队当有重奖！”

明确的官方通缉让杂乱的人群一时间有了短暂的目标，大部分有野心的星际行客记录下这两张面孔后就哄然四散，狩猎去了。

唯有最开始说话的青年盯着其中一张照片，面露异色。

“老板，这小姑娘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也是暴徒？”

“是啊，监控拍得清楚，他们一起从我站贵宾暴毙的舱段逃离，行动间关系密切。”

“他们犯下的罪责就是杀死了那名贵宾吗？”

“还需要更多吗？”老板漠然道。

“这倒……”青年还要再说，通讯器忽然急促地响起，尖锐的声音轰击着周围人的鼓膜。

他手忙脚乱掏出通讯器接通视讯，脸上已经提前露出了讪讪的笑。

“好啦鸿风，我没有乱跑，这边没什么危险，你在那边等我汇合就行。什么？你说有被波及的女孩子逃进了贵宾室？她长什么样？”

“啊，你已经发给过我了？抱歉抱歉我翻翻记录……啊！你就在贵宾室待着等等！我马上过去！”